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柯南的問話,沈超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他們倆,這才悄悄對柯南道:“你是凍壞了發燒了嗎,今年是弘治十三年啊!” “是臘月吧!臘月多少號?” 沈超伸手試試柯南的腦門,“咦,你沒發燒啊。今天臘月二十二,明天縣衙過小年,再過幾天就是臘月三十過大年了。柯南,你是不是累糊塗了,還是中了你說的那個什麼煙氣毒?” 臘月二十二,明天就要過小年了。 明代過小年的習俗是官三民四船家五,就是說皇宮朝廷和各地官府,是臘月二十三日過小年,民間是臘月二十四,但除了水上討生活的船家,他們是臘月二十五。 為什麼船家比其他人晚一天?一種說法是明太祖朱元璋最恨陳友諒,而陳友諒是船家出身。 是以朱元璋建立大明後就下令:所有船家百姓,過小年比其他人晚一天,以示懲戒。 這當然是民間傳說罷了,朱重八同誌確實恨陳九四,但不至於這麼小心眼。 柯南也沒心情研究具體民俗,他隻知道,按照規矩,明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三,官三民四,京城皇宮裡要過小年祭祖! 前世因為對治安特別有興趣,柯南上學時報過一門選修課,《中國古代法製史》,講課的老師很風趣,講解案例的時候,跟單口相聲似的,其中有個案子,柯南印象深刻。 那是一樁貪汙案,就是弘治十三年過小年那天,也就是明天即將發生的…… === 大明皇宮的太監體係,俗稱二十四衙門,下設十二監、四司、八局。其中權力最大的自然是司禮監,但說起撈錢,禦用監也是個肥缺。 顧名思義,禦用監管理的禦前所用之物,如象牙珍寶烏木瓷器等。 皇上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 皇上晚上睡覺,龍床不結實,塌了摔壞龍體,怎麼辦?皇上吃飯,碗邊豁了口子,割傷龍嘴,怎麼辦?誰擔得起責任?那都是大事! 所以皇上用的東西,質量都是最好的,價錢嘛,自然也不便宜。 法製史老師所說的這起貪汙奇案,主角便是皇宮禦用監,一名姓米的掌司太監。 米太監負責掌管皇家禦用瓷器。 皇帝雖然貴為天子,到底也就一張嘴,能用多少鍋碗瓢盆?加上本朝弘治皇帝又是個出了名節儉的,所以每次用膳,湯飯菜加一起,也就十幾個二十個碗啊碟子的。 別說是日理萬機的皇帝,就是普通人,也不會每次吃飯都注意今天吃飯用了哪隻碗,昨天又是哪一副, 都別說碗筷了,就算是三宮六院的嬪妃,早上起床盥洗完畢後,皇上也未必記得昨晚是誰陪侍的吧? 呃,弘治皇帝這點倒不至於,他一生僅娶妻孝康敬皇後張氏一人,沒有其他嬪妃,歷史上出了名的模範丈夫皇帝。 不管怎麼說,時間一長,這米太監見弘治皇帝每天也就用上十幾個碗,就動了歪心思,將宮裡的名貴瓷器,暗中攜帶到宮外變賣。 皇上用膳時,就一直用剩下的瓷器應付,反正皇上也看不出來。 靠著倒賣禦用瓷器,米太監是賺肥了。 但他的好日子就在弘治十三年冬天結束了。 因為就在這一年過小年前一天,弘治皇上忽然心血來潮,要搞皇家祭祀儀式,這些瓷器全都要從庫中拿出來,擺在供桌上! 事發突然,米太監隻有一天時間轉圜! 他沒有任何其他辦法,隻能花血本,臨時從京城最大的瓷器莊收購,暫時補上了窟窿。 但因為他這一掃貨,導致整個京城的瓷器市場受到沖擊,加上年關將至,高門富戶不說,就算升鬥小民,總要祭個祖吃個年夜飯,都會買些碗啊碟啊,這一下不要緊,整個京城的瓷器價格水漲船高,最後驚動了弘治皇帝,讓東廠的番子們探聽消息,一來二去,都說是皇宮裡某個大太監采購量太大,搞出了瓷器漲價的風波,實情這才水落石出。 結果,從米太監住處,竟然抄出了多達三萬兩的白銀! 弘治皇帝震怒,當場命人亂棍打死。 老師當年講這件案子,聲情並茂,跟郭德綱的單口相聲似的,樂得全班同學前仰後合,所以柯南印象極為深刻。 弘治十三年,小年?可不就是明天嗎?! 這可是個賺錢的好機會,要是能提前去京城最大的瓷器莊掃貨,等著米太監來買瓷器頂賬的時候,隨便加點價,一轉手,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這種死太監的昧心錢,不賺白不賺! 柯南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直到旁邊的沈超覺得他太不對勁了,胳膊肘捅醒了他:“乾啥呢,一個勁兒傻笑什麼?” 柯南擦去嘴角的口水,開始發愁:先買下高檔瓷器,敲米太監的竹杠,從中大賺一筆,確實是個可行的來錢法子。 但是,這個法子的本質是低買高賣的截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說是低買,那些名貴瓷器價格都貴上天,本錢從哪裡來呢? 柯南摸了摸兜,荷包裡拇指大的一塊碎銀和幾個銅板,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兩八錢銀子和七個銅板,這是他現在全部的家當了,其中還有六錢銀子的成色不足。 而明天就是小年。 根據老師仔細研究當年大明刑部檔案的結論,米太監就是今天傍晚時候臨時收購,暫時躲過一劫的。 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年後正月間瓷器價格大漲,終於讓弘治皇帝知道了米太監貪汙一事,暴怒之下,當場命人亂棍打死。 米太監死不死的,跟咱沒關係,死太監嘛,本來就該死一死的,不能妨礙咱的賺錢大計! 本錢,哪裡才能弄到充足的本錢呢…… 縣衙正堂裡,一萬兩稅銀的交割手續快要辦完了,正堂地上隻剩下最後十幾塊五十兩的大銀子尚未清點完畢,其他的銀子都已經對過成色,稱過重量,一塊塊塞進專用的銀袋,鼓鼓囊囊的,一排排疊放著靠在大堂墻角。 柯南呆呆地看著縣衙大堂裡的銀袋,一個想法鉆進了他的心裡:本錢,這一萬兩稅銀,不就是最充足的本錢嗎? 除了柯南,還有一個人的精神也都放在了銀袋上,那就是本次押送稅銀去京城的錦衣衛百戶,嚴白虎。 盡管身處順義縣衙這樣安全的地方,嚴白虎臉上也一直掛著和藹的笑容,但這個不到三十歲的錦衣衛百戶的眼角餘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銀袋,他的右手,也從來沒離開過繡春刀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