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 蔚藍的天空,稀稀拉拉的散落著幾朵白雲。三兩隻海鷗怪叫著,從頭上飛過。 碼頭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一艘艘平安歸來的大船在這裡停靠,早已受夠了在大海上漂泊枯燥的船員們興奮的怪叫,迫不及待的像沖上岸享受難得的放縱和快樂。他們一邊宣泄著航行的日子裡對未知風險的恐懼和麵對大海的提心吊膽,一邊抒發著自己滿載而歸的狂喜。 更有人等不及船靠岸停穩,便仗著自己過硬的身體素質從船上直接跳下,各展神通。 一個彪形大漢直落在落在碼頭的橋頭上,“轟”的一聲,木板因承受不住巨力而炸開。而他卻不以為意,“嗷”的獰笑一聲,右腿猛的發力,身體再次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途中,有碼頭工作人員打扮的人向前,看上去試圖想和他理論。他卻絲毫沒有為之停留的打算,而是隨手從胸口掏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向那人甩去。 那人剛有跳起的架勢,便被迎麵而來的小包砸的悶哼一聲,臉上浮現出憤懣之色,然而這不忿的神情僅僅是他撇了一眼小包裡裝的東西後變很快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因過度興奮而表現出猙獰。 “金幣……好多金幣……” 從那小包砸出的悶聲不難聽出裡麵金幣的分量。 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加上關於這個大漢的種種信息,那人決定不再深究,就此揭過此事。 至於上麵問起來……他早就用這些錢把這裡修好了,又有誰會來興師問罪? 至於剩下的錢嘛……嘿嘿…… 大漢敏銳的聽到那人如癡如醉的喃喃聲,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表麵上毫不在意,實際上卻還是多了個心眼。 身為黑號大船團麾下的一名船長,他當然不是表麵上展示的那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樣的悶頭青,大多早早地葬身在了大海之中。 他當然知道碼頭的東家是他不能輕易得罪的存在,哪怕是他背後的黑號大船團大概也不會輕易與之交惡。所以,就算他表現得滿不在意,該有的事他還是一樣沒落下。畢竟,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又有誰知道,這看似莽撞的行為,到底是不是他的保護色呢? 大漢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很快又隱去。 幾個起落之間,大漢很快就落到了一座不小的木屋前。 嘈雜的喧鬧吆喝,節奏強烈的狂放音樂,混雜各種碰撞聲,當然,還有濃濃的酒香,煙草味以及體味共同構成了“狂歡”和“釋放”,刺激著每一個身心俱疲,急需放縱和最直接的刺激來將自己從惶惶不可終日的緊繃狀態撈出來的幸存者。 木屋的牌匾也正是寫著,“幸存者酒館”。 大漢心思浮動,臉上卻不流露出絲毫異樣,最終下定了某種決心,“磅”的一聲踢開木門,木門應聲而碎,化為碎屑和碎裂的木板倒飛入屋內。 屋內,正在狂歡作樂的眾人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本熱鬧的氛圍瞬間安靜冷場,眾人震驚而駭然的扭頭看向門口的“罪魁禍首”。 不管他處,至少在“幸存者酒館”,任何破壞設施的行為都不被允許,更何況是在“安全日”。 違反的每一個人,都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正在往嘴裡送的酒杯僵在了半空,鬼哭狼嚎的眾人也像是被卡住了要害的咽喉,明明還保持著高歌模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嗓子裡麵前滾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更不用說正在和三五好友相聚的家夥們,他們恨不得撒腿就跑,哪怕是大海上再狂暴的風浪也無法讓他們露出這樣驚恐的表情,可現在卻因為某種原因,愣在原地而不敢輕舉妄動。大家都直直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身體因接下來將發生的事而顫抖。 