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西魏退兵 高昂死後,興致勃勃的宇文泰被另一個人擋住了去路,他叫萬俟洛。 “萬俟洛在此,不怕死的來!”他的聲音在邙山山穀中回蕩,匯聚成了千軍萬馬,手底下的人也個個視死如歸。 萬俟洛的部隊是東魏聯軍中唯一還留在黃河南岸,沒有撤退也沒有投降也沒有被打散的。為何他這麼拚命,不學習其他人直接跑路呢?當初段榮迎接萬俟普、萬俟洛回歸東魏的時候,因為萬俟普年紀大了,高歡親自扶他上馬。 高歡的這個行為藝術讓萬俟洛感動不已,那時候他就暗中發誓:一定要出死力以報效高王。這不,機會就來了。況且,萬俟洛這種非嫡係勢力,也跟高敖曹一樣,過不了河橋,還不如靠著邙山死扛到底。 真實的戰場就這樣,打的就是一股氣。能吃肉,何必要去啃骨頭?西魏軍也不傻,我們可以找軟柿子捏,為啥要和你這不怕死的硬乾?宇文泰也就打消了渡河的念頭,開始安排手下人收集戰利品,等著高歡的主力過來決戰。 萬俟洛的叫囂給高歡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厙狄乾帶著援兵源源不斷地渡過河橋,東西魏的主力終於相遇了。 雙方都是拿主力來拚,共投入了十萬餘人,因此軍陣龐大,各自延綿數十裡。大家可以想象咱們的開學典禮,就那麼一千多人都把操場塞滿了,更何況十萬人?那滿山滿穀都是人。 決戰當天大霧彌漫,雙方拚殺了幾十個回合,根本誰也看不清誰,也不知道誰把誰給打敗了。這就是人多的壞處:調動成本太高了,信息傳遞容易失真,一旦有變化,恐慌情緒容易傳遞。 侯景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知道怎樣控製人心,知道怎樣利用主場作戰的優勢,他立刻登上了邙山的一處高地,朝著軍營大聲喊:“宇文泰被我們活捉了,敵軍敗了,給我殺!” 這一句謊言如天降巨石,狠狠砸在了西魏軍身上。東魏士氣大漲,西魏軍漸漸體力不支,獨孤信、李遠帶領的右軍,趙貴、怡峰帶領的左軍都開始後退,呈現出潰散的勢頭。幾位大哥都不知道宇文泰在哪裡,還真以為宇文泰被抓了。 獨孤信對著李遠、趙貴等著喊話道:“丞相被抓了,咱們趕緊撤吧,大勢已去。”老大都被人抓了,那這仗還打什麼呢?四位將領直接扔掉部隊就開跑,領導都沒了,這些士兵就失去了主心骨,等著被東魏屠殺了。 謠言是有生命力的,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獨孤信為何不去核實信息呢?因為不需要,他也不想。我們要記住一個細節:獨孤信等人都是丟掉了部隊,獨自撤離戰場的,是的,生怕走慢了;而且還帶走了不久前在洛陽一帶招攬的人才賀若統父子、柳虯、裴諏等。 宇文泰別抓了,或者死了,誰最有可能占據關隴?當然是他獨孤信。獨孤信在西魏處處被排擠,常常被打壓,這下子他找到了自己的靈魂。 我獨孤郎帥氣又多金,老子成名那會兒,你宇文泰還是個黃毛小兒呢!關隴地區隻配我這樣的人擁有。想到這些,獨孤信樂開了花,一心想著趕緊回長安,截取勝利果實。 作為後軍的李虎、念賢看到獨孤信等人飛奔而去,馬上就懂了,也扔下部隊跟著回關中。當初賀拔嶽死後,李虎就一心想去找賀拔勝來當老大,他是不看好宇文泰的,而當時獨孤信就是賀拔勝的副手。 所以,李虎那被壓抑的想法再次湧上心頭,他要跟著獨孤信回去,成為新朝的開國功臣。念賢的資格不用說了,當年配合賀拔度拔、宇文肱、獨孤信斬殺衛可孤,這哥們和獨孤信老交情,自然也要跑了。 “報告丞相,大軍各路主帥全都撤退了。”外甥賀蘭祥著急忙慌地前來匯報戰況。“什麼?都跑了?我這個統帥還在這裡,他們都跑了?”宇文泰真的很生氣。大勝的時候,你們個個都奮勇殺敵;現在遇到點困難,沒我的命令都跑了?這就是你們對我的忠誠? 嗬嗬,宇文泰算是再次看清了人性,也看清了自己。他不過就是這些武川大佬的盟主而已,順風順水的時候,軍政大佬們都叫自己一聲“丞相”。一旦失敗,自己這個招牌就像破抹布一樣被扔掉。 為什麼宇文泰那麼狠毒,那麼手狠心黑,對馬仔對皇帝愛得那麼深,恨得那麼切?正是因為他的執政基礎不牢固,不能一嗓子喊到底,那些軍頭們都有自己的勢力、影響力,必須通過賞罰製度來樹立自己的權威。 而高歡卻不一樣。經過元修西遷事件後,高歡已經牢牢控製住了帝國的軍政大權,從上到下可以一嗓子喊到底,那麼一些小偷小摸、貪汙腐敗又有什麼呢?反正他們不敢造反,隻要不威脅我的統治,這點屁事根本無所謂。 東西魏這種統治基礎的差異,隨著時間會慢慢放大。西魏的軍事聯盟雖然存在奪權的風險,但戰鬥力強,靈活性高;東魏的集權統治雖然沒有生氣,但忠誠度高,大家都願意為高歡賣命。 當然,具體的情況比這復雜的多,這裡隻是給宇文泰、高歡簡單貼個標簽,以便對各自的用人製度有個大概的了解和區分,更容易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馬仔都跑了,自己這個光桿司令也起不了作用。宇文泰下令放火燒掉軍帳,帶大軍撤退,留下了長孫子彥防守金鏞城,帶著元寶炬朝著弘農跑去。高歡見狀,下令全軍追擊,侯景、韓軌、任祥、堯雄等展開了撿人頭行動。 2.亂世忠良 時危見臣節,亂世識忠良。竇熾、王思政、李弼、蔡佑、楊忠、韋孝寬等人紛紛下馬,和追兵開展肉搏戰,給皇帝和丞相的逃跑爭取時間,因為大霧還沒有散去,騎著馬根本看不清遠方的情況。 竇熾帶著兩個小弟,被東魏軍追擊到了邙山腳下,三人背著山對敵人射箭自衛。無奈眾寡懸殊,竇熾很快被三麵包圍,兩個小弟的弓都被敵人的箭雨給射斷了。“把你們的箭給我!”竇熾大聲說。 竇熾收集好兩人的箭,每一次都在自己弓上搭三支箭,三箭齊發,敵軍應弦而倒。東魏士兵開始嘀咕了:“這個人太猛了,咱找別的軟柿子去立功吧。”其他人也都同意了,不敢再前進半步,誰也不知道竇熾手中還有多少箭,犯不著去送死。 竇熾一看,立刻給兩個馬仔使眼色,三人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王思政自從上次表忠心後,就成了宇文泰的嫡係,之前跟著獨孤信進入洛陽,其實另一個身份,就是監軍。既然自己那麼豪橫發誓要效忠宇文泰的,那這一次就不能慫。 王思政是真的不怕死,身邊的人都在跑,就他拿著長矛沖向敵陣,左沖右突,自己身上傷口無數,最後沒力氣了昏死過去。因為穿著樸素,東魏士兵也沒有過來砍他的頭去邀功,而是撇開他去追擊其他大官兒去了。 東魏兵走後,部將雷五安回來找王思政,在一堆屍體中發現了他,雷五安跪下抱著王思政的頭嚎啕大哭。突然王思政咳嗽一聲,睜開了雙眼,雷五安大驚失色:“將軍,我還以為······”“以為我死了?放心,我命硬死不了。”王思政哈哈大笑。二人安全撤離戰場。 李弼就沒王思政那麼低調,身穿豪華戰袍的他被東魏兵重重包圍。此刻的他已經身受七處重傷,奄奄一息在敵軍的刀劍中間,逃命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恍惚之中,李弼看到了敵軍之中有一匹馬,就在八步之外,他計上心頭,眼睛一閉倒在了地上。