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553年十一月初七深夜,皇帝寢宮。 1.刺殺失敗 元欽和元烈等人正在悄悄密謀著什麼大事。 隨著宇文泰的權力和勢力越來越大,西魏皇室坐不住了。皇帝元欽要用實際行動告訴宇文泰,他這個皇帝不是泥做的,即便是死也要反抗到底。謀殺權臣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需要皇帝親自動手,皇帝也有自己的圈子,朝堂上也有忠於元氏皇族的人,比如尚書元烈。 看著皇帝元欽以淚洗麵,每天愁眉苦臉,元烈心如刀絞。元烈是宗室,他願意為皇帝,願意為大魏的江山豁出去。“就在明天早朝,我一定要殺了他!”元烈怒目圓睜。 “叔叔,萬事小心呀。大魏能否中興,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元欽邊說邊流淚,因為他知道,無論成功與否,元烈都是有去無回的。 自古以來,刺殺都是解決權臣問題中最愚蠢的選擇,因為殺一個容易,但要將權臣周圍的利益集團連根拔起,這是難上加難的。成功了,則要麵對權臣集團的報復,如司徒王允、魏莊帝元子攸;失敗了,那就當場沒命,如曹髦。 總之,傀儡皇帝反抗權臣的結局,隻能是身死國滅,無他。 明知其不可而為之,這才尤其讓人敬佩。“陛下,為了大魏江山,臣萬死不辭。”元烈對元欽三跪九叩,一臉莊重,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朕為皇叔踐行!”元欽端起兩杯酒,一杯遞給元烈。元烈擺手道:“等我殺了宇文泰,再飲此杯。”說罷,元烈轉身就走。 何其壯烈!開局有多霸氣,結局就有多慘烈。元烈走出皇帝內室不久,樹蔭下就閃出兩個人影,他們是宇文泰的外甥兼保鏢尉遲綱、賀蘭祥。 很快,外甥將皇帝的陰謀告訴了宇文泰,宇文泰蠕動了一下嘴角:“綱子,祥兒,皇帝是受奸人唆使的,知道該怎麼辦了吧?”元烈腰懷利刃,正風馳電掣走向大殿。不過,元烈在半路就被尉遲綱、賀蘭祥二位截殺了,宇文泰將此事報告給元欽,說元烈攜帶殺傷性武器,要行刺自己! 身為丞相,宇文泰為了皇帝的安危,先斬後奏,把元烈宰了。 不僅如此,宇文泰還當著群臣的麵,當著皇帝的麵,把元烈的頭顱拿了出來示眾。“啊!”元欽忍不住喊了出來,他的心在滴血。“怎麼了,陛下?”宇文泰質問道。元欽顫抖著嘴唇:“朕,朕沒想到皇叔竟然做這種事情,幸虧丞相發現的及時······” “啪”的一聲,宇文泰把元烈的頭扔在了地上,頭顱滾了幾圈,滿地都是血,獨孤信等人連忙往後退。宇文泰也不裝了,朝著群臣高聲說:“臣殫精竭慮,一心為了中興魏室,但總有那麼些奸佞小人,想要謀害我的性命。”宇文泰的眼光所到之處,群臣全都彎腰駝背,低眉順眼,沒有一個敢直視他。 隨後,宇文泰轉向皇帝:“陛下,您要為我做主呀!” “丞相......丞相放心,朕一定,一定嚴查此事!”元欽結結巴巴地說,雙眼空洞無光。得到了皇帝的許可,宇文泰轉身就走出了大殿,而元欽則癱軟在龍椅上,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下朝後,元欽又找到元育、元贊等宗室,表示要和宇文泰乾到底,元育二人哭著勸元欽放棄奪權,免得像元烈一樣死於非命。 “死,也要堂堂正正地,朕不願意再跪著活!