十裡鎮農藥廠作為70年代末建立的新廠，在職職工有四百多人。 　　當初建廠，宿舍樓隻起了四層，主要供那些省裡援建的技術工住。 　　後來，技術工大多都撤走了，一些比較遠的職工就鬧著要分宿舍。 　　從分房到分床位，一間隔兩間，兩間變上下鋪，到最後四層宿舍樓足足住了三百號人。 　　即便是王芬這些就住在農藥廠附近的員工也早就占下了床位，隔幾天就要在廠裡住一段。 　　像沈彬這種近幾年才進廠的，就隻能自己解決住宿問題。 　　正因為這樣，廠裡的職工食堂從一開始就是供三餐的，基本的器皿和用具都很齊全。 　　用餐區足有八十幾張桌子的大開間擺著一水黃漆桌，雖然老舊看起來也足夠氣派。 　　劉胖子看著這偌大的食堂，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老沈，以後這就是你的了？” 　　沈彬心裡也難掩激動，摟住劉建明寬厚的背： 　　“胖子，是咱們的。” 　　倆人正說著話，幾個職工從操作間走了出來。 　　有人認出了沈彬就和其他人嘟囔了幾句，轉身又走了回去。 　　這些都是原來食堂的員工。 　　沈彬把食堂承包下來，這些人就得等著廠裡重新分配工作。 　　動了別人飯碗，自然別想得到好臉色。 　　劉胖子剛才的興奮還沒過去，這會又緊張起來，他拉了拉沈彬的衣服小聲說道： 　　“老沈，這些人怕是要找你麻煩，得小心點。” 　　沈斌不在乎的揮了揮手： 　　“走，進去看看。” 　　進了操作間，裡麵幾個人或站著或坐著，有一個甚至直接蹲在了麵袋子上。 　　看見沈彬進來，他們都沒說話齊刷刷看向坐在案子前的白胖男人。 　　白胖子姓孫，是農藥廠食堂的大廚。 　　這人頗有後代網紅小館的大廚風範----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仗著是供銷科科長孫玉成的叔伯哥哥，在食堂那是說一不二。 　　沈彬環視一周，操作間的衛生簡直不能用差來形容。 　　菜葉和煙頭扔了一地，水池裡泡著的餐具都擺到了菜案上。 　　到處堆砌的食材，胡亂碼在一起，很難想象這是國營廠食堂的後廚。 　　沈彬伸手拂了拂桌子上的粉塵，一屁股坐在上麵。 　　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雙馬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快抽到屁股了，對麵的孫師傅才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就是沈彬吧。” 　　沈彬沒理他，在門口擺攤的時候，這孫胖子沒少去偷看。 　　這會還裝模做樣的問，無非就是擺姿態。 　　想讓沈彬先開口示好，最好能恭恭敬敬的把他留在食堂。 　　至於其他人，當然也是一樣的想法，這地方油水有多足他們比誰都清楚。 　　但自從有了承包食堂的想法以後，沈彬就想好了，現在食堂的員工他一個都不會留。 　　這些人在食堂這麼多年，哪個不是偷奸耍滑的老油子。 　　沈彬可沒那個時間整天監督他們乾活，更沒那個善心開著工資等他們慢慢改好。 　　見沈彬不說話，孫師傅已經上了臉色，冷笑一聲說道： 　　“你不就是北埠村沈老三家的大小子嗎，兩條腿上的泥點子才甩乾凈幾天啊就敢承包食堂。” 　　沈彬笑了笑把煙頭按滅在洗菜盆裡： 　　“呦，孫叔你認識我啊，那剛才還問啥呢。” 　　孫師傅看沈彬這架勢也明白了，對方根本沒把自己這個大廚放在眼裡。 　　孫玉福啪的一聲把手拍在紅案上，一把半新的菜刀直接彈到了地上： 　　“小子，別以為這食堂那麼好乾，這裡麵的道道多了你懂嗎。” 　　沈彬從桌上下來，伸手撿起地上的菜刀，用手摸了摸刀尖上新崩出的豁口： 　　“孫師傅，我懂不懂你不用知道。 　　但這麼大個國營食堂讓你弄成這樣，我看你肯定是一點都不懂。” 　　不管孫胖子醬青的臉色，他回頭又跟劉建明說道： 　　“胖子，合同簽完食堂裡的東西就都歸咱用了。 　　你記一下，農藥廠職工孫玉福損壞食堂菜刀一把。 　　回頭交給趙廠長從工資裡扣出來賠給咱們。” 　　孫胖子簸箕大的肚子呼哧呼哧的抖著，指了指沈彬卻氣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行...你行！” 　　說著，一甩手剛想把身上的白褂子扔地上。 　　轉念一想還是卷了卷放在凳子上，這才氣沖沖出了操作間。 　　沈彬看了一眼其他幾個人，目光盯向那個蹲在米袋上小青年： 　　“胖子，再記.....” 　　“別，別，別......” 　　青年麻利的從米袋上出溜下來，還回身把袋子撣乾凈： 　　“我剛換的新鞋，剛換的...一點也不臟。” 　　沈彬對著幾個人說道： 　　“各位還不打算走是吧，正好我跟劉建明同誌要盤點用料庫存。 　　你們都留下，要是少了東西，我也好找你們要。” 　　原本還想對沈彬軟磨硬泡，期望留下來的幾個人頓時變了臉色。 　　聽說食堂要承包出去，他們這幾天可沒少往家倒騰東西。 　　這會哪還敢留下，找書苑 ｗww.zhaoshuyｕａn.coｍ 互相打了個眼色忙不迭的走了。 　　劉胖子看著空下來的操作間，又看看沈彬突然說道： 　　“老沈，我感覺你和前段時間不一樣了。” 　　沈彬笑著問道： 　　“怎麼個不一樣？” 　　劉胖子撓著頭笑了笑：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了。 　　之前咱們擺攤你見誰都笑，現在對這些人又這麼......” 　　“這麼兇？” 　　“是挺兇，不過兇的正好。” 　　沈彬拉著胖子在凳子上坐下，認真說道： 　　“胖子，以後我可能沒時間照看食堂，你和我二伯都是厚道人。 　　留著以前食堂這些人那就是定時炸彈，就跟那天宋運生欺負你一樣。 　　我要是跟他講理，怎麼都掰扯不明白。 　　但我給他那一腳，他雖然心裡恨我，但記住了疼，就不敢隨便再欺負你。 　　小學時候的事你忘了？ 　　對待朋友咱們要真心實意，但是對那些存心使壞的人就得下狠手。” 　　劉建明瞪大了眼睛說道： 　　“啊，這個我知道，上甘嶺裡女衛生員唱過！” 　　說著他張開破鑼嗓子： 　　“好山好水好地方，條條大路多寬敞。” 　　沈彬被劉胖子催命般的歌聲徹底打敗，咧了咧嘴說道： 　　“胖子，這要是嚴打的時候，高低得判你兩年。” 　　劉建明嘴上不停，回頭拿起塊抹布一邊擦著案子一邊接著唱到： 　　“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