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首都,鄴城。蕭繹的使者柳暉剛走,高洋就變了臉,下令讓潘樂、郭元建進攻秦郡(南京市六合區)。 1.收復廣陵 辛術趕緊勸阻:“我們剛剛和湘東王建立良好關係,陽平是侯景的地盤,拿下是可以的,而秦郡則掌握在王僧辯手中,去搶奪秦郡就是和湘東王開戰,不合道義。現在正當雨季,道路泥濘,不如班師回朝。” “辛將軍何其迂腐!兩國之間隻有利益,空談什麼道義?”高德政反駁道。 “哈哈哈,士貞說得對,正是如此,讓潘、郭二人迅速進軍。”辛術本來還想爭辯什麼,聽高洋這麼一說,他隻好沉默不語。 貿然奪取辛術的兵權也是不妥的,高洋笑道:“辛老將軍,你常年征戰在外,勞苦功高,也是時候休息休息了,讓後輩多歷練歷練嘛,朕委任你為吏部尚書,可好?” 皇帝這麼低姿態,不給麵子就不妥了,辛術連忙拜謝:“謝陛下,微臣領旨。”辛術做事腳踏實地,在吏部尚書任上兢兢業業,給北齊選拔了許多優秀人才。 再來說秦郡戰事。秦郡現在是王僧辯的部將嚴超達在鎮守,得到皇帝許可後,潘樂集結了七萬大軍,以郭元建為前鋒,晝夜不停圍攻秦郡。 京口和廣陵隻隔著長江,江對岸一有風吹草動,陳霸先最先知道。陳霸先第一時間派出徐度去幫助嚴超達守城。 五月,正值江南雨季。北齊作為進攻方,確實困難重重,大家都在泥裡摸爬滾打,可帶頭的郭元建卻十分興奮,因為北齊給了他活路。郭元建帶著士兵們風裡來雨裡去,填平護城河,修築大土山,挖地道攻擊城樓。 北齊軍有充足的兵力,且士氣高昂,秦郡城岌岌可危。嚴超達、徐度分別向王僧辯、陳霸先求救。 王僧辯派出杜崱前去支援,陳霸先則帶兵一萬多親往一線。外有強大的援軍,內有嚴超達、徐度不斷出城騷擾,郭元建在內外夾擊下,很快敗下陣來。這一戰,北齊軍被斬首一萬多人,被俘一千人,郭元建狼狽逃回潘樂大營。 陳霸先本打算趁勝追擊,在杜龕等人的勸說下,王僧辯以雙方睦鄰友好為由拒絕了。陳霸先隻好作罷,但也沒有任憑王僧辯一係打壓自己,而是派出參軍劉本仁直接去江陵報捷。陳霸先這一越級行為,王僧辯很不滿。 至於北齊方麵,高洋並沒有立刻發動更大規模的反攻,本來就不在理,這次出兵就是一次投機行為。 計劃趕不上變化。郭元建敗退後,廣陵城兵力空虛,當地的土豪們蠢蠢欲動,他們都想重新加入南梁大家庭,因而不斷向王僧辯請兵搞事情。為了兩國友好大局,王僧辯還是拒絕了。 一方麵,這是老大蕭繹的意思;另一方麵,對王僧辯來說,他收獲的名利已經夠多了,更重要的是如何維護自己現在的地位,貿然和北齊開戰,勝負也未可知。 不過,陳霸先不這麼想,他需要軍功,他想要更多!七月,廣陵土豪朱盛,集合了幾千人馬,把北齊的刺史溫仲邕給刺殺了,攻下了廣陵外城,並派人聯絡陳霸先,要求他做外應。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如果能拿下廣陵,加上占據的京口,這就扼守住了長江下遊的生命線,可以反過來威脅建康的戰略安全,在以後的爭霸戰中,就能取得先發優勢。”徐度給陳霸先詳細論述著。 “可是,這麼重大的行動,還是得請示王僧辯吧,上次的越級行為,他已經有所不滿了。”陳霸先思索著。 