東魏士兵還以為他暈了過去,就放鬆了警惕,打算去報告領導逮住了大官兒。就在這一瞬間,李弼猛地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三步並作一步,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李弼的身影快如閃電,東魏兵還愣在原地。 “快跑吧,將軍,敵人太多了。”手下人勸慰道。蔡佑勃然大怒:“丞相待我如子,我怎麼能隻考慮自己的性命?不怕死地跟我沖!”蔡佑帶著十幾個人朝著數倍於己的敵人咆哮而去。 可朱渾元一看,趕緊叫停了手下人:“別沖了,他們這是想和我們魚死網破,沒必要,困死他們。”東魏軍將蔡佑等人團團圍住,壓縮包圍圈。 “蔡將軍如此英雄,隻要你投降,害怕沒有榮華富貴麼?” “我呸!我取了你的人頭就能封公爵,為何要賊人的官號?”蔡佑斷然拒絕了可朱渾元的招降,隨即彎弓搭箭,準備和敵人開戰。可朱渾元搖了搖頭,他打算乾掉蔡佑,於是叫來了一個力大無比的重甲步兵,對他說:“隻要把他宰了,我表奏你為太守。” 殺一人就能封官正廳級,這好事上哪兒找?況且這人還處在重重包圍中,那簡直就是去割韭菜嘛!重甲士兵信心滿滿,手持長刀就朝著蔡佑逼近,而蔡佑隻有這一支箭了。 看著敵人靠近,蔡佑卻遲遲不放箭,左右部將都勸他。蔡佑的臉貼著弓弦,平靜地說:“我們的性命都在這一箭上,不能虛發,等敵人再走進一點。”一步,兩步,三步,敵人越來越近,戰場上都可以聽到蔡佑弓弦的顫抖聲,及其下屬的心跳聲。 等距離隻有十步的時候,重甲步兵掄起了大刀,蔡佑撒手了,這一箭正好命中重甲兵的眼睛,直接射穿了他的頭部。一聲慘叫過後,這個大力士倒在了地上,可朱渾元也被震驚了。 十步的距離並不遠,然而重甲兵隻露出兩個眼睛,其他地方都是刀槍不入的,除非射中眼睛,否則這支箭就浪費了,可蔡佑卻抓住了這次機會,這需要極高的心理素質。 這個場麵很震撼,東魏兵沒有人敢靠近一步,蔡佑帶人沖出了重圍,朝著弘農方向跑去。 在瀍河橋上,楊忠帶領五個猛男死戰到底,東魏兵也不敢去硬拚,隻是繞路繼續追擊其他西魏敗軍。 東魏將領段琛(段榮的侄子)、堯傑(堯雄堂哥)繼續追擊,把韋孝寬攆到宜陽一線,宜陽很快光復。段琛還派出牛道恒去鼓動宜陽以西的百姓回到東魏的懷抱中。看到牛道恒那副牛氣沖天的樣子,韋孝寬很不爽,因為這家夥之前是自己手下敗將。 你牛什麼?之前被我打得滿地找牙的時候,你是怎麼哭的忘了麼?不行,老子憋不住這口氣,必須要教訓教訓你。韋孝寬下定決心後,不跑了,他要殺個回馬槍。 牛道恒每到一處都喜歡給當地的高門大戶寫慰問信,而韋孝寬正從這裡找到了突破口。他派人去找來了牛道恒的書信,親自模仿牛道恒的筆跡,偽造了一封牛道恒寫給韋孝寬的信。信件的內容就是表達牛道恒對韋孝寬的愛意,希望憑借韋孝寬歸順西魏。 為了讓信件顯得逼真,韋孝寬還用火去烤焦部分字跡,搞得模模糊糊、真真假假。一切就緒後,韋孝寬派人把信送到段琛軍營中。段琛陷入了沉思。“將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呀,牛道恒之前就被韋孝寬打敗過,這家夥說不定真的有想法。”堯傑勸道。 這時候,牛道恒正好進入軍營來匯報工作,段琛連忙把信件藏起來。“將軍,形勢一片大好,韋孝寬已經成為孤家寡人了,請給我兵馬兩千人,我一定能捉拿他。”牛道恒笑道。 段琛隻是用沉默來回答牛道恒。