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嚴百戶還隻是剛剛加入錦衣衛的一個年輕小旗,和幾個老兵,在邊境一次交接情報的行動中,中了瓦剌人的埋伏,那幾個老兵拖住了瓦剌人,救出嚴小旗,讓他送回了情報。 但這幾個老兵,全部都陣亡了。 嚴小旗因為此戰功勞很大,升為總旗,後來積累功勞,漸漸乾到了百戶的位子。 那幾個拚死救出他的老兵,都有家人,還都是些孤兒寡母,老父老母的,生活不易。 嚴百戶是個重情義的人,這些年來,朝廷發的那點俸祿,都用來接濟這幾戶老兵的十幾個遺族了。 十幾口人,還都是老弱婦孺,乾不了什麼活計,已經是個沉重的負擔,偏偏這個嚴百戶還是個認死理的,其他錦衣衛不要說百戶了,就是力士、校尉,誰每個月沒有個幾兩銀子的灰色收入? 結果,一文錢額外收入沒有,每個月還要從本來也不多的俸祿裡,擠出絕大大部分,接濟戰友的遺族。 “賺的少,花的多,他不窮,誰窮?”喝醉的士兵,最後如此總結道。 柯南覺得胸口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在頂著他。 嚴百戶的行為,和柯南前世的父親老柯,很是相似。 前世的父親在一次突發的生產事故中,兩個同事拚死關閉了閥門,才避免了更大的災難,老柯才幸免於難,但兩個同事英勇殉職了。 之後老柯就把同事的父母當做自己父母,同事的孩子,當做柯南的兄弟姐妹。 同事的妻子,也當做自己的姐妹,悉心照料,裡裡外外一把手。 也因為這樣沉重的負擔,柯南的家境,一直都不算好。老柯就是這樣肩膀上扛著重擔,辛苦了一輩子。 父親老柯這樣的純爺們,真是少之又少,柯南沒想到的是,穿越到大明,讓他結識了嚴百戶這樣一條好漢。 柯南把酒杯撥到一邊,拿了個空碗,嘟嘟的倒上了滿滿一碗酒,放到嚴百戶麵前,又再倒了一碗酒,雙手捧起,站起身對嚴百戶道:“嚴兄高義,我敬你一碗!” 這一瞬間,柯南完全沒有想起拉著嚴百戶來小酒館,原本是想要灌醉他,然後見機行事,“借用”那一萬兩稅銀,完成發財大計的。 他完全是被嚴百戶的純爺們行為,給感動了,敬嚴百戶這碗酒,純粹是發自內心。 見柯南如此客氣,嚴百戶急忙站起身,口稱不敢。他見柯南神情真摯,心想這位柯捕快有點意思,倒也是性情中人,忙也端起那碗酒,兩人酒碗輕輕一碰,柯南仰脖子一口乾了,嚴百戶見柯南豪爽,這次沒再隻用嘴唇碰碰,也是一口乾了。 旁邊士卒湊趣喝彩道:“好!海量!” 柯南放下酒碗,喝的急了,有些嗆到,咳嗽了幾聲,眼圈都紅了。 嚴百戶也放下酒碗,兩人相視一笑。 嚴百戶這碗酒喝的豪爽,但喝完之後,說什麼也不肯喝了,柯南也就沒再勸他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柯南和嚴百戶這桌還好,士卒那邊的桌上,杯盤狼藉,十幾盤肉菜,吃了個精光,柯基和桌旁坐著的幾個兵,也都喝的有點多了。 嚴百戶看看窗外天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路吧,要是晚了,再下場暴雪,那路可就不好走了。” 柯南見嚴百戶一點也沒醉意,心想這人精明強乾,到底是錦衣衛百戶,又帶著押運萬兩白銀的重任,怎麼可能喝醉呢,自己還想灌醉他,好暫時“借用”銀子,可以說是一廂情願了。 心裡自嘲一句,柯南前去結賬,好家夥,這頓飯一共花了二兩八錢銀子。柯縣令兩袖清風,沈超雖然是獨生子,但一個月的例銀,也隻有一兩五錢,這一頓飯,差不多就乾掉了他兩個月的收入。 還想著“借用”別人的銀子呢,這回好,沈超的私房錢,先乾掉了三兩多。 不過雖然柯南十分肉疼,見沈超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對柯南大手大腳,就花掉了這筆“巨款”,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他是對柯南說的,這次去京城,很有可能大賺特賺的承諾過於相信,還是因為天生豪爽,相信千金散去還復來? 柯南想起兩人初見,為了給柯南撐場麵,沈超毫不猶豫就將身上穿的狐皮襖送給自己,覺得多半還是這位縣太爺的公子哥,就是生性大方。 人吃飽喝足,馬也都喂過了草料,醉醺醺的士卒將馬匹套上大車,趕著馬車,重回驛道。 酒足飯飽,原本刺骨的寒風,也顯得沒那麼冷了,柯基這個二貨,更是乾脆連棉襖都解開了兩個扣子。 接下來順順當當的又走了一個半時辰左右,就見驛道盡頭,遠方蒼茫的天空下,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大城。京城到了。 順義在京城東北方向,麵前正是京師的九門之一,安定門。 看著巍峨的京師城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柯南真是感慨萬千,恍惚中有了一種“故地重遊”的錯覺。 隻不過城門兩側,滿身披掛,手持刀槍的守城士兵,讓柯南知道,現在是大明弘治十三年。 柯南一行人來到城門口,守門的一看領頭的是個錦衣衛百戶,那都不需要查驗身份了,揮揮手放行。 銀車嘎吱嘎吱壓著路麵,駛入了昏暗的城門洞。 剛走出城門洞,一陣喧囂傳來。壯闊的京師街道,在柯南麵前展開。 將近黃昏,街道兩邊各色店鋪林立,紅燈籠高掛,彩繪招牌奪人眼球。 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幾乎擠不開。 “豆沙餡餅,熱乎乎的豆沙餡餅!” “糖葫蘆,不甜不要錢的糖葫蘆!” 小商販們不斷吆喝著。 孩子們在追逐嬉戲,歡聲笑語,夾雜在來往行人的腳步聲中。就要過年了,行人們臉上洋溢著節日的喜氣。肩並肩擠在街道上,整條街道彌漫著一種快樂的氛圍,仿佛連漫天飛舞的雪花都變得輕盈起來。街邊的商鋪裡,貨物都堆不下了,一箱箱的擺在門口。現在正是家家戶戶都在采購年菜年貨的時候,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街上行人臉上帶笑,柯南心裡卻是暗暗叫苦:眼看著已經到了京城,轉眼這些銀子就要納入戶部衙門,那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借用”一兩銀子。 難道這次發財大計,就要泡湯? 忽然之間,柯南看見了路邊矗立的一座商鋪,柯南的心臟猛的一陣狂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