徐度回道:“不怕,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咱們可以一邊出兵,一邊請示,這樣一來,戰機和程序兩不誤。” 陳霸先果斷采取行動,派蕭摩訶前去請示王僧辯。王琳、杜龕二人極力勸阻,說什麼陳霸先是心腹大患,遲早是王僧辯的競爭者,不能為虎添翼。 廣陵畢竟是一座重要的堡壘,王僧辯做了一個折中處理:“人心難測,朱盛是否真心歸降很難說。如果外城已經被拿下,那確實可以去支援;如果是假消息,那就不必勞師動眾了。陳將軍可以先核實,再行動。” 就在這時,探馬來報,說是陳霸先已渡過長江。王僧辯聽後,一臉驚愕,質問蕭摩訶。蕭摩訶假裝不知情,委屈地說:“可能陳將軍已經核實清楚了廣陵城中的虛實,故而有此行動。” 杜龕低聲對王僧辯說:“既然已成定局,還不如趕緊派兵增援,免得廣陵落入陳霸先之手。”王僧辯點頭稱是,立刻派杜龕帶兵去支援。杜龕因為作戰英勇,對王僧辯也是忠心耿耿,王僧辯已把女兒嫁給他。 杜龕、陳霸先合兵一處,廣陵城被圍得水泄不通,陷落是遲早的事情,高洋坐不住了。北齊最近正在和北方的少數民族開戰,根本無暇南顧。 高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刻放下姿態:“悔不聽辛尚書之言,才有今日之危。”辛術說:“陛下,廣陵孤懸敵後,丟了也沒關係;相比之下,北境才是心腹之患。” 宰相楊愔建議道:“齊梁雙方畢竟才建立友好關係,現在出使講和,梁國應該會答應的。”“也罷,不妨做個順水人情,把廣陵還給梁國吧,等朕解決了北方邊患,再考慮南邊的事情。”高洋派出徐之才南下出使建康。 徐之才對王僧辯說:“隻要你們解除對廣陵的包圍,我們大齊一定把廣陵、歷陽二城奉上。”白白送城池,何樂不為?王僧辯立刻就答應了,當著徐之才的麵,下令讓陳霸先退兵京口。 陳霸先甘心麼?他當然甘心,因為得到了最大的實惠:廣陵及其周邊一萬多人口。就在陳霸先包圍廣陵期間,徐度和朱盛秘密會晤,雙方達成了合作協議,朱盛等豪強表示投靠陳霸先。 蕭繹為何不趁著北齊邊患,讓王、陳二位大舉北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在八月,一個震驚的消息傳來:蕭紀帶領幾萬大軍,以討伐侯景為由,從蜀地出發,順江而下。 2.蕭紀東征 蕭紀讓堂弟永豐侯蕭撝鎮守成都,任益州刺史、尚書令,都督十八州諸軍事,五子蕭圓肅為副手;讓楊乾運鎮守潼州(綿陽市涪江東),遷升梁州刺史、車騎將軍,都督十三州諸軍事,以防備西魏軍;蕭紀則帶領劉孝勝等人親征,前往巴東(重慶奉節)和蕭圓照匯合。 蕭撝很早就跟隨蕭紀入蜀做官,和劉孝勝一樣,都是蕭紀鐵粉。不過,蕭撝沒有蕭紀那樣重的殺氣,蕭紀殺徐怦、王僧略時,蕭撝隻是暗地裡嘆息:“武陵王的帝業看樣子不成了。賢人是國家的基礎,而現在先殺了一批賢才,不滅亡更待何時!” 當然,這話是蕭紀沒聽到的。 “這分明就是沖著您來的,王爺,不得不防呀!”蕭韶勸說。“可惡的老八,太氣人了,總有一天要除掉你。”蕭繹一臉怒氣。蕭繹找來宮廷畫師張僧繇,讓他畫出蕭紀的肖像,蕭繹把釘子釘在肖像上,並且念動口訣詛咒:“蕭紀無情無義,各方鬼神呀,快點去誅殺他吧。” 除了搞巫術,蕭繹也做了實際行動。你不是不相信侯景已經覆滅了麼?