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宜都市的年輕人來說，今晚是他們人生中最獨特的一晚。 　　炫彩的燈光，律動的音樂，空氣中洋溢的汗水、躁熱的氣息讓所有人的都沉浸其中。 　　到了九點鐘，所有的卡座都被訂滿了，舞池裡也再塞不下一個人。 　　沈彬牽著滿臉通紅的唐曉娜從二樓下來，又在吧臺找到高出別人一頭的唐曉軍。 　　“軍哥，九點了，你和曉娜早點回去吧！” 　　沈彬在對方耳邊大聲的喊著。 　　唐曉軍有點戀戀不舍的放了杯子，這才跟了倆人出門。 　　走出歌舞廳，外麵正下著小雨。 　　歌舞廳對麵，一輛藍色卡車正靜靜的停在那，見兩兄妹出來按了按喇叭。 　　“爸！” 　　唐曉娜原本還有些發愁該怎麼回去，聽到喇叭響意外的喊了一聲。 　　夜幕中細雨如珠，雖然不大，但下得很急。 　　沈彬掀了上衣把唐曉娜罩在下麵，一路小跑到了對麵。 　　等她上了車，唐正東搖下車窗看了沈彬一眼。 　　“唐叔叔好。” 　　沈彬還是第一次見到唐正東，多少有些緊張。 　　在二樓，他剛教了曉娜怎麼做好一個“手藝人”，這就碰上了老丈人。 　　沈彬心虛的回頭看了一眼舞廳二樓，確定那裡沒有窗戶這才放了心。 　　唐正東看著半裸了身子，站在雨裡的沈彬，足等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沈彬，娜娜她長大了，我不想乾涉你們的事。 　　但她畢竟是個女孩，你這個地方平時來玩玩就算了，晚上得早點讓她回家你明白嗎？” 　　沈彬知道老丈人這是不放心，點了點頭應著。 　　唐曉軍這會還陪著沈彬站在雨裡，忙替他解釋道： 　　“爸，這就是沈彬催著我倆早點回家呢，我都還沒喝夠！” 　　唐正東聽這話差點沒氣背過去，回頭瞪了兒子一眼： 　　“就知道喝酒！自己把自行車騎回去......” 　　“啊？” 　　唐曉軍看著父親一腳油門就開遠了，偏過頭看了一眼沈彬： 　　“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沈彬看著自己這個大舅哥心裡也是樂了，拉了他跑回舞廳門口，從兜裡掏出兩根煙。 　　倆人點了煙蹲在門口，沈彬看著對麵的客運站問道： 　　“軍哥，承包老候車廳的事準備的咋樣了。” 　　“別提了，老頭前幾天就把承包合同簽下來了，這會正催著我在附近找倉庫呢。” 　　唐曉軍把煙灰彈進麵前的小水窪裡，嘆了口氣說道： 　　“可倉庫這種地方哪有那麼好找啊，我讓孫學友他們幫我問了一圈。 　　要麼地方太小，要麼離得太遠，根本沒有合適的。” 　　沈彬站起身，朝著客運站旁邊一片平房指了指： 　　“這有啥難找的，你就去前邊那片問問，估計不少人家現在都願意出租。 　　你直接多租幾戶，以後有貨了，精貴的放屋裡，大貨直接擺外邊，這不就是倉庫嗎。” 　　唐曉軍帶了幾分猶豫說道： 　　“這倒也行，就怕沒人願意租，房子租出去，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不是。” 　　沈彬拉了他站起來，指了指對麵的火車道： 　　“軍哥，你就拿著市裡建貨運中心的文件，沿著火車道邊挨家挨戶的問。 　　你告訴他們，現在咱們車站是一天兩趟火車，等貨運中心建起來一天起碼增加到六趟以上。 　　到時候這地方基本沒法住人，別說租，你就是低價買他們的，估計都有不少人願意賣。” 　　唐曉軍眼前一亮，脫了濕漉漉的衣服往脖子上一搭： 　　“我看行，沈彬，為啥你腦子就那麼好使呢，我這就回去和我爸說這事。” 　　沈彬看著沖到小雨裡，騎了車子就往回蹬的唐曉軍，苦笑著搖搖頭： 　　“少這麼淋雨，腦子應該能好使點。” 　　