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柯貝爾的報價，莫嘉娜陷入了仔細的忖度當中。 　　她非常明白，在這位大人麵前可不存在改口的機會。 　　一旦答應了，就必然要落實，否則就隻能等待談判的破裂。 　　現在工廠的未來，全部壓在她細小的肩膀上。 　　她是個年紀輕輕的淑女，但她的眼神，卻透露著超越年紀的勇敢和沉穩。 　　“我答應你，柯貝爾大人，”終於，莫嘉娜給出回應。 　　聽到這番回答，朱爾不禁鬆了口氣。 　　這意味著，這場交易，可能將迎來良好的結果。 　　雖然說，不管交易是否能夠達成，對朱爾來說都沒有直接的影響。 　　柯貝爾露出笑容：“那麼，我也保證，一旦你與我的工廠進行合作，你家工廠的運營將受到王國的保護！” 　　“對此，我方非常感謝。” 　　“那麼，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莫嘉娜想了想：“關於交貨方式，是先交錢，還是先交貨。” 　　“先交錢對我過於冒險，先交貨又對你們不公平，”柯貝爾想了想，“這是我第一次與平民工廠合作，所以，我希望這是一場愉快的合作，可以作為今後的典範。那麼我們各退讓一步，我先付一半定金，在月底前，你方若交付數量足夠的染料，我便結清尾款。” 　　“哦！這樣的話，我想我方可以接受。” 　　“不過，資金的話，你們得派人自己來取，畢竟資金的運輸風險太大，來凡爾賽，或者直接去巴黎都行，”柯貝爾說。 　　“那麼我之後也將持續留在凡爾賽鎮，與您進行直接對接，”莫嘉娜說，“一是為了按時拿到資金，二來，萬一大人您突然有什麼事情需要與我方聯係，也可第一時間通知我。” 　　柯貝爾說：“好吧，這也是個辦法，畢竟這是一次實驗，穩妥一點也是有必要的，那麼，等你找得定居地點後，將地址告訴我就了。” 　　“不必了，我就住在這家酒館裡。” 　　聽到莫嘉娜的話，朱爾直接愣了：“誒？” 　　柯貝爾看了一眼朱爾的吃驚表情，於是詢問：“這樣好嗎，人家的酒館，能有房間給你住嗎？” 　　“有房間的，我現在就住在這裡，”莫嘉娜點頭回答。 　　“既然你這麼說了，這件事我不乾預，你們自己商量吧，”也許不想攪混水，柯貝爾直接搪塞過去。 　　朱爾聞言，自然心有不悅。 　　他準備那間房間，可是為了給店裡招募新員工用的，怎麼反倒被莫嘉娜從頭占到尾啊。 　　然而，這件事又不能在這裡說。 　　畢竟對麵的兩人都是大忙人，沒有功夫聽這些瑣事。 　　而且，也容易讓對方誤以為朱爾有多小氣呢。 　　所以，朱爾暫時隻能將心中的難處吞下，之後再同莫嘉娜慢慢掰扯。 　　莫嘉娜詢問：“柯貝爾先生，我沒有任何問題了，您呢？” 　　“我也沒有了。” 　　“那麼，簽合同的事……” 　　“哦！這個不用擔心，我在之後會安排的，我待會給你一個地址，你先送一點樣品到我的工廠，我要檢驗一下成色。如果可以，那邊會直接讓你家工廠發貨，並安排合同簽署。到時候，是你，還是其他人？” 　　“我隻是工廠代理人，”莫嘉娜說，“到時候，會由工廠的主人直接簽字。” 　　“既然如此，我就和那邊直接聯係吧，這樣你覺得合適嗎？” 　　“暫時看來，沒有任何問題，大人。” 　　莫嘉娜頷首低頭，柯貝爾也滿意地點頭。 　　隨後柯貝爾給莫嘉娜寫了一處地址，他們之間的談判，就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 　　莫嘉娜走出了休息廳的門，朱爾也鬆了一口氣。 　　這場談判，比想象的要順利許多。 　　雙方都有讓步，畢竟對各自來說都是嘗試，不得不小心啊。 　　莫嘉娜走後，休息廳內就隻剩下了三人。 　　朱爾見柯貝爾在閉眼按揉自己的太陽穴，便馬上想到，這位年老的大人，在身體上一定感覺到疲憊了。 　　於是馬上詢問：“柯貝爾大人，亞歷山大先生，要喝點什麼解渴嗎？” 　　“哦！當然，如果有的話！”柯貝爾馬上說。 　　亞歷山大詢問：“你這兒除了啤酒，還有其他的喝的嗎？” 　　“當然，白葡萄酒，紅葡萄酒，香檳的氣泡酒，托卡伊的貴腐酒，牛奶，蜂蜜。” 　　