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歌舞廳，唐曉娜和童華華還沒回來。 　　沈彬和唐曉軍去了吧臺，文素萍臉色有些不好，見沈彬和別人也沒開口提上午的事。 　　剛才買茶葉是沈彬掏的錢，唐曉軍這會又想和他掰扯這幾百塊錢的事。 　　最後還是沈彬答應下和他一塊乾貨運站，唐曉軍才沒再堅持把錢給他。 　　看出文素萍有什麼事要說，沈彬就把兜裡剩的幾百塊錢拿了出來，讓唐曉軍自己去把老候車廳的電話給重新接上。 　　不管是舞廳還是貨運站沒有自己的電話終究是不方便。 　　他們承包下的老候車廳有現成的電話線，隻要重新裝機開戶直接就能用，能省下一大筆裝電話線的錢。 　　等唐曉軍拿錢走了，沈彬這才看向文素萍問道： 　　“萍姐，上午跟你說的事不太順利？” 　　文素萍捧著一杯熱水，修長手指攏在杯上，仿佛在這個天氣還需要暖手一樣： 　　“你們來之前我也是剛進門，今天市裡的幾個國營廠我都跑遍了。” 　　“除了棉紡廠那邊應了下來，其他廠的領導我都沒見上。” 　　說著她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容： 　　“這幾年為了藝術團這點事，我沒少求他們幫著找營生。 　　現在聽到我的名字，連麵都不願意見了。” 　　“為難你了，萍姐。” 　　沈彬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她一眼。 　　文素萍露出一絲笑容，語氣中帶著一絲異樣： 　　“我倒沒什麼，就是事沒幫你辦成。” 　　下午客人不多，燈球在低速檔位上轉著，吧臺射下的黃色燈光把文素萍的氣場壓得很低。 　　沈彬低頭思考著交誼舞會的事，目光不經意的看向文素萍捧著杯子的手。 　　雪白的手腕處一圈紅色的印記顯得格外紮眼。 　　“萍姐，你手怎麼了？今天沒發生什麼不愉快吧。” 　　沈彬皺了皺眉頭問道。 　　文素萍不著痕跡的把手收起來： 　　“沒事，不小心傷到的。” 　　沈彬還想再問，身後一個人擠到了他的凳子旁坐下： 　　“聊什麼呢？” 　　聽到唐曉娜的聲音，沈彬偏過頭看著她微笑道： 　　“聊你這個小妮子怎麼出去一天還不回來。” 　　唐曉娜拉了身後站著的童華華坐下： 　　“今天我和華華姐去龍泉寺拜佛了，中午還吃了水煎包.....” 　　聽唐曉娜報告著這一天的行程，沈彬回想起那天在千佛山上的情景。 　　童華華似乎看出沈彬正在想什麼一樣，臉頰忽的紅了起來。 　　她不知道沈彬回想起那天會是什麼感覺，但對童華華來說那是她珍藏在心裡的美好回憶。 　　沈彬不知道的是，他這批卡拉OK設備可不是童華華三言兩語就能讓霍義軍幫忙搞到的。 　　“華華，我可以幫沈彬弄到這些機器，但你也得答應我，九月份以後跟著你孟叔家的哥哥一塊去國外再深造幾年。 　　換一個環境，你才能早一點好起來，別再為了這裡的人和事分心。” 　　霍義軍當時的語氣和眼神，童華華至今記憶猶新。 　　他是想徹底還了沈彬的人情，也讓自己的外甥女離開這裡，忘掉沈彬。 　　這次來宜都，童華華就是抱著跟以往告別的心情來的。 　　她期待著能跟沈彬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是種帶著罪惡感的期待。 　　尤其是見到唐曉娜以後，這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談著，看著沈彬的女孩子，常讓她感到愧疚和自責。 　　這天晚上，燒烤攤忙完以後，童華華一個人在吧臺喝了很多酒。 　　模糊中，一個人背起她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應該是沈彬吧，或許就是他。 　　童華華感覺到，她伏在一個寬厚、溫暖的背上。 　　晚風吹過，傳來讓人安心的味道，一如74年的夏天... 　　那一年，她伏在父親的背上走過最後一段路： 　　“華華乖，爸爸要去打壞了人了。” 　　“你在院裡要聽鄭伯伯的話，等爸爸媽媽回來好嗎？”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父母，他們帶著自豪和驕傲離開，就再也沒能回來。 　　“爸爸...我不讓你走。” 　　沈彬把童華華放在招待所的床上，剛想離開，一聲囈語讓他停下來了腳步。 　　他好奇童華華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癖好，爸爸都叫上了。 　　等他回過頭，卻看見童華華緊緊抓著被子，臉上已經留滿了淚水。 　　“唉...” 　　沈彬從架子下麵拿了臉盆，又從水壺裡兌了一些熱水，用毛巾給她擦了擦臉。 　　“不會喝酒，還非要喝，萍姐也不知道攔著點。” 　　等童華華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沈彬這才放心的站起身。 　　他輕手輕腳的給童華華關上門，又從招待所前臺要了張椅子。 　　招待所的值班的服務生認識沈彬，又把自己值班蓋的毯子給了他。 　　沈彬搬著椅子在童華華的房間外麵坐下。 　　霍義軍說童華華是林黛玉，在沈彬眼裡她比林黛玉還要嬌氣。 　　生怕她半夜返酒想吐把自己嗆到，沈彬一直在門外坐到很晚，最後熬不住了，直接坐在那就睡著了。 　　天亮的時候，童華華昏昏沉沉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喉嚨裡發緊，眼睛也漲漲的發痛。 　　她起身想倒杯水卻發現壺裡的水都空了。 　　童華華伸手拍了拍發脹的腦袋，提了水壺準備下去換水。 　　一開門，一張凳子就放在房間門口，凳子邊散落了一地的煙頭，上麵還扔著一張毛毯。 　　童華華若有所思的拿起毯子，找書苑www.zhaoshｕyuａn.com 上麵還帶著一絲溫度。 　　她反身回了房間，客運站路口，沈彬正慢慢往歌舞廳的方向走著。 　　沈彬走到歌舞廳門口，唐曉娜正和哥哥坐在舞廳門口說話。 　　他約了唐曉軍今天早點來辦注冊手續，剛才在賓館醒過來，一看時間沈彬心裡就是一涼。 　　唐曉娜看見沈彬走過來，就留了哥哥一個人跑了過來： 　　“這麼早去哪了。” 　　盡管什麼事都沒有，沈彬心裡還是有些發虛。 　　昨天他把童華華送回去，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孫學友這些人每天都會玩到很晚。 　　他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唐曉軍自己昨晚沒回來的事。 　　考慮再三他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和唐曉娜說了一遍。 　　唐曉娜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張張嘴想說什麼，手卻先一步在沈彬腰上擰了一把： 　　“再敢給別的女人看大門，我就擰死你.....” 　　沈彬裝模做樣的捂了一把腰： 　　“哎呦呦，我這坐了一晚上腰本來就疼。” 　　唐曉娜哼了一聲： 　　“活該！” 　　嘴上說著，還是輕輕的給沈彬揉了揉後背： 　　“昨天華華姐說她要出國了，今天就回省城。” 　　沈彬愣一下，目光望向招待所，又對著曉娜說道： 　　“我今天要和軍哥去辦營業執照，你送送她吧。” 　　唐曉娜扭了頭，眼底卻藏了一絲開心，但還是搖著頭說道： 　　“你送吧，人家畢竟幫了你那麼多，我跟我哥去弄手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