然而,迎著眾人恐懼,打量,好奇或是嗤之以鼻的眼神,“罪魁禍首”不以為意,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或許是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又或許,他有底氣不在乎! “喂,喂,沒搞錯吧……”眾人眼神裡露出恐懼和駭然,似乎從這一刻起,眾人才有膽子說話 “那個家夥……” “怎麼敢的啊……” “這裡可是,這裡可是……” “這裡可是‘酒保’亞當的地盤啊!” 一下子屋內像炸開了鍋,各種害怕或是震驚的聲音層出不窮。 “品頭論足”的習慣似乎刻在了這些家夥的骨子裡,接下來的事會涉及死亡,各種話語還是管不住的溢出。 “喂喂,他進來了……” 一位酒客注意到大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因為沒能等到令自己滿意的反應,於是大漢邁腿,向酒館裡走進。 這一行為激起了更多的竊竊細語。 然而,更多人的目光還是投向了櫃臺,準確的說,是一個趴在櫃臺上上的男人。 他一頭黑發雜亂而油膩,已經長到了脖頸處。他的絡腮胡同樣狂放而邋遢,看起來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此刻他趴在櫃臺上,滿臉酒氣,或許是因為不勝酒力而滿麵通紅,鼻子向外胡亂呼出酒氣,好像是在假寐,同時發出了意義不明而類似夢囈的聲音。 “戴……戴……” 與之呼應的,是擺在他右手不遠處裝著半杯渾濁液體的玻璃杯。來這裡的客人都知道,這是這裡的酒保隻給自己調的酒,據說度數極高,正常人半杯就能醉死。 這趴在櫃臺上,坦然地接受著眾人敬畏的目光的,正是外號“酒保”的男子,亞當! 正在這時,又有一名相對瘦弱的男子釀釀蹌蹌的跑入酒館。邁進門的那一刻,他似乎確定了些什麼,瞳孔因為恐懼而不自覺的放大,聲音也因為顫抖而失真。 “老……老大,這裡可是酒保亞當的地盤!” “什麼酒保亞當,在我們黑號大船團麵前不還得老老實實的?” 誰知,那大漢,卻是獰笑一聲,更是大步向前,一把推開瘦弱的男子,充斥著的挑釁意味,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充滿侵略性的展露了自己的肌肉。 而趴在櫃臺上的黑發男子似乎是聽到有人在呼喚的名字,勉強的抬起頭,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來了來了,又不是趕不上……”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也意識到不對。 他睜開眼,用還惺忪的視角觀察眼下的狀況。 嗯?看到地上被破壞的門。黑發男人的眼角突然變得銳利,“邋遢”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淩厲”從他體內向外散發。 屋內的溫度似乎都因此而下降了幾度。 “你們應該知道的,我這裡的規矩。” 本來以他的形象,這句話毫無威懾力可言。 可話音剛落,酒館裡原來的眾人更是肉眼可見的拚命把自己蜷成一團,仿佛生怕被這位殺神注意到,或是受到牽連。 剛進門提醒大漢反而被推開的瘦弱男子更是腿都打起了擺子。 “規矩?”大漢卻不屑的一笑,“這就是規矩!” 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掏出一把手槍直直地對著黑發男子。 開什麼玩笑?這都什麼年代了?你能打,能打有個屁用啊?出來混講究的是勢力! 而勢力最直觀的好處,便是能提供給底下的人的資源。大漢手裡的這把手槍便是“黑號大船團”的製式超凡武器——手槍“小號”。 這把手槍開火時聲若奔雷,故此得名,其威力更是不消多說。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倒黴鬼成為這種槍的槍下亡魂。無數把“小號”轟鳴的聲音為“黑號大船團”的赫赫兇名打下了基礎! 正是如此,大漢雖然有一身肌肉,卻選擇了他認為更穩妥的方式對敵。這也可以看出他毛熊般的腦袋並非擺設。 然而,黑發男子看著黑洞洞的槍口,不僅沒有恐懼之色,反而直直的向大漢走去。 大漢見狀,也不露怯,沉聲說道,“你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黑發男子聞若未聞,隻是自顧自的輕聲說到,“今天是‘安全日’,沒有人可以在酒館裡鬧事!” 十米,八米,五米! 