宇文泰殺我母親(乙弗皇後),逼我父親(文帝元寶炬),如今又對朕咄咄相逼,朕絕不坐以待斃!”元欽抽出寶劍,砍向大柱,元育等人也不再說什麼,隻是搖頭嘆息。 看著丈夫夜夜失眠,宇文皇後心如刀絞,她在丈夫和父親之間,選擇了愛情。宇文皇後雖然是宇文泰安排在元欽身邊的監控器,但她被元欽不屈不撓、用勇毅前行的魅力所折服,從被懷疑和排斥,到被信任和依賴,宇文皇後一直坦誠相待。 元欽隻有宇文皇後這一個女人,一方麵是宇文泰的壓製,另一方麵是自己情深,據說,他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踐行一夫一妻製的皇帝。 元欽的眼淚,隻要有宇文皇後能體會。她輕輕撫去元欽的眼淚,溫柔地說:“陛下,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該做什麼就去做吧,不要留下遺憾,公道自在人心。”元欽止住了淚:“皇後,你能這麼說,朕實在是欣慰,死而無憾了。”隨後,二人徹夜未眠,互訴衷腸。 2.廢立皇帝 初八,南梁的使者王琛,早早在殿外恭候宇文泰。王琛出身瑯琊王氏,是蕭繹的侍中,在醫學和書法方麵有很深的造詣,此次出使的目的,是來探查宇文泰的動態,看看他下一步是否對南梁有所行動,以確保南梁政權的安全。 宇文泰的對南梁的這次出使,早已了然於胸,對王琛的接待很是禮貌,規格也相當高,哪怕前一天才遭遇了刺殺,在王琛麵前,宇文泰表現得淡定從容,謙恭有禮。 宇文泰表示,兩國應進一步加強戰略合作,在打擊邊境蠻夷恐怖活動方麵,友好互助,互通有無。王琛樂嗬嗬地走了,帶著和平的消息向江陵奔去。 荊州(西魏荊州在南陽市鄧州)刺史長孫儉多次寫信給宇文泰,論述進攻南梁的方略,聽說王琛出使長安,長孫儉強烈表示反對,堅決主戰。 宇文泰給長孫儉回信,說時機未到,到時候自然會采納長孫儉的策略。王琛一走,宇文泰就自言自語道:“嗬嗬,愚蠢的蕭繹,梁國全是一些養尊處優的家夥,我遲早要蕩平江南!” 梁王蕭詧此刻正在長安述職,他拱手說:“如果是這樣,本人願意為丞相效勞。”蕭詧很興奮,隻要是能乾掉七叔蕭繹,無論怎麼做都可以,哪怕是國破家亡。知道了宇文泰真正的心思,蕭詧對宇文泰的進貢更加頻繁了,來長安述職的次數也更多。 宇文泰自然不會放過元欽,他也加緊了集權的步伐。 首先是改官製。蘇綽死後,宇文泰最為倚重的是盧辯和柳虯等人。範陽盧氏盧辯,通曉儒家禮儀,北魏末年就出仕做官,柳虯現任宇文泰丞相府秘書,二人辦事能力沒的說。盧辯、柳虯參照周朝官製,製定九品典章,用來區分朝廷內外不同的官爵,擴大編製,以滿足不斷增加的柱國將軍們的需求。 其次是改州、郡、縣的名字。如改恒州為均州,沙州為深州,寧州為麓州。一共改了46個州、106個郡、以及230個縣的名字。也就是說,你們之前在北魏、西魏時候叫什麼名字,現在通通改頭換麵,因為時代變了,大魏已死,新的朝代即將由我宇文家族創造。 不論是改官製還是改州郡的名字,還是前幾年讓鮮卑人恢復舊姓,這其實都是宇文泰為改朝換代做的鋪墊。 你想想,什麼人敢違背祖宗舊製,隨意更改國家各項製度?當然是有實權的男人,想篡位的男人。宇文泰很聰明,和曹操一樣,他並不急於稱帝,反正自己現在跟皇帝一樣,手眼通天,沒必要去圖那個虛名。 一切準備就緒後,宇文泰把矛頭對準了元欽。怎麼收拾元欽呢?宇文泰都不需要任何借口和理由,更不用什麼陰謀詭計,他隻是在自己丞相府和女婿李基、李暉、於翼,開了一個會,說元欽沒有德行,然後讓大家投票表決,直接就終結了元欽的皇帝生涯。 