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免費入場，到了一點左右唐曉軍就帶著人開始清場。 　　又在舞廳門口立了牌子，下午三點開始正式營業。 　　價格是站票兩塊，卡座十五，比省城的歌舞廳還要貴一些。 　　沈彬從國營飯店要了菜，招呼其他人坐了以後，他又去二樓叫家裡人下來吃飯。 　　推了二樓的門，裡麵隻剩了唐曉娜正在擺弄卡拉OK。 　　“曉娜，我爸和大伯他們呢。” 　　剛才大伯他們嫌下麵吵鬧，沈彬就安排他們來了二樓的休息室，唐曉娜還主動留下來陪著王秀蘭說話。 　　見了沈彬，唐曉娜無奈的撇了撇嘴： 　　“叔叔他們走了一會了，我想去和你說一聲，下麵太亂了沒找到你。” 　　沈彬皺了皺眉頭： 　　“咋飯都不吃就走了呢。” 　　唐曉娜過來抱了沈彬的胳膊，從懷裡掏出一個碎布頭縫的小包： 　　“這是阿姨讓我給你的。” 　　沈彬接過她手裡沉甸甸的小包。 　　打開一看，裡麵放了三百多塊錢、兩枚金戒指兩個銀鐲子。 　　沈彬愣了一下，其中一枚戒指他在母親的針線盒夾層了見過。 　　那是母親生下沈彬以後，沈崇禮給王秀蘭買的唯一一件首飾。 　　他嘆了口氣，這段時間為了裝修舞廳，他回食堂拿了好幾次錢，準是二伯把自己缺錢的事回去說了。 　　火車道旁。 　　大伯趕著牛車拉了大娘二娘和沈彬的父母，正往十裡鎮走著。 　　王秀蘭坐在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大哥，二嫂，你說這飯都沒讓你們吃上，回去孩子該埋怨我了。” 　　大伯今天專門拿了沈彬給他買的新煙桿。 　　木製的美式煙桿，看著是時髦，他抽在嘴裡卻總覺得不舒服。 　　“老三家的，你也看見了，今個開業那來的都是大人物，市長都出麵了，這是啥排場。 　　沈彬乾的是時髦買賣，咱都是莊戶人，坐那吃飯不像個樣子，給孩子丟人吶。” 　　二娘拽了拽身上沈彬給買的新衣裳，也笑了說道： 　　“大哥說得對著呢，俺今個穿了新衣裳都不敢往人家跟前站呢。 　　孩子剛弄了這麼大買賣，咱們少吃一口，他也省一口。” 　　沈崇禮默默聽著大哥和二嫂的話，一張臉憋得通紅： 　　“他就是請了高官來吃飯，也不能忘了他伯伯，伯娘們。” 　　二娘忙攔了沈崇禮： 　　“老三，俺們可不是那意思，小啥時候不是先想著自家人了。 　　俺家那倆丫頭不都讓他照顧著嘛，你可不準多心。” 　　大娘聽了也指著自己腰間的助聽器，對著王秀蘭比了比大拇指。 　　王秀蘭心裡感動，這次來縣裡自己這倆妯娌聽說沈彬乾買賣缺錢，可是把壓箱底的嫁妝首飾都拿出來了。 　　“行，咱去鎮上食堂讓二哥給炒幾個好菜，我和崇禮就替沈彬伺候你們了。” 　　----------------- 　　沈彬這邊一大攤子事也扔不下，知道大伯他們還要去食堂還牛車。 　　就給供銷社打電話把事給丁忠學說了，讓他好好給大伯他們做一桌，再從食堂支了錢還他們。 　　辦完這事，沈彬回了舞廳和劉胖子商量賣酒的事，定下暫時光賣啤酒，其他的等人手夠了再搗鼓。 　　說著話的功夫，文素萍帶著三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沈老板，有時間聊聊嗎。” 　　沈彬看著文素萍過來，心裡可是高興壞了： 　　“好，咱們去二樓吧。” 　　文素萍領來的幾個姑娘一路跟著往二樓走，眼睛卻盯在舞廳氣派的裝修上拔不下來。 　　“文副團長這是考慮好了？” 　　進了門，沈彬安排她們坐了，開門見山的說道。 　　文素萍比上次見沈彬自然了很多： 　　“沈老板，說實話，我不是考慮好了，而是撐不住了。” 　　她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 　　“上次我來找你的時候，跟著我的還有六個孩子。 　　這才沒幾天，就剩徐玉玉她們三個了。” 　　沈彬挑了挑眉毛，看向三個小姑娘。 　　三個人都十六七歲的模樣，統一梳著高高的馬尾，不算太漂亮，但長期待在藝術團，身材保持的都還不錯。 　　“我從你這走後沒幾天，一個團裡的老隊員從南方回來。 　　說在那邊找到一個好活，每天能賺一百多.......” 　　文素萍搖搖頭，似乎在譏笑什麼： 　　“我這邊的幾個女孩動了心，跟著她走了。” 　　沈彬也笑了一聲，說道： 　　“文團長，我這裡可沒有一天一百多的活，那生意咱們歌舞廳不敢乾。” 　　文素萍嘴角向上揚了一下： 　　“所以，我才敢把她們三個帶過來。” 　　在八九十年代，有一批專門做人口生意的，行裡叫“引子”。 　　他們管“女人”叫裡貨，未婚的是黃貨，已婚的是白貨。 　　每十歲算“一斤”，比如一斤八兩的黃貨，就是十八歲的黃花大閨女。 　　這些人的主要目標就是那些從農村進城的小姑娘。 　　尤其是像文素萍手底下這些從小離開農村在縣城長大的女孩。 　　她們早就習慣了城市的生活，如今藝術團發不出工資，找不到私活，飯都吃不飽。 　　可這些孩子又不願意重新回到農村老家，找書苑 ｗww．zhaｏｓｈuyuan．cｏm 所以很容易被這些“引子”用高工資騙走。 　　沈彬不知道文素萍說的這個“老團員”到底是乾什麼的。 　　但一天能賺一百的活，就算真“幸運”的乾上了，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營生。 　　“沈老板，她們在團裡也待了好些年了，唱歌跳舞多少都會一些，你看看能安排什麼活。” 　　沈彬知道這三個姑娘如果真有本事，肯定也不會跟著文素萍熬到現在。 　　不過他這是歌舞廳，倒也不需要專業技能太過硬。 　　“跳舞的話我不太懂，您如果覺得她們能乾的了，可以每天輪班領舞。 　　至於唱歌，我那邊有卡拉OK機，待會可以讓她們三個試試。” 　　三個姑娘聽說隻是讓她們唱歌跳舞，臉上的擔憂淡去了幾分。 　　“文副團長，她們應該還不算藝術團的正式工？來歌舞廳的話手續沒問題吧？” 　　見文素萍點頭，沈彬又問道： 　　“那您自己考慮的怎麼樣？團裡現在這麼困難，出來兼個職，領導應該也不能說啥吧。” 　　文素萍深吸一口氣，白色襯衫的第三顆扣子堅強的守護著陣地才沒有被崩開： 　　“沈老板如果不嫌棄，我可以幫您招待下客人什麼的。” 　　她看了眼三個小姑娘，接著說道： 　　“順便也照看下她們三個，她們都還小，別再給您添麻煩。” 　　沈彬知道文素萍這是不放心，不過隻要能留下這個八麵玲瓏的女人，沈彬心裡就輕快了一大截。 　　一間歌舞廳，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充當潤滑劑，實在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