本來隻是有點懷疑,一聽對方這麼說,反而加深了懷疑。牛道恒也是東魏的高級官員,被段琛懷疑後,他也開始消極怠工,不配合大局。 韋孝寬的目的達到了。他帶著身邊僅存的八百人,對段琛軍發動了突襲,逃跑的一方變成了主動進攻的一方,東魏軍萬萬沒想到,結果就是段琛、牛道恒、堯傑全被活捉。韋孝寬趁勢又拿下了宜陽、澠池等地。 一路狂奔後,宇文泰來到了弘農城下,王思政、楊忠、竇熾等也都從四麵八方趕來了。 正想進城大吃大喝休整一下,宇文泰一抬頭才發現,自己安排的守將已經棄城逃跑了,陜城現在被之前俘虜的那些降卒給控製著。宇文泰陰沉著臉,爆發了:“這些人之前投降我,我留了他們一命,沒想到現在又背叛我,來呀,全力攻城,殺無赦!” 西魏的主力雖然都潰散了,但手頭這幾千人打一個陜城還是沒問題的,再加上各位爺都饑腸轆轆、滿腔怨氣找不到地方撒,很快就攻破了城門。宇文泰說到做到,他下令將城中搞事情的那些人全部處死。 傍晚,蔡佑來了。宇文泰看到後老淚縱橫:“承先,你可算來了,這下我可以安心睡覺了。”蔡佑咧嘴一笑:“丞相,我在來的路上得知高歡撤軍了。”宇文泰晚上把頭放在蔡佑的大腿上,安然入眠。 第二天,宇文泰留下王思政守陜城,然後帶著皇帝繼續西行。臨走前,宇文泰飽含深情地說:“思政呀,你對我的忠心天地可鑒,陜城有你我放心。”王思政也是豪氣乾雲:“丞相隻管放心去,城在人在,城陷人亡。” 如蔡佑所言,高歡帶著七千輕騎兵一直追擊到崤山一帶,停下了腳步。 厙狄乾表示不滿:“歡哥,為啥不趁機捉拿宇文黑獺?”“妹夫呀,你怎麼這麼糊塗,河橋一戰,咱們是慘勝呀!僅僅在黃河南岸咱們就丟了幾萬人的屍首,更何況高敖曹等人還殉國了······”說道高昂,高歡聲音有些哽咽。 高歡的分析是客觀而冷靜的,河橋之戰名義上是西魏失敗了,實際上東魏損失要多得多,西魏大軍隻是被打散,有生力量沒有損失,特別是武川軍團的精銳幾乎完好無損。 高歡來了一次民主投票,說是贊同追擊的站在西麵,不贊成的站在東麵。眾位將領中,隻有潘樂和劉豐兩位站在西麵,其他人都一臉疲倦。高歡隻是對潘樂、劉豐點頭表示贊許。 “走吧,河南還有一些殘餘勢力沒被清楚呢,到此為止吧,宇文黑獺也不好過,前線戰敗的消息傳回去,關中必定大亂!”高歡說罷就調轉了馬頭。東魏軍朝著金鏞城進發,其他各路兵馬也都匯集而來。 長孫子彥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帶著幾個親信就棄城而逃了,雙拳難敵四手,不跑就是死路一條。 “這該死的金鏞城,耗費了我們大量人力物力。”侯景在一旁罵道。他說的沒錯,這次東西魏主力大對決,就是因為獨孤信堅守金鏞城招引西魏大救兵而引起的。高歡突然想起了侯景燒光洛陽的事情,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授意侯景把金鏞城給拆了。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侯景特別擅長這種破壞性活動。除了宜陽、三荊等少數零星的據點,河南戰場大部分地方重新回到了東魏的懷抱。高歡的預判是對的,他此戰損失太慘了,以至於河北一帶的路紹遵、高法雄等大族都有想法,還好有封隆之的迅速行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3.大戰餘波 那麼,積極逃離戰場的獨孤信、李虎、念賢三位大佬如願以償了麼?並沒有。李虎是最先回到長安的,他剛到長安就聽說有人搞事情了。 