好,我把侯景的頭顱給你送去,把抓到的侯景餘孽給你送去,這總信了吧? 一不做二不休,蕭繹這次決定下死手。你要攻打我是吧,好,我直接要你老命。蕭繹故伎重演,給宇文泰寫信,讓宇文泰出兵成都。 蕭繹要全力以赴和蕭紀掰掰手腕,就得安穩自己的後方。 當時的南梁是這樣的:王僧辯及其下屬是蕭繹的主要依靠,鎮守著建康;蕭詧占據襄陽投靠宇文泰;益州蕭紀稱帝;張彪、餘孝頃、留異、黃法氍、周迪、程靈洗、陳寶應等土豪分布各地,表麵上聽從蕭繹號召,實際上是軍閥;割據嶺南的蕭勃,則是公開和蕭繹對峙。 也就是說,蕭繹所能控製的地盤不過方圓千裡內,掌控的百姓戶口不過三萬戶而已。蕭繹對誰都不放心,比如野心勃勃、半路來投靠自己的陳霸先。陳霸先不僅在廣陵收攬人心,而且還在京口大勢發展個人勢力,而且經常繞過王僧辯擅自行動,這一切早被王僧辯傳到蕭繹的耳中。 3.京口答 這兩年,陳霸先在京口乾得是有聲有色。首先來投靠的是自家人,包括老婆章要兒,兒子陳昌,侄子陳蒨、陳頊。建康淪陷後,負責看守的華皎把陳霸先的家人全放了。 陳霸先和妻兒一別就是好幾年呀,這一見麵,大家都哭得稀裡嘩啦,其中的心酸,隻有自己知道。有老爹的光環照耀,十四歲的陳昌被蕭繹任命為吳興太守。 其次投靠的是陳蒨在吳郡一帶籠絡的朋友,如章昭達、華皎、沈恪,當然,沈恪也是陳霸先的好朋友,之前護送陳霸先老婆孩子回吳興的就是他。這些老鄉兼好友,以後是陳霸先創業的可靠力量。 其他來投的,是慕名而來的其他豪強,如蔡景歷、吳明徹。 吳明徹,字通昭,出身秦郡吳氏,比陳霸先小一歲,時年49歲。吳明徹小時父母雙亡,從小孝順,愛習武,憑借著父祖輩的功績,出仕東宮擔任將軍。 吳明徹跟隨周弘正學習天文歷法、奇門遁甲,以英雄自詡。侯景革命時,吳明徹把家中三千斛糧食分給鄉親,組織鄉裡包圍家鄉,遠近聞名。 聽說陳霸先禮賢下士,吳明徹主動來拜見。陳霸先走下臺階,拉著吳明徹入座,給他介紹周文育、蕭摩訶等猛男認識,雙方也是一見如故,開懷暢飲。 蔡景歷出身濟陽(河南蘭考縣)蔡氏,時年33歲,字茂世,祖上世代為官,小時候家境貧寒但好學不倦,才思敏捷。當初,蕭會理趁侯景不在,打算武力奪下建康,蔡景歷就是主謀。事情敗露後,蔡景歷在王偉的保護下幸免於難。 此後,蔡景歷聲名鵲起,在京口一帶遊歷。蕭繹、蕭綱、蕭紀、王偉等人多次派人請他輔佐,都被拒絕了,蔡景歷私下說:“蕭氏子孫,內鬥不已,終將失敗;侯景、王偉造反,有氣魄,但不合時宜。我還是等待明主吧。” 徐度經常在陳霸先麵前推薦蔡景歷,並且希望蔡景歷來取代自己的文職,自己好一心一意帶兵打仗。陳霸先問:“這個蔡景歷之才和您相比如何?”“要論行軍打仗,徐度理當一馬當先;要談到安邦治國、運籌帷幄,蔡茂世之才,十倍於我。”徐度誇贊道。 陳霸先一聽,就喜不自勝,親自寫信邀請蔡景歷。“這才是我要找的明主呀!”蔡景歷早就相中了陳霸先,一直在待價而沽,人才嘛,總是要麵子的。