李基是隴西李氏三兄弟中李遠的兒子,李暉是六柱國之一李弼的兒子,於翼是六柱國之一於謹的兒子,都已經賜封了公爵,都是禁軍的領袖。 宇文泰的兒子、侄兒們呢?庶子宇文毓、侄子宇文導、宇文護雖然年紀大,都在地方鎮守,至於宇文覺、宇文邕、宇文憲等嫡子,都不過才十歲出頭,沒法參與大事。 真正的實力碾壓,不需要任何計謀。 來年正月的一次早朝,元欽和文武大臣都在等候宇文泰的到來,宇文泰卻遲遲未到,尉遲綱等人受了宇文泰的指使,故意散發謠言,說宇文泰準備換掉皇帝,一時間,皇帝、群臣、宗室都心驚膽戰,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宇文泰來了,沒錯,他帶著各位禁軍將領來的。 進入大殿就開門見山,宣布了元欽的罪行,表示他不配做皇帝,要讓他弟弟元廓成為新皇帝。這就是宇文泰,殺人誅心,咱們就是要弄你,弄你之前還通過小道消息來告訴你,讓你在恐懼中抓狂。元欽指著宇文泰痛罵:“宇文泰,你這個竊國大盜,朕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宇文泰對群臣說:“文帝駕崩之時,天子時年七歲,文帝將天子托付給我,說不管天子有沒有才能,大小事情都由我來處理。如今天子不才,不得已隻能廢黜” 宇文泰隻是使了一個眼神,尉遲綱沖出人群,徑直走向龍椅,把元欽一把糾住,拽下皇位。元欽被廢,隨即被宇文泰送上一杯毒酒。宇文泰麵無表情地說:“陛下,喝了它,咱們兩不相欠。”“你······”元欽把頭轉向群臣,笑道,“這就是你們的忠君愛國?宇文泰篡位之心,路人皆知,嗬嗬,你們連一個屁也不敢放!” 元欽說對了。雖然,獨孤信等人和宇文泰有矛盾,但這是關隴集團的內部矛盾;而西魏皇帝和關隴軍事集團的矛盾,是外部矛盾。麵對元欽的質問,獨孤信沒有抬頭,隻是在原地一動不動。獨孤信能做啥?他在長安為官,在宇文泰的眼皮子底下,早已被架空了實權。 “父親!這杯酒,還是讓女兒替陛下喝吧!”宇文皇後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似乎一切早有準備。“好!”宇文泰惡狠狠地說,“你們有情有義,那就一起死吧。”宇文泰讓宦官又端來了一杯毒酒,送到宇文皇後跟前。 “陛下,咱們來生再做夫妻。”宇文皇後端起酒杯,神色安詳坦然。“嗬嗬,這世上,還有如此愛我敬我之人,我沒有什麼遺憾了。”元欽也端起酒杯。兩人一飲而盡,同時倒地身亡。 元欽死,謚號“廢帝”。至此,宇文泰殺害了孝武帝元修、廢帝元欽,算是一代屠龍高手了(文帝元寶炬自然死亡)。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的元廓,被扶上皇位,相比前輩,元廓十分老實,從他的謚號“恭帝”就知道,沒辦法,宇文泰如此蠻橫,元廓能不恭順麼? 同一天,宇文泰自封太師、大塚宰。 大塚宰一職,來自《周禮》,是周朝的官職,是百官之首,和丞相差不多。元廓坐上皇位後,宇文泰宣布,皇族從“元氏”改回到“拓跋氏”,恢復舊姓。是的,宇文泰這幾年的改革工作,意在顛覆北魏孝文帝的改革。什麼“孝文漢化”,簡直失敗透頂,沒有你孝文帝的瞎改革,就不會有六鎮起義!這就是宇文泰的邏輯。 在民族融合方麵,宇文泰既不信孝文帝的全盤漢化,也不搞爾朱榮、高歡的胡化,他堅持各取所長、兼收並蓄,不論你是鮮卑人還是漢人,大家都是關隴軍事貴族,都優秀。 