正如高歡說的那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總有人想渾水摸魚。此次東征洛陽,關隴集團的大人物們全都上了,留在關中的兵力和將帥嚴重不足,一聽說西魏戰敗,當地的降卒和土豪們就有想法了。 在沙苑之戰中被俘虜的東魏將領趙青雀,聯合了西魏朝中的梁景睿,裡應外合占據了長安的子城,在長安城中大肆搶劫。 鹹陽的土豪於伏德聽說長安有人搞事情,那鹹陽也不能落後呀,我的鹹陽我做主,他找到了鹹陽太守慕容思慶商量大事,二人一拍即合,舉兵響應趙青雀。 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聯絡去年沙苑之戰中東魏的俘虜、降卒,大家組織起來抵抗西魏的敗軍,搞大關中共榮,重建樂土。 一時間,長安、鹹陽亂成一鍋粥。李虎本來是想來當新朝的開國公的,結果遇到了這爛攤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有趕緊帶上太子元欽、仆射周慧達等渡過渭橋,跑到渭水北岸躲起來。 整個關中難道就沒有血性男兒,沒有一個是忠於他宇文泰的馬仔?侯莫陳順大呼:有!侯莫陳順是侯莫陳崇的哥哥,因為老弟的光芒太耀眼,他一直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這一次,他找到了存在感。 大家都在跑的時候,侯莫陳順出手了,他手裡沒兵,但有管理能力。長安城中也有不願意造反的百姓,他們是從宇文泰和蘇綽的經濟改革中得到實惠的一批人。看到帶頭的是侯莫陳順和蘇綽,百姓們都找到了組織。 侯莫陳順、蘇綽二人帶著百姓軍隊把趙青雀趕回了子城,元欽、李虎這才在渭橋紮下跟來。 這時候,走到了閿鄉(靈寶市閿鄉村)的宇文泰才得知老巢有人造反的消息。 宇文泰急了,他對元寶炬請示:“趙青雀之流,不過是煽動人心的小毛賊而已,大家到這裡都很累了,不勞煩大軍出動,微臣請求帶一千輕騎兵快速進入長安平定叛亂。” “丞相萬萬不可。”陸通趕緊出來勸阻。陸通,字仲明,來自南方吳郡陸氏,這可是頂級豪門,他早在夏州時代就擔任宇文泰的帳內都督,算是西魏的元老級人物。 “噢?仲明,你怎麼看?” “丞相,人心最重要。關中人心不穩,他們都聽說咱們軍隊大敗,所以才被煽動造反。如果您這時候帶著輕騎前往關中,那他們就真的以為我們打了敗仗,更加堅定了跟著趙青雀一起造反的決心。” “有意思,你接著說。”宇文泰完全冷靜了下來。 “我們應該繼續帶著大軍行動,慢慢悠悠地進城,軍心民心才能穩定;至於亂賊,自然有丞相的心腹會去剿滅亂賊的。” 宇文泰恍然大悟:“仲明,你真是分析得太透徹了,哈哈。”說罷,他帶著大軍繼續朝著關中靠近。陸通說得沒錯,亂世中有人搞事情,但同時一定有人表忠心,除了侯莫陳順,還有宇文泰的侄子宇文導。 華州刺史宇文導知道消息後,第一時間把城防工作交給王羆,帶著一千人就殺向了鹹陽,動作十分迅捷,於伏德、慕容思慶殞命戰場。而此刻,宇文泰一行已經來到了渭橋,和李虎、宇文導等人匯合了。 “導兒,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家人呀!”宇文泰的話,柔中帶剛,剛中帶刺,直插李虎的心窩。而這個時候,消失已久的獨孤信、念賢等人也出現了,他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當然,宇文泰也不會拆穿。 