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夜之城的雨來的快但去的也快。即使雨停了天上也是灰蒙蒙的，這巷子裡還是那種詭異的冷法。雨在空氣中殘留的有些刺鼻的酸味愈發明顯了，伴著冷冽的空氣進入鼻腔。 　　紫發女人看著腰上還係著繩子的亞裔男人，抱著雙臂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什麼，臉上有淡淡的掙紮之色。 　　“呼……朋子，現在怎麼辦？”栗本薰掐著腰喘了兩口氣，這人是真的沉，轉頭問紫發女人。 　　名叫朋子的女人送開雙臂，但麵色更凝重了一點，從事業線裡掏出一個小煙盒，拿出一隻煙叼在嘴上：“把他交給我就行了，你倆想知道的東西都拿到了嗎？” 　　李潤澤沖她點了點頭。 　　“那你倆走吧，剩下的我來就足夠了。”朋子用煙盒的打火機點燃了香煙，瞇著眼睛看著地上的男人，就沒有別的動作了。 　　栗本薰大概猜到她要乾什麼了，招呼李潤澤把繩子解下來，不讓他言語，就拉著他上車了。 　　李潤澤很不理解，有點不爽，但是他還是選擇相信她，上了車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朋子的背影，重重的關上了車門，也算是淺淺的宣泄一下不滿。 　　栗本薰現在身上還有些汗，也沒有打開車內暖風的意思，隻是打開了電臺，收聽著新聞。 　　“打聽的怎麼樣？”栗本薰的手搭上了方向盤，開動了大棕熊。 　　“9個虎爪幫，現在是8個了，那個巷子裡的女人在被摘腰子的時候殺了他們的義體醫生。裡麵還關著6個可憐人，剛死了一個。” 　　“挺可惜，不過才八個人，咱交上傑克和V把他們辦了不就行了？早點把他們救出來。” 　　“沒那麼簡單，你記得哈德遜警長嗎？當年在你那個板條房裡的白人老胖子警察。” 　　栗本薰有點疑惑，看了眼他，點了點頭。 　　李潤澤把腦袋靠在了座椅上，看著車頂，雙目有些失焦：“他也是這裡的客人，這裡還招待很多有權勢的人……硬搞八成是不行。” 　　栗本薰聽了後也是沉默了一小會：“嗯……實話說還是挺意外的。” 　　“聽你的口氣可不像。”李潤澤靠在座椅上，歪著腦袋看向她。 　　“嗯……其實以前就有這些謠言，跟個都市傳說一樣，說那些權貴玩的多惡心之類的，但是親耳聽你把這個證實了還是挺震驚的。”栗本薰說完一個轉彎，停到了十字路口那等紅綠燈。 　　“麗塔的弟弟也不在裡麵，也有可能是被改造過了所以我沒認出來，但是我不覺得他們會有那個閑心。”李潤澤又扭過頭看窗外。車子在幾句話間已經開出去了很遠。即使是離開了那條街，夜之城也是到處黑乎乎的，能見度不太好。不過等開到沃森區點時候就好多了，因為廣告燈牌和霓虹燈把所有地方都照的很亮。 　　V突然打來了電話：“嘿，李。栗本薰在你附近嗎？” 　　李潤澤收起了看窗外的目光：“她在啊，怎麼了？” 　　“那太好了，把她也拉進來，一起通電話。” 　　“啊？”李潤澤有點懵：“一起通電話是啥意思？” 　　“就是你向我發邀請啊，用意念。”栗本薰都沒聽見李潤澤電話那邊說了什麼，但她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李潤澤給了她一個有點驚訝的眼神，然後找她說的做，然後眼前真的就多出了一行 　　“栗本薰——已加入通話” 　　還真行啊。 　　“嘿，栗本薰。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倆，那單談成了，而且報酬應該會很高很高，還會出大名。不過還有個壞消息，就是這單會非常危險，很可能會死。就算沒死，咱們做完這一單得沉寂一些時間了。”V的聲音同時出現在兩人的腦子裡。 　　栗本薰有點沉默了，要是放以前，她也不太可能接下這種容易死的單子。她跟大多數來夜之城打拚的人不一樣，她來這裡是跟著阿德卡多流浪者們遷徙來的，本來就沒那個和其他主動來這打拚的人一樣的那顆拚死搏功名的心。現在有了牽掛了，更不想乾這種危險的事了。“那句很可能會死”完全不是開玩笑的，沒人會用這個開玩笑。 　　李潤澤也有點沉默，他知道這一單有多兇險，其實從V說“這單談成了”的時候，他心裡就一直在打鼓。他是知道這個劇情的，闖紺碧大廈，說九死一生真是不誇張。裡麵荒阪的保衛力量雖然不多，但劇情中，大廈會因為荒阪三郎的死而被荒阪重重封鎖。 　　按劇情走的話，他們是先去漩渦幫拿到“小平頭”型號機器人，然後跟著任務發布人，去找那個超夢編輯師朱迪，利用超夢找到那個relic芯片的位置，再去紺碧大廈偷芯片，結果撞見荒阪宣賴殺了自己的親爹荒阪三郎。整個紺碧大廈也因為三郎的死而被重重封鎖起來，最終導致傑克和T—bug被後趕來的增援部隊殺死。 　　但是如果自己不去，那死的就是傑克和那個隻在訓練空間裡見過的T—bug，V也會慢慢死掉。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份可能改變歷史進程的力量說不定就會從此消失。他突然感覺身上有很沉重的責任壓在心頭，想到了世上還有那麼多掙紮在世間，不得不舍棄一切，出賣一切，忍受一切，妥協一切的人們，良心的拷打讓他在內心再也沒法後退一步了…… 　　但轉頭看了眼有些沉默的栗本薰，他也有些猶豫了。