眾人的心隨著黑發男子的邁步一點點提了起來,現場的氛圍劍拔弩張到了極致,像一個裝滿火藥的火藥桶一觸即發! “哐當”。不是二人,反而是一個酒客沒注意,踢倒了腳旁的酒瓶。 然而這一聲似乎就是點燃火藥的火星。大漢當機立斷,連連扣動扳機! “轟!轟!轟!” 槍聲如雷!與手槍體積嚴重不符的聲音從槍口炸響!三枚裹挾著巨大動能的子彈直沖黑發男子而來! 黑發男子卻不慌不忙,早有準備,信手一揮,幾團透明的狀若空氣的蠕動物便直當的迎了上去,準確無誤的在空中和子彈相接。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本還勢不可擋的子彈接觸到類似於“空氣團”的東西後卻直直的墜向地麵,摔在地麵上又彈起,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大漢嚴陣以待,現在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了。因為他用“靈感”的視角看到,還有一團“空氣”直沖自己麵門而來! 什麼鬼東西!大漢心裡大罵,可他的行動卻沒有絲毫停滯。他拚命的調動周身的意能,意欲以最好的狀態接下這未知的一擊。 ——既然不知道敵人是什麼,全力以赴就是了! 這是大漢這麼多年在海上縱橫的信條,也是讓他脫穎而出的信念! 他畢竟也不是等閑之輩!他是淩駕於普通人之上的三階超凡,是赫赫有名的“黑熊”船長,更是大海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號大船團”麾下的乾部! 他怎麼可能坐以待斃! 他怒目圓瞪,目光似乎要將黑發男子撕碎。 然而,他的眼神很快就變得因為迷離而平和了。在與“空氣團”接觸的一瞬。 本來已經凝聚起來的氣勢如同被開了口的水箱,很快就瀉的幾近見底。他本人更是不自覺的用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喉嚨,雙腳無規律的亂蹬。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氣息全無。 他死了,像之前每個在“幸存者酒館”鬧事的家夥一樣。 他們從變化莫測的大海上幸存,卻沒有在“酒保”亞當麵前幸存。 他們都死在了輕描淡寫的一擊之下,無一例外。 在這個人命比草賤的大海。 想到這裡,眾人看向黑發男人的眼神變得更加敬畏而狂熱。 他們高呼著他的姓名。 “亞當!亞當!亞當!” 其實,亞當並不是這裡的主事人。正如他的外號,他隻是“幸存者酒館”的酒保。 大概是三年前的一天,酒館的主人——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米娜,在海邊“撿”到了他——之所以是“撿”,是因為當時亞當意識全無,胸口處有一個貫穿的大洞,就連心臟都直接露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正是因為看到心臟還在微弱的跳動,米娜才出於好心將他帶回酒館照料。 米娜還記得當時的場景:這個黑發的男人仰在沙灘上,臉上滿是血汙,身體上也到處都是血痂,一個碩大的背包被海水浸濕了,就在他的旁邊。 在米娜的精心照料下,黑發男子幾天後忽然醒轉。他的眼睛裡是迷茫和木訥。他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伸出纏滿繃帶手,似乎是下意識的所求擁抱或者撫慰。 他開口第一句話並沒有詢問這是哪裡,米娜是誰,又或者發生了什麼,而是: “戴莎。” 清晰又虛弱。 戴莎?這個男人的夥伴嗎?米娜默默地想著。所以他們是在出海時遭遇了敵人,才落得了這個下場? 可是,想到這裡,米娜的眼色黯淡了下來。眼前這個男人的傷勢如此之重,幾乎可以說全憑運氣才撿回一條小命。那他的同伴……怕是兇多吉少,早已葬身大海了。 可這樣的話顯然不能說出來,這怕是會讓眼前這個男人直接喪失活下去的願望。 所以她俯下身子,溫柔的對那個男人說。 “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活下去。 這三個字如閃電般擊中男人的腦海,他身軀一震。 床上的男人本低著頭打量著自己纏滿繃帶的身體,聞言忽然抬起頭,盯了米娜好一會兒,黑色的眼瞳忽然有了神采。 他認真的,用力地點了點頭,說到。 “好。” 說完,他抬起頭,訥訥的望著半空,瞳孔裡閃過昏迷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