趙貴、怡峰等也來了。作為第一個擁立宇文泰上位的人,趙貴是信得過的,他隻不過是被獨孤信帶偏了而已,宇文泰不會把自己的馬仔驅趕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的陣營中去。 宇文泰歸來,群眾們熱烈歡迎,奔走呼號:“丞相來了,長安有救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長安子城陷落,趙青雀被殺,關中重新恢復往日時光。 一回到長安,宇文泰就把梁景睿抓出來砍了頭,沒有任何猶豫,在西魏這種小地方,他必須要賞罰分明來建立穩固的統治,什麼大仁大義、寬宏大量,這一套隻屬於虛偽的劉備,可並不屬於我宇文黑獺。 事實證明,宇文泰還是很有人格魅力的,除了侯莫陳順、宇文導,華州的王羆和原州的李賢表現都很搶眼。 趙青雀搞事的時候,華州也人心浮動。王羆也不刻意逃避,他直接下令打開城門,轉身對城中將士說:“我奉命鎮守馮詡城,已經下定了必死的決心。你們如果有想法,可以來殺我;有人擔心守不住,可以出城,我不攔著。“ 看到領導這麼霸氣,誰好意思走?誰又好敢去砍他?這該死的魅力!大家紛紛表示和王羆同心同德,誓死要做西魏的鬼。 莫折後熾是平涼城中的大戶人家,是莫折念生的遠親,他也想趁機搞復國運動,繼續莫折念生的革命事業。不過,他很不幸運,生錯了時代,趙青雀的行為隻是個別的,關中早就不是“天下大亂”的時局了。 況且,莫折後熾還遇到了原州的李賢。李賢是平叛專業戶,多次平定原州一帶的造反派,李賢、李遠、李穆兄弟還是宇文泰的鐵桿粉絲。李賢聯係了涇州的史寧,二人前後夾擊,撲滅了莫折後熾的革命理想。 河橋之戰其實是一次政治審核。 宇文泰看透了獨孤信、李虎等人的小心思,拔高了辛威、田弘、厙狄昌、王傑、高琳、元定等非武川係的地位;把賀若敦、柳虯、裴諏等人從獨孤信那裡要了過來當自己馬仔,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提拔了竇熾、王思政、蔡佑、楊忠、韋孝寬、耿令貴、宇文貴、李弼、李穆等,加強了嫡係力量。 可以說,河橋之戰,西魏隻是傷及皮毛卻撈到了最大的好處。完成了政審,還把觸角深入了黃河以東,紮根三荊地區,西魏已經不是春秋時期被晉國壓著打的秦國,而是商鞅變法後的秦國,初步顯現了一統天下的氣魄。 剛在長安整頓好的宇文泰,接到了王思政的信件。宇文泰心頭一動:“難道是陜城出了問題?”拆開後,宇文泰笑了。原來,王思政在弘農守城守出了一套完美的戰略構想,迫不及待將想法告訴了宇文泰。 王思政認為玉璧(山西稷山縣)這個地方地勢險要,如果築城防守,可以很好地牽製東魏的兵力,高歡再想通過蒲阪西進關中,如果不拔下玉璧這顆背後的釘子,那就是癡人說夢。 宇文泰非常贊同,對王思政的戰略構想大加贊賞,並立即采取行動。宇文泰派裴俠去協助王思政,讓王思政去玉璧全權負責修城事宜,讓他都督汾州晉州並州三州軍事,還加封為並州刺史,也就是做高歡老巢並州的刺史。 雖然地盤不在我手裡,但我就是要讓馬仔去你的巢穴去當老大,就問你怕不怕?氣不氣?宇文泰是真的幽默,也是真的狠。玉璧城,注定要被歷史記住,因為它將會成為高歡餘生的噩夢,它會葬送高歡的統一大業。 當然,剛從戰場撤下來的高歡,還顧及不了玉璧城。在回晉陽的路上,又一件家庭亂倫的醜事傳到了高歡耳中······
第51章 河橋之戰(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