3.軍閥林立 王琛回到江陵,傳達了宇文泰的友好態度。“嗯,可以,這宇文泰態度很好嘛,看來,咱們在江陵是安全的。”蕭繹笑道。周弘正說:“陛下,雖然如此,我們江陵就在益州下遊,很不安全,為長久打算,建議拿下巴郡作為屏障。”“巴郡?”蕭繹遲疑了一下,“現在巴郡是什麼情況?” 蕭韶答:“陛下,自從蕭紀敗亡後,巴郡處於地方軍閥割據狀態,我們如果不早點取下,落入宇文泰之手,那就可惜了。”“好,長沙王,那麼,巴郡就交給你了。”蕭繹即刻下令,讓長沙王蕭韶發兵巴郡。 定都江陵實在是下策,然而也是不得已的選擇,因為南梁境內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軍閥。且不說陳霸先、陳寶應、留異、餘孝頃、周迪、侯瑱、杜龕、王琳、張彪、程靈洗、黃法氍等這些陽奉陰違的軍閥,僅僅是和蕭繹唱對臺戲的就有王琳、蕭勃、蕭番等人。 吳州(鄱陽鎮)刺史蕭番,一直是個刺頭,之前想乾掉蕭綸,後來在陸納造反的時候,非但沒有幫助蕭繹,還兼並了增援蕭繹的部隊。蕭番大張旗鼓和政府對著乾,手下的小弟並不都是一條心,比如偏將徐佛。蕭繹要找蕭番秋後算賬,徐佛要拿蕭番的人頭換取富貴,兩人一拍即合。 有了蕭繹的支持,徐佛就開始行動了。徐佛策劃了一起訴訟糾紛案,讓手底下的猛男裝扮成要去打官司的底層民眾,希望刺史大人蕭番為民做主。蕭番哪兒知道這背後的算計?正要親自開堂審理,直接就被該猛男給抓住了。徐佛把蕭番送去江陵,希望自己能取代蕭範的位置。 一州刺史,開什麼玩笑?蕭繹並沒有提拔這種賣主求榮的家夥,而是派王質去做吳州刺史,徐佛則被任免為太守。徐佛憤憤不平,他對手下說:“哼,王質?瑯琊王氏了不起麼?不過是個隻知道逃命的廢物罷了。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王質之前跟蕭淵明北伐,北伐失敗,王質隻身逃跑;後來在和侯景的戰鬥中,又兩次逃跑;建康陷落後,因為王褒的引薦,王質投靠了蕭繹。王質和趙伯超一樣,是南梁有名的逃跑將軍。 王質到了鄱陽,徐佛對他很冷淡,把他安置在金城,自己占據羅城,掌握城門鑰匙,每天帶人修繕船隻,訓練士兵。麵對徐佛的秀肌肉,王質不敢和他爭權,總是笑臉相迎。正麵乾不過,咱就玩陰的。你徐佛可以賣主求榮,不見得所有人都這麼想,王質很快煽動了蕭番原來的手下。 幾千名蕭番原來的下屬,不滿徐佛的操作,帶隊進攻徐佛,徐佛跑到姑孰去投靠侯瑱。侯瑱此時還是大梁的忠臣,跟著王僧辯混的,侯瑱二話不說,宰了徐佛表忠心。趕走了徐佛這個障礙,王質這下才真正掌握了吳州的實權。 再來說蕭勃。蕭勃自從549年把陳霸先趕走後,一直在廣州當了土皇帝五年之久,蕭繹成為南梁名義上的最高領袖後,才有時間來收拾他。怎麼收拾呢?蕭繹打算先挖墻腳,他看中了東衡州刺史歐陽頠,想把歐陽頠弄到郢州做刺史。 歐陽頠也很高興,自己本來就看不慣蕭勃,又有皇帝的任命,他很高興。不過蕭勃根本不理皇帝,強行派兵威脅並扣留了歐陽頠,歐陽頠隻得留下。蕭繹知道後勃然大怒!好你個蕭勃,廣州你是不能待了,你必須去其他地方,誰來接替你呢?蕭繹思來想去,最好的人選還是王琳。 盡管王琳說服陸納歸降,但蕭繹對這個舅哥始終不放心,讓王琳去取代蕭勃這是一舉兩得,一方麵可以讓王琳遠離權力中樞,另一方麵可將蕭勃連根拔起。王琳被任命為廣州刺史,蕭勃則改任晉州刺史(治所在安徽潛山縣梅城鎮)。 