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2隻毛毛蟲(1 / 1)

瓜瓜從小就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炎龍國有以頭發為美的審美習俗,而瓜瓜的頭發從小就蘊養得烏黑亮麗,像世家之女江小米的頭發一樣。   鄰居們常說,瓜瓜長大後一定是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兒,不知要迷倒多少米南鄉的小夥子,或許被皇室看中也說不定。而每當這時,她的媽媽就會愛憐地撫摸她的頭發,說她不求未來瓜瓜如何美麗動人、如何嫁入達官顯貴,她隻希望瓜瓜平安就很好。   瓜瓜的媽媽是將軍廟的廟祝,爸爸是一名炎氣修行者,她常常跟著他們一起向俞術公祈福。   在裊裊的香火氣中,瓜瓜常常趴在媽媽的腿上,聽她講述俞術公生前的故事,而爸爸就盤坐在側,瞑目修行。   “俞術公神威蓋世,氣吞山河,炎龍大地無一不折服在將軍刀下。”   “那爸爸什麼時候能像俞術公那樣厲害啊?”   瓜瓜的媽媽看向她的丈夫,目光溫柔得像是一汪泛著秋波的湖水。   “爸爸已經像俞術公一樣厲害了啊。”   “真的嗎?”瓜瓜嘟著嘴,滿臉的童真。   “是啊,爸爸不僅能保護我們,還能保護大家,不就和俞術公一樣嗎?”   “不一樣!俞術公能幻化出巨神像,一拳就能打倒一座山呢!”瓜瓜稚嫩的臉上,充滿了對大將軍神威的向往。   “可是俞術公最初也像爸爸一樣,隻是一個普通的子民而已啊。”媽媽輕輕拍著瓜瓜的後背,哄著她入睡。   “傳說啊,俞術公出身非常貧寒,小的時候常常連飯都吃不飽,可俞術公心善,他願意把食物都讓給弟弟吃。”   “後來炎龍國戰事吃緊,官府強製征兵,俞術公作為長子上了戰場。可自幼吃不飽飯的俞術公在戰場上過得十分艱難,連行軍都跟不上軍隊的步伐。可是在一場戰役後,他忽然就變強了,強到幾乎殲滅了所有敵軍。”   “瓜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啊,那場戰役,是在他的家鄉打的。”   “傳說中,俞術公重返家鄉的那一日,整整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戰鼓擂響時,俞術公渾身的神威猶如一尊戰神。”   “俞術公,是為了保護他的家人啊。”   夏天的夜晚總是有蟲鳴此起彼伏,卻反而顯得夏夜靜,靜得瓜瓜隻聽得到媽媽緩緩地講故事。   瓜瓜困得快睡著了,嘴巴隻囁嚅著,“我……我也想成為大英雄……”   “當你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你也會變成大英雄的。”   媽媽聲音輕柔,輕輕拍動的手停了下來。瓜瓜已睡得熟了,而她看向自己的愛人,眼裡有比月亮還要深遠的感情,而愛人似乎不曾動過,沉穩得像一座山。   “所以啊,他是我們的大英雄……”   ……   戰爭來得突兀且洶湧。   震耳欲聾的炮聲驚醒了所有人的睡夢,也擊碎了無數個圓滿的家庭。   “媽媽!”瓜瓜抱緊了媽媽的手臂,小孩子聽力好,她聽見了四處的哭喊聲和打殺聲。   “別怕,媽媽在。”媽媽擅抖的手捂著瓜瓜的耳朵,光線昏黃的燭臺旁,她看見自己的丈夫走進了門外的火光中。   這是一場極其殘忍的轟炸,城內大多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太陽軍的殘忍早有耳聞,可當親身經歷時卻仍舊讓人不可置信。   在太陽軍攻打西城的那幾日,身為廟祝,媽媽在將軍廟裡收留了很多流離失所的家庭,其中就有鄰居家幸存的小孩趴趴。她從這些人口中,了解到這群惡魔的可怖。   當太陽軍扛著槍闖進將軍廟時,爸爸沉默地獨自站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媽媽紅著眼睛,把瓜瓜和趴趴帶到後門,而身後密集的槍炮聲讓人驚心動魄。   她知道這群惡魔的行徑多麼驚人發指,一旦瓜瓜落在他們的手上,她無法想象瓜瓜會受到怎樣的遭遇。   媽媽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指尖流轉著神光,她揮指如刀,瓜瓜的頭發隨之簌簌地落下,曾經每日都要梳妝打理的長發一下子變得七零八落。   “瓜瓜,你聽媽媽說,帶著趴趴往南城跑。”她把曾經供奉在燭臺上的殘刀和火折子塞進瓜瓜的懷裡,聲音裡有止不住的淚意,“你是趴趴的哥哥,你會保護好弟弟的對嗎?”   “哥哥?”瓜瓜的目光茫然而恐懼,她不知道她的命運發生了怎樣的變故,但她本能地感覺到異常。   “像大英雄俞術公一樣嗎?”瓜瓜問道。   媽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眼淚一串一串地落下。   “對……像大英雄俞術公一樣。”   “快,快跑,瓜瓜……往南邊跑,千萬別回頭!”   瓜瓜牽著趴趴的手,一步三回頭。   媽媽關上了後門。   轟鳴聲越發響亮,瓜瓜牽著趴趴的手,在看不見媽媽以後她不禁下意識地越走越快。   將軍廟轟然坍塌,瓜瓜遠遠地回望,她看見兩尊神像高如房舍,可卻傾然間在密集的槍聲中化為烏有。   瓜瓜拉著趴趴走在路上,手裡隻有一把殘刀,一個火折子而已。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幸福和保護,抱著趴趴哭了出來,而脖頸間一片冰涼,隻剩下一片發茬而已。   可是瓜瓜沒有辜負媽媽的囑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成為了“他”,成為了“哥哥”,她保護著趴趴,從西城逃到南城,又從南城逃到北城。   她遇見不懷好意的歹人,也輕信過偽善的騙子。好在這一切都沒有打倒她,隻是讓她變得更堅定,更睿智。   在戰爭這條注定一眼望不到邊的路上,瓜瓜已數不清自己走了多久。   瓜瓜趴趴像兩條毛毛蟲一樣,在滾燙的戰火中織就他們的繭,又在繭裡痛苦而又安然地融化分解,重新分化構建成更適合在戰爭中存活的模樣。   她變成了“他”,成為了哥哥,成為了大英雄。   ……   營帳裡的人們聽完瓜瓜的講述,無一不嘆然,全都無法遏製住自己的情緒。   江小米擦著眼淚,轉頭跑了出去,七七八八也嗚咽著跟在大小姐的後麵跑出了出去。   “瓜瓜……”歐陽淼也輕撫著她的額角,而後者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難怪瓜瓜之前隻叫自己外鄉人,而接受自己以後才叫自己淼也哥。因為“哥哥”這個身份,對瓜瓜來說是意義深刻而又無比沉重的一個身份。   歐陽淼也從前隻知道瓜瓜非常的早熟,非常的小心,可他沒想到這一切是如此地來之不易。   瓜瓜這孩子,再怎麼心疼她都不算多。   不多時,江小米又跑了回來,和七七八八一同抱著一堆衣妝首飾。   “瓜瓜!”江小米把這一大堆東西放在了瓜瓜的病床上,“這些新衣服新首飾都送給你!這天上地下,你要什麼有什麼!”   “你們的以後,都由我江小米姐姐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