蔡景歷當著使者的麵回信,文不加點,寫下了《京口答》: “自爾朱榮作亂以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宇文泰比於高歡,則名微而眾寡,然泰遂能克歡,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宇文泰坐擁關隴、漢中,窺視巴蜀,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高洋據有河北,已歷三世,國富而民強,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 “吳越之地,東南形勝,北據淮河,東傍大海,錢塘自古繁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而王僧辯抱殘守缺,張彪、留異、陳寶應等各懷鬼胎,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 “嶺南險峻,利盡南海,將軍曾在此平叛,廣交歐陽頠(幫助陳霸先打敗蔡路養)、冼夫人等豪傑,一呼百應,蕭勃短淺必不能守,嶺南遲早歸入囊中。 “若跨有吳越、嶺南,保其巖阻,南撫夷越,內修政理;蕭繹、蕭紀兄弟鬩墻,宇文泰定會南下,將軍可抓住機會,西奪荊州,北拒齊國,百姓孰敢不從?誠如是,江南則可據而有之,和宇文氏、高氏三分天下,將軍成佛作祖,不失為人中龍鳳!” “妙,實在是妙,蔡茂世簡直就是諸葛孔明再世!”陳霸先五體投地。周文育、杜僧明等人也是驚為天人。陳霸先任命蔡景歷為記室參軍,專門負責文書起草;同時,蔡景歷還擔任陳昌的老師。 就這樣,陳霸先在京口一帶聚集了精兵數萬,一時風頭無兩。陳霸先想要劃分蛋糕,而既得利益者蕭繹、王僧辯等人不願意重新分配,那矛盾就來了。 王僧辯都不需要打小報告,隻是客觀地描述了下事實,蕭繹的任命就下來了。九月,蕭繹下詔,任王僧辯為揚州刺史,鎮守建康;任陳霸先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繼續鎮守京口;任陳昌為散騎常侍,陳頊為領直將軍,到江陵報到。 “大哥,蕭繹這分明就是讓二位公子去做人質呀,不能去呀!”周文育、侯安都等人憤憤不平。陳霸先也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蕭繹的用意,轉頭問蔡景歷:“茂世,你怎麼看?”蔡景歷撫弄著胡須,輕聲說:“現在我們根基尚淺,不具備號令一方的能力,將軍隻能答應他;依我看,將軍你不是蕭繹提防的主要對手,蕭繹不過是想試探你的態度罷了。” “嗯嗯,隻能如此。”陳霸先嘆了口氣。“你要把我昌兒送江陵?除非讓我死!”章要兒從內室裡沖了出來,臉上早已掛了兩行淚水。陳霸先聽到自己女人的質問,他頭也不敢回,眼裡閃爍著一些晶瑩剔透的東西,這些年為了創業,他欠家人太多太多。 徐度看情況不對勁,立刻上前勸阻:“夫人,將軍也是不得已呀!”說罷,徐度給陳蒨使了個眼神。“嬸娘,就讓兩個弟弟去吧,等我們的實力壯大後,一定會把他們接回來的。”陳蒨勸說道。隨後,陳頊也主動表示,願意去做人質,換來大家的平穩發展。陳蒨時年32,陳頊時年22。 陳昌隻是默默流淚,一臉不舍地望著章要兒。“昌兒還不到15歲呀!這麼多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你知道麼?”說罷,章要兒放聲大哭。“來人呀,快把人送走!”陳霸先強忍著淚水,閉上了眼睛。蕭摩訶閃身出來,說了一句“夫人珍重”,就把陳頊、陳昌帶走了。 