不能繼續占據湘州這塊戰略要地,反而要去蠻荒的廣州,王琳向朋友李膺抱怨道: “我出身平民小百姓,承蒙皇上提拔,地位顯赫。現在天下還沒安定,就把我遷徙到嶺南去,如果形勢有變,江陵發生不測,想出力也夠不著了!皇上就是對我不放心,我知道。但我能力也有限呀,還能和皇帝抗衡麼?何不任命我為雍州刺史,鎮守武寧(鐘祥市樂鄉關村)。我自會帶兵屯墾,為國禦敵,捍衛大梁!” “哎,子珩兄說得對,可是,陛下現在猜忌你,於事無補呀。”李膺說。 王琳隻得去廣州赴任,麵對蕭勃的叫囂,蕭繹特地準許王琳帶兵前去廣州,以對付蕭勃。蕭勃雖然不爽,他知道自己斤兩,不敢和蕭繹叫板,也不敢和王琳較量。 咋辦呢?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蕭勃找來將領孫信、秘書李賀藏、親信譚世遠等人商量,譚世遠因幫著自己對付陳霸先,已升任衡州刺史。譚世遠說:“晉州是不能去的,去隻能受製於人。”“隻能戰略轉移了!侯爺您可以去始興郡,那裡地勢險要,又離廣州不遠,一旦天下有變,可以立刻重回廣州。”李賀藏說。 “歐陽頠會乖乖把地盤讓出來麼。”孫信反問。蕭勃笑道:“放心,他是個慫貨,之前陳霸先、蕭繹想把他弄走,還不是被本侯收拾得服服帖帖。” “另外,廣州也不能完全讓給王琳,要讓他知道咱們才是這裡的主人,總得給他找點麻煩。”孫信補充道。 蕭勃聽得很認真,覺得去始興郡是最佳選擇,他令孫信監理廣州以迎接王琳,自己則帶兵入駐始興郡,並派人召見歐陽頠。聽說蕭勃跑到自己地盤來割據,歐陽頠很不爽,據守城池,不進攻也不相見。 不服?不服那就打!蕭勃盤踞嶺南多年,兵力雄厚,輕而易舉攻破了歐陽頠的城池,收繳了他全部物資和器械。蕭勃也不好和歐陽頠撕破臉,因為王琳就在附近,誰知道王琳會不會以蕭繹的名義來討伐自己? 得到歐陽頠的服從後,蕭勃讓歐陽頠官復原職,二人締結盟約講和。至於蕭繹的任命?蕭勃就一拖再拖,說什麼孩子拉稀、行李沒準備好之類的,一再延誤去晉州的行程。 至於陸法和,蕭繹讓他出任郢州刺史、司徒;王僧辯為太尉、車騎將軍;陳霸先為司空、南徐州(治京口)刺史;蕭循、侯瑱、杜龕等人都各鎮一方。 4.江陵危機 安排好這些軍人後,蕭繹神清氣爽,覺得江陵現在才安全了。三月初一,蕭韶拿下了巴郡;二十一日,北齊將領王球救援宿預城,卻被杜僧明打敗。這接二連三的勝利,更加堅定了蕭繹的信心。 二十三日,西魏和北齊的使者同時出訪江陵。西魏出使既是對去年王琛國事訪問的回訪,也是對江陵集團的考察;至於北齊出使,兩國一直以來都是一邊打一邊訪問。 同樣的國事訪問,不同的接待規格,西魏的使者宇文仁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飯菜、酒水都不如隔壁的北齊使者邢邵。看到有妹子進出隔壁屋,宇文仁恕怒了,叫來了接待辦主任王琛。 “怎麼回事,王主任,去年你到咱大魏,我們對你可是好酒好肉招待。現在我代表大魏出使,你就如此對我?”宇文仁恕指著桌上的粗劣飯菜說。 王琛笑著說:“您別見怪,我一切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辦,您知道的,邢子才那可是天下聞名的才子。至於您……嘿嘿。” 宇文仁恕氣急敗壞地吃完了東西,在王琛帶領下去拜見蕭繹。宇文仁恕行禮後,簡要說明西魏皇帝更換的情況。 