盡管是這兒的老熟人了，亞歷山大卻未曾在這裡喝過飲料，畢竟他每次都來得匆忙，而且他實在不喜歡喝啤酒，所以便沒有提出要求。 　　所以當知道朱爾這裡飲品如此豐富時，內心還是有點驚訝的。 　　柯貝爾卻搶先說：“你這兒還有貴腐酒？” 　　“是的，”朱爾點頭道。 　　“那給我來一杯！” 　　亞歷山大也馬上說：“我要一杯紅葡萄酒就行。” 　　“法蘭西島的紅葡萄酒行嗎？” 　　“嗯……嗯！”亞歷山大有點遲緩地點點頭。 　　隨後，朱爾下樓，為二位客人倒酒。 　　而朱爾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氣泡酒。 　　朱爾又讓克洛德去買一些水果，切好裝盤，之後送到二樓休息廳。 　　這才端起三杯酒，走向二樓。 　　休息廳裡的茶幾上，除了那盞精致的燭臺，現在終於放上了其他東西。 　　三人同時舉起酒杯，輕輕舉過額頭，然後用那些晶瑩剔透的液體，溫潤乾燥的喉頭。 　　隨後，再將杯子放在茶幾上。 　　當柯貝爾再次靠近沙發裡時，不禁說：“蘭波特先生，我身後的沙發，真比我想象中的要舒服許多，我這老邁的身子骨，躺上去，可就真不想起來了。” 　　“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朱爾恭敬地回答。 　　“而且這小桌子的高度，也非常合適，像是為了這沙發，專門設計的。” 　　“正是如此，”朱爾道，“沙發的高度很低，若是桌子高了，不僅遮擋視野，使用起來也非常不舒服。” 　　“嗯，”柯貝爾點點頭，“我之前聽到你這兒的改良沙發，就覺得它有非常大的商業價值，但現在看來，我還是低估了！” 　　“那麼，柯貝爾大人，我曾聽亞歷山大先生說，你有興趣投資我的改良沙發進行商業生產，不知現在你感受過它之後，是否還有這個想法？” 　　“當然，”柯貝爾說，“我敢保證，作風奢靡、耽於享受的貴族們，一定非常想為自己添置一具這樣的沙發和茶幾，它有著非常大的潛力。” 　　朱爾的眼中放出光彩，非常想要促成這件事情的達成，畢竟自己能從中收獲實打實的利益：“那麼……” 　　然而，話還沒有說出口，柯貝爾又繼續道：“不僅僅是你的沙發，你設計的保溫盒，也許也有生產的價值。比如改良改良，便可給前線的軍隊送去溫暖的糧食。但是，開設一家工廠，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蘭波特先生，這點你必須明白。” 　　朱爾馬上頷首道：“柯貝爾大人，不管什麼困難，我會盡量配合的。” 　　“我喜歡你的態度，你有這樣的上進心，難怪我的這位老朋友會這麼喜歡你，”說著，柯貝爾瞥了一眼朱爾，“好吧，既然你有心，我也有意，我們就嘗試討論一下。” 　　“大人請說，”朱爾立即端正了態度。 　　“首先的問題，要作為商品的設計，不同於自己使用，隻需一個大致的結構就行，我需要的，是一份精確的設計圖，而據我對你的了解，你似乎沒有上過大學或者傳授相關技能的行會學校。 　　“而且商品還需要盡量滿足大多數的需求，還需要正對性地放大某些優點，老實說，光是要找一個配合你的設計師，就需要一番功夫。而且我年紀也大了，事情卻隻增不減，所以這件看起來不大的事情，對我來說卻是一份很累的工作。” 　　聽到柯貝爾的解釋，朱爾立即表示：“柯貝爾大人，我想你不必擔心，關於設計圖的問題，我已經有了一位合夥人，而那位先生念過大學，而且有過服務貴族的經驗。” 　　“哦？”柯貝爾聞言，眼中閃出一絲詫異，隨後望向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立即明白對方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詢問朱爾哪裡結識的設計師。 　　然而，對此亞歷山大也不了解。 　　就像這次工廠的對接人一樣，仿佛朱爾身上有種引力，能夠將各種人物吸引到自己身邊。 　　也許，這才是朱爾最寶貴的才能。 　　不……亞歷山大想了想，覺得應該算是可怕的才能。 　　