陳昌一走,陳蒨接任吳興太守。 蔡景歷的判斷基本是正確的,想成為蕭繹主要競爭者,陳霸先的確還不夠資格。目前,讓蕭繹最忌憚的,反而是他那個親密無間的大舅哥王琳。 4.陸納割據 前文說過,王琳進入建康後,跟著王僧辯燒殺劫掠,恣意妄為,對建康百姓犯下了累累罪行。王琳手下的一萬多將士,大部分出自江淮一帶的強盜,故而打仗勇猛,王琳平時對他們很好,獲得的賞賜沒有一分錢進入腰包,都分給了這群士兵,他們對王琳死心塌地,以長史陸納為首的將士,眼中隻有王琳,沒有蕭繹。 王琳確實玩得過火了,他手下的士兵把太極殿都給燒了,王僧辯害怕蕭繹責怪,就趁著蕭泰來祭拜宗廟的時候,對蕭泰說這些事情全是王琳所為。不僅如此,王僧辯還買通了朱買臣等人替自己說好話,同時,王僧辯也秘密上奏蕭繹,揭發了王琳的罪責。 “什麼,王琳竟然辜負本王?不可能!”蕭繹“啪”一聲,把王僧辯的奏折扔在地上。蕭泰說:“王爺消消氣,我在建康祭祖的時候,確實也看見王將軍放縱士兵搶劫。”“嗯嗯,王爺,微臣也有所耳聞。”朱買臣也趕緊補刀。 “王琳不僅是我的姻親,從小我們玩到大呀。他怎麼會這樣對我?”蕭繹仰天長嘆。 “此一時彼一時也,王爺,如今侯景已滅,諸位將領共同的敵人消失了,就開始爭權奪利了。”周弘正提醒道。蕭繹轉動著一隻眼,心裡想著:“對呀,我和老八是親兄弟,不也是鬧得你死我活麼?更何況一個外姓人王琳?” 眾人莫衷一是之際,王褒笑道:“王爺,咱們不妨把王子珩征召入江陵,再派人去接管他的軍隊,這樣就可以試探王子珩的衷心了。”庾信一臉震驚,低聲對王褒說:“子淵,咱們三曾一起飲酒賦詩,你怎麼能這樣對老朋友?” “現在不同了,臣子之間沒有私情,隻有對主子的忠心。”王褒辯解道。麵對王褒的賣友求榮,庾信相當鄙視,大聲對蕭繹說:“王子淵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麼?王爺萬萬不可!” 蕭繹大聲說道:“好了,不必再討論了。本王心意已決,著令王琳為湘州刺史,即刻入江陵匯報工作,讓他的軍隊到湘州駐防。” 蕭繹的任免傳到建康,王琳著實慌了。陸納進言:“將軍,您千萬別去江陵呀,湘東王已經開始懷疑你了,伴君如伴虎,這次您去恐怕兇多吉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兒呢?隻能去江陵表明衷心。”王琳嘆了嘆氣,臉色一變,嚴肅地問,“我要是一去不回,你將何去何從?”陸納退後拜了一拜,大聲說:“願與將軍同生共死。”其他將士也跟著下拜,起呼:“同生共死,同生共死!”王琳和大家揮淚告別。 十月十四,王琳到達江陵述職。正當王琳解釋自己在建康的所作所為時,蕭繹一聲令下,大殿內的刀斧手沖出來,當場控製住了王琳,並斬殺了副將殷晏。“王爺,王琳無罪呀!”王琳預感過這種事情發生,但沒想到來這麼快。“給我押下去。”蕭繹一臉冷酷,王琳成了階下囚。 二十七日,蕭繹任命蕭方略為湘州刺史,廷尉黃羅漢任長史,讓黃羅漢和張載去巴陵郡接管王琳的軍隊。陸納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他準備先禮後兵。 