蕭繹知道,現在的西魏並不姓拓跋或者元,而是姓宇文,他才不管你換了哪個傀儡皇帝,開口就說:“現在魏梁兩國交好,亂賊侯景已滅,不知貴國何時將大梁的益州、梁州等地歸還?回到戰亂之前,以共創太平盛世……” 聽著蕭繹描繪美好藍圖,宇文仁恕臉色大變,他沒想過作為一國之君的蕭繹,竟然如此無恥,想空手套白狼?宇文仁恕壓製住內心的厭惡,低聲說:“如此大事,容下官回長安請示宇文丞相。” 蕭繹以為有戲,還親自將宇文仁恕送出宮外。 回到長安,宇文仁恕把自己的遭遇和盤托出,百官群情激憤。尉遲迥大罵:“咱們流血犧牲奪來的土地,蕭繹卻張口就要回去?簡直是癡人說夢!”“對呀!蕭繹太無恥了!”百官在痛罵蕭繹這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武將們紛紛請戰,表示要教訓南梁;文官們自告奮勇,表示要寫文章痛罵南梁。 這正是宇文泰想要的效果。過了一會兒,宇文泰等大家靜下來後,淡淡地說:“古人有言,'天之所棄,誰能興之',這說的就是蕭繹吧。是時候給蕭繹一點教訓了。” 宇文泰秘密召見長孫儉,問道:“慶明呀,我認夏州刺史時候,你就跟了我,而且長期鎮守荊州,對南梁有深入了解,你之前多次勸我南下,現在我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想聽聽你的看法。” 長孫儉娓娓道來: “江陵距離我們不遠,蕭繹稱帝已三年,他卻不願意東下建康定都,目光短淺。蕭氏子孫骨肉相殘,百姓怨聲載道。我在荊州積蓄了很多軍械物資,若大軍南征,必定沒有匱乏的憂慮。兼並弱小、攻打昏聵,這是用武之地。我們現在已經有了蜀地,若再平定江漢,安撫此地,征收貢賦以供給軍隊,平定天下是遲早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宇文泰感慨道:“正如你所言,我應該早點下定決心攻取江漢。” 宇文泰讓長孫儉回荊州做戰爭動員,隨時準備投入戰鬥。長孫儉的秘密行動,全被梁朝的降將馬伯符知道了。馬伯符全家都投降了西魏,現在聽說南梁要完蛋了,他動了惻隱之心,給蕭繹寫親筆信,報告了西魏的秘密。 蕭繹拿著馬伯符的密報,看了又看,他不怎麼相信,又召集群臣商議。 王褒說:“馬伯符投敵叛國,罪不容誅,現在又來泄密,可笑可笑,這事兒有詐!”王琛補充:“對呀,前段時間咱們兩國才互通使者,締結盟約,宇文泰不可能要南下用兵。”“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咱們要慎重呀。”周弘正憂心忡忡。 朝堂上紛紛擾擾,吵成一團。“諸位稍安勿躁。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咱們大梁坦蕩蕩,無所畏懼,宇文泰是不會來的,來了咱也不用怕。”一套老子的理論講下來,蕭繹覺得自己看清了宇宙運行的法則,天下大勢更不在話下。 隨後,蕭繹繼續沉浸在《道德經》《莊子》等經典的文學論壇中去,和王褒、庾信、顏之推、徐陵等文學家縱論古今。 當然,為了讓自己堅信西魏沒有敵意,四月十一日,蕭繹派遣庾信出使長安。宇文泰一如既往地忽悠,庾信高高興興寫信回去,再次給蕭繹帶回了他想要的和平。 可是,道家哲學並不能拯救蕭繹。不久,魏梁邊境、齊梁邊境同時傳來緊急軍情,支離破碎的南梁岌岌可危······
第95章 江陵危機(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