伸手把她的手抓在手裡，栗本薰轉過頭來看著他。感受著她有些擔憂的目光，他對她勉強的笑了笑。 　　V感受到了電話那頭的沉默，她也沉默了起來。街麵上亂七八糟的雜音被栗本薰的車隔離的很好，車裡現在是很折磨的沉寂。 　　兩人的呼吸聲在車裡很明顯，但李潤澤的內心非常的掙紮，頭腦的混亂讓他完全注意不到這些。 　　紅綠燈亮起了，但栗本薰一點開車的意思都沒有，後麵的車死命的按著喇叭，聲音穿過了車體，傳到了栗本薰二人的耳朵裡。 　　“我加入，算我一個。”李潤澤突然開口，讓栗本薰看向他的目光有點驚訝，嘴也微張著，她眉目中的憂愁和掙紮之色更濃了。 　　李潤澤又抓著她的手，對她說：“我必須去，你就別去了。”他還想把後半句“我很擔心你”說出來，但是話到了嘴邊卻硬是說不出來。那股子煩人的別扭勁又來了，嘴巴翕動了半天，還是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我不想你去……” 　　這話一出，栗本薰不淡定了。她接著又生出了拋下他，讓他獨自去冒險的心思。 　　此時她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不是那樣一個自己一直以為的好人，在真正的危險麵前，自己還是會顯露出不堪的一麵，自己是如此的薄情寡義。一種巨大的愧疚隨即籠上心頭，接著是洶湧的自我懷疑和自我貶低。 　　那些情緒像不斷拍擊礁石的巨浪一樣，一波一波的轟擊著她的內心。 　　“你為什麼要去啊？咱們缺錢可以從別處賺嘛！為什麼非要冒這個險啊？”栗本薰的情緒很不穩定，幾乎是喊出來的，這一去可能就是天人永隔，雖然她早有這種準備，但當那一天真的擺在自己麵前時，她發現自己還是很難接受。 　　李潤澤理解她的想法，他到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也不做解釋，也沒法解釋，眉頭裡多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惆悵。隻是把身子正對著她，柔聲說：“我必須去，我隻能說這麼多，如果能不去的話，我當然不會去冒險。但是我真的有我不能說的理由，很抱歉，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她是真的不想去，她同時也不想李潤澤去。她的腦子很亂，很亂。在質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他，在質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人，在質疑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去，在質疑他嘴裡的“不能說的理由”，在質疑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思索了很久後，她完全不顧身後司機的瘋狂鳴笛，在穿過擋風玻璃的紅綠燈的耀眼綠光下，握緊他的手，充斥著痛苦和憂愁的雙眼凝望著他的眼睛，找書苑 ｗww.ｚhａoshuyuan.com 又是沉寂了一會。李潤澤也不躲她的目光，他從她眼神裡感受到的情感讓他心裡非常感動，這種感動壓過了身為靈長類動物躲避其他動物目光的本能，使他也癡迷的望著她的雙眼。 　　“你真的必須去嗎？”栗本薰輕聲問著，她的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潤澤伸手攏了一下她的頭發，略帶憂愁的點了點頭。他其實也很難受，但合格的男人應當在遇到問題時成為一顆定心丸，他必須藏住情緒，不過即使是盡力在藏了，也是有些難掩憂愁。 　　栗本薰不知不覺間已經從“握他的手”變成了“捏他的手”，目光的掙紮之色愈演愈烈。她的手勁是很大的，但他也沒什麼感覺，因為他看到了她眼睛裡隱隱的淚光，這點疼痛在他的內心的痛苦麵前實在不算什麼。 　　紅綠燈開始閃光了，眼看著綠燈就要過去了，後麵的司機按喇叭按的更加急促了，單從他的節奏裡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憤。 　　栗本薰看著他，突然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堅毅非常：“那我也要去！”然後轉過頭看著路麵，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一股強烈的推背感直接把李潤澤按在了座椅靠背上，活生生把他在嗓子眼裡的話又噎了回去。 　　在大棕熊的屁股剛過斑馬線的時候，綠燈就不見了。後麵的司機本來都在感謝上帝了，一腳油門後突然發現來不及了，氣的在車裡哇哇亂叫，手在方向盤上來回的砸，又砸到了兩下喇叭。本來停歇了的喇叭聲突然又毫無規律的傳來兩聲，讓還清醒著的路人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