陸納帶著兄弟們痛哭流涕,說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一意要等王琳將軍回來,弟兄們和王琳將軍同生共死,有深厚的情義……耿直清廉的黃羅漢被說動了,一個勁地安慰陸納:“將軍放心,諸位的苦衷,我一定回去稟報給湘東王。” “一派胡言,你們眼裡隻有王琳,沒有湘東王麼?”一旁的張載早就忍無可忍了,他打算強行接管陸納的兵符,“黃廷尉,少和他們囉嗦;陸納,識相的就趕緊把兵符交出來!” 張載是蕭繹的寵臣,對部下管理苛刻,在荊州一帶不得人心。管理嘛,大家你好我好還有什麼尊卑秩序,還有什麼權威?張載不過是蕭繹的一條狗罷了,他的囂張就是蕭繹的化身,和他本人的道德素養沒有直接關係。 “狗仗人勢的東西!”陸納擦乾了眼淚,麵露兇相,開始拔刀,將士們都拔刀。張載慌了,大罵道:“你們要乾什麼?要造反麼?賊性難改。” “老子就看不慣你,來呀,給我拿下!”陸納一聲吼,士兵們三下五除二把張載按住,黃羅漢也被一同拿下。 消息傳到江陵,蕭繹震怒:“陸納難道要造反?”王褒勸說:“王爺別急,小心陸納狗急跳墻,先派人去安慰陸納,同時咱們暗地裡調兵遣將,這樣才能掌握主動權。”“嗯嗯,也對,來呀,傳令讓王僧辯做好出兵準備。”蕭繹做好軍事部署後,派出宦官陳旻出使湘州。 陳旻來後,一言一行都很低調,而陸納已經做好了和湘東王對著乾的準備,叫人把張載押上來,要當著陳旻的麵把他宰了。 “陸將軍,使不得呀,張大人是湘東王的親信。”陳旻哀求著。“嗬嗬,陳大人別怕,”張載轉頭朝著陸納,“今天我就讓你殺,我看你有幾斤幾兩,敢和湘東王作對!”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讓你死好了。陸納拿著刀走上前來,頂著張載的肚子,冷笑道:“行呀,看看你嘴硬還是老子的刀硬。” “將軍萬萬不可呀!”黃羅漢上來奪刀,卻被陸納的士兵控製住。 “啊!”隻聽得一聲慘叫,陸納的刀已經切開了張載的肚子。“你……陸納……你個亂賊……”張載痛不欲生。陸納也不說話,隻是慢慢把張載的腸子抽出來,綁在馬腿上,並冷峻地對陳旻說:“張載自己作死,我隻好成全他。” “救命啊,救…救我…”張載已氣若遊絲了。陸納隻是淡淡看著他,然後用力拍馬屁股,隨著馬兒狂奔,張載的腸子瞬間被抽出來。即便張載已死,入魔的陸納還是用刀去割他的肉,又把他的心臟剖出來,並且手舞足蹈,這一行為藝術把陳旻嚇得半死。 最後,陸納一把火將張載的骨頭燒掉,對此,士兵們高聲叫好。陳旻連滾帶爬回到江陵,黃羅漢為人清廉幸免於難。既然已經做了,就要做到底,陸納帶兵攻占湘州刺史府,割據湘州,不僅如此,陸納還帶準備襲擊衡州,以擴大戰略眾深。 陳旻把陸納造反的消息帶回江陵,蕭繹已經不再驚訝。蕭繹必須要更進一步,才有領導群臣再創大梁輝煌的合法性和動力,在文武百官的再三勸進下,十一月十二日,蕭繹終於稱帝了。 王太子蕭方矩為皇太子,蕭方略、蕭方智、蕭莊(蕭方等的兒子)等依次封王,蕭泰、蕭韶(蕭恪病死)、蕭循、王褒、庾信(庾肩吾病死)、顏之推、陸法和等等都加官晉爵。 陸納也沒閑著,率兵在淥口(株洲市淥口區)大敗衡州刺史丁道貴,丁道貴敗逃到零陵郡,投奔當地豪強李洪雅。陸納兼並了丁道貴的人馬,實力暴增,這就成為蕭繹首要的敵人了,不重視也不行。