----------------- 　　回到舞廳，沈彬囑咐王衛國把客滿的牌子放在門口，別再放人進來。 　　在八九十年代，每個舞廳外麵的人都不會比裡麵少。 　　蹭曲的，拍馬子的，總是把舞廳圍的水泄不通。 　　這即便下著小雨，舞廳外邊的門沿下邊依舊站了不少人。 　　涮烤店還沒裝修完，不過沈彬也不打算浪費掉門外這些潛在的“客戶”。 　　隻要打兩個烤爐，把燒烤攤支起來，估計一晚上也能賺不少。 　　想到這他直接奔了吧臺，想跟劉胖子商量一下這個事。 　　等他穿過舞池，卻看見吧臺前圍了一圈人喝酒，臺桌後麵文素萍正一臉熱情的服務著。 　　“我們這有青島過來的瓦利莎，要嘗嘗嗎？” 　　文素萍伸長了胳膊指著酒櫃最上層的國產仿製香檳問道。 　　在她對麵，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眼鏡男，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她身上瞟著。 　　尤其是文素萍翹起腳去夠酒瓶時，腰間露出的一抹雪白，好像把他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和眼鏡男坐在一起的小夥子，看著文素萍放在桌子上包裝華麗的酒瓶： 　　“這一瓶得多少錢。” 　　“老板，這酒是十六一瓶。” 　　文素萍沒有看小夥子，仍是盯著中年眼鏡男： 　　“您要是覺得貴的話，這邊也有普通的啤酒。” 　　這年頭“老板”可是個時髦的詞，那都是港臺電視劇裡的大人物才能這麼稱呼。 　　眼鏡男心裡美到了天上，他從口袋裡拍了兩張大團圓到臺麵上： 　　“妹妹，我不愛喝啤酒，就愛喝這個！” 　　文素萍找了零錢，又從下麵端了一盤花生上來： 　　“老板，找書苑 www.zｈaosｈｕyuａn.com 這是我私人送給您的。” 　　眼鏡男咧了嘴，得意的看了周圍的小青年們。 　　私人贈送，什麼含金量你們懂嗎！ 　　十六塊錢，雖然快頂上他小半個月工資了，但這錢他覺得花得值。 　　沈彬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在心裡笑了笑。 　　如果是在菜市場，你很難讓人這麼沖動消費。 　　但舞廳這種地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每個人走進這裡就是做好了花錢的準備。 　　等文素萍忙過一陣，沈彬走到吧臺前，笑著說道： 　　“萍姐，照你這個賣法，我明天又得去進貨了吧。” 　　沈彬沒稱呼她副團長，是不想對方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起自己的職務。 　　文素萍點了根煙，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吞吐著煙霧。 　　“你讓兩個小孩在這賣酒，他倆也賣不明白，我就讓他們去舞池玩了。” 　　沈彬回頭看了一眼，劉胖子和王敢妮倆人正帶著興奮和拘謹站在舞池邊緣看著別人跳舞。 　　“那就辛苦你了，到時候我讓劉建明給你記提成。” 　　“沈老板，能不能提前給我開十塊錢的工錢。” 　　文素萍露出一絲苦笑說道： 　　“明天是玉玉十七歲的生日，她還沒吃過蛋糕呢。” 　　在她身後的舞臺上，徐玉玉正站在卡拉OK機前麵唱著港臺歌曲《十九歲的最後一天》。 　　“那一年我們正迷惑 　　日子在無知中滑過 　　十九歲的年齡本來就該揮霍 　　忽然之間就走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