他隻能確定，朱爾這段時間沒有離開過凡爾賽鎮，所以無法回答柯貝爾的疑問，便隻能搖搖頭。 　　柯貝爾見狀，凝視了朱爾良久，又說：“就算這個問題解決了，還有其他的困難，比如說，要在此地開始工廠，就很麻煩。凡爾賽鎮之前沒有一家工廠，要在此地建立一座純粹的商業設施，勢必會驚動當地教會，因為商業行為是褻瀆而冒犯的。 　　“當然，這是國王直轄地，反對聲音會很快平息，但我為此需要向國王和高層教權人士溝通，以免損害國王的宗教形象。這件事情，才是我真正頭痛的事情。” 　　聽到這樣的答復，朱爾仔細忖度了很久。 　　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卻掛滿了笑容。 　　柯貝爾和亞歷山大看到那張自信的臉，不禁驚訝地對視一眼。 　　他們兩人知道，朱爾一定已經想到了什麼主意。 　　卻一點也猜不出，一個平民，在這種關乎政治和宗教的事情上，能想出什麼樣的辦法！ 　　而此刻，他們也隻能在期待和困惑當中，等待朱爾道出答案。 　　“柯貝爾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一旦凡爾賽鎮已經有了一家工廠，這件事情就會簡單很多是嗎？” 　　“當然，可問題是，現在並沒有，”柯貝爾說，“而且，隻要第一家工廠，是我參與投資的工廠，我就擺脫不了這個麻煩。” 　　“但是，如果這家工廠，還有另外的投資人呢，”朱爾一臉神秘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以教會的名義，建立一家工廠呢？” 　　柯貝爾和亞歷山大麵麵相覷，完全不懂朱爾的想法，齊聲問：“什麼意思？” 　　“二位先生，假如教會有意建立一家工廠，而需要柯貝爾大人你的投資，你如果投資了，是否還需要麵對上述麻煩？”朱爾問。 　　“這倒不會，而且說不定，還是一次還有利於提升財政部的宗教聲望的投資行為呢，”柯貝爾說，“不過，教會怎會主動建設一家工廠呢？” 　　“如果有，你會投資嗎？”朱爾反問道。 　　此刻，柯貝爾竟然覺得朱爾手中有這樣的項目。 　　他的話，也變得更加謹慎。 　　在思考了很久後，他才說：“如果有，我想我會，與教會合作建廠，將會是一次開拓性質的嘗試，將大大有利於推動全國甚至整個天主教國家的商業發展。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ｏm 就沖這一點，我就必須嘗試！” 　　“可是，蘭波特先生，”亞歷山大突然接過話，“但這隻是假設，你不可能有這樣的項目。” 　　“不，我手上還真有一個！” 　　亞歷山大總是淡定而優雅，但此刻的眼神中卻充滿了驚訝。 　　而柯貝爾，更是驚得嘴唇微張。 　　兩人不禁上下打量朱爾，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正在做一件具有開創性的事情。 　　而朱爾，偏偏隻是一個平民。 　　柯貝爾進行了一次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然後麵色凝重地往向朱爾：“那麼，蘭波特先生，這件項目是什麼呢？” 　　“饅頭工廠，”朱爾答道。 　　“饅頭？”兩位先生聽完，對視一眼，都不明白朱爾講的是什麼。 　　朱爾立即解釋道：“一種主食，你們可以理解成麵包。” 　　亞歷山大立即說：“想必，這又是你的新作品了？” 　　“沒錯，”說完，朱爾與亞歷山大相視一笑，“不過這道食物味道不算過於驚艷，所以我並沒有為那位大人準備。” 　　“沒有關係，”亞歷山大搖搖頭，“不過，教會為什麼會想要成立一家饅頭工廠呢？” 　　“說來話長，”朱爾道，“而且，對方的目的並非建立一家工廠，但我有信心，促進這件事情的達成。” 　　但凡換個人說出這番話，柯貝爾和亞歷山大都隻會認為，那是個說話沒譜的人。 　　然而，對於朱爾，兩人似乎必須拋棄他們幾十年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