蕭繹下令,讓王僧辯、杜崱、裴之橫、周鐵虎、杜龕等將領圍剿陸納。 “陛下,王都督遠在建康,等大軍集結完畢,恐怕陸納已做大做強。在下不才,願意領本部人馬做先鋒,以待大軍。”蕭循從漢中來到江陵,寸功未力,想主動爭取機會。 蕭繹一想,也對,等著王僧辯來,黃花菜都涼了:“宜豐侯說得對,朕令你為湘州刺史,即刻前去平叛。”蕭循領著本部人馬幾千人,前往巴陵郡(嶽陽市)駐紮下來,進入戰備狀態。 李洪雅本是零陵郡(永州市零陵區)的土豪,侯景革命以來,割據一方。丁道貴戰敗後,不敢回江陵謝罪,一心想將功折罪,就說服了李洪雅歸順蕭繹,並承諾一起去討伐陸納,蕭繹同意了。 麵對蕭循和李洪雅兩支軍隊,陸納選擇了先打李洪雅,畢竟丁道貴是手下敗將嘛。李、丁二人風風火火一路狂奔,打算給陸納來個透心涼,沒想到卻被反偷襲,陸納部將吳藏帶兵擊潰了他們,李、丁二人退守空雲城,吳藏趁勢包圍空雲城。 眼看空雲城就要被拿下,陸納卻想到了巴陵郡的蕭循,不得不佩服陸納的眼光。陸納叫停了吳藏的進攻,派人出使江陵,對蕭繹說自己要投降,並且要送上老婆孩子來做人質,就問你絕不絕! “陸納這玩意兒在搞什麼?”蕭繹腦子裡冒出了無數的問號。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再派人去實地看看,蕭繹又選擇了陳旻。 陳旻來到軍中,陸納又帶著大家哭訴:“隻因王琳將軍被抓,我們才不得已占據湘州自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絕對沒有別的野心。”“哦哦,將軍放心,我一定向陛下如實匯報。”陳旻見識過張載的慘死,他不敢拆穿陸納的演戲。 陸納確實是豁出去了,還真把妻兒交給陳旻。難道陸納真要投降?不,他想麻痹蕭繹,趁機攻取巴陵郡,至於妻兒的死活嘛,提著腦袋出來混的,還能管那麼多? 陳旻途經巴陵城的時候,蕭循覺得事有蹊蹺,他稍作思考後,大喝道:“不好,這肯定是陸納的陰謀,他要攻取我巴陵城!” 蕭循下令全軍戒備。果然,陳旻走後,陸納趁著夜色親自帶隊尾隨而來。十二月十九日,陸納軍距離巴陵城還有十裡路,大家認為勝券在握,就忍不住大聲喧嘩起來,這無疑給蕭循提了個醒。 蕭循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正坐在胡床上啃甘蔗呢。陸納下令水軍發動沖擊,迎接他們的卻是萬箭齊發,陸納看巴陵守備森嚴,趕緊下令撤軍,回到了長沙。 時間來到了553年二月初七,空雲城破,李洪雅、丁道貴力竭被俘。吳藏把二位帶到陸納跟前,陸納下令斬殺丁道貴,卻給李洪雅鬆綁,並且當場下跪,要推舉李洪雅為王。 李洪雅一臉懵逼,咋回事呀?我成了你手下敗將,你卻要推我為主?陸納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童謠,說是“十八子為王”,“李”字拆開不就是“十八子”麼?作為階下囚,要麼死,要麼就當這個傀儡大王,李洪雅選擇了後者。 就這樣,陸納和蕭繹決裂,公然造反。蕭繹正焦頭爛額之際,聽聞蕭紀的東征大軍已到巴郡(重慶市巴南區)······
第92章 內憂外患(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