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創世會的人在收回鏡子之後愣了一秒鐘，司離問了句： 　　“怎麼了？” 　　男人倒是個實心眼兒的，居然就直接將自己看到的畫麵告訴司離了： 　　“這個鏡子是我們教會的照妖鏡，被稱作‘靈之鏡’，能夠照出你最後看到的恐懼，或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的卻是你的臉。” 　　差點兒一腳剎車直接把男人從車上摔下去，這下輪到司離緊張了。 　　她想到過這個鏡子是能夠看出IB的鏡子，卻沒想到男人居然會從裡麵看到自己。 　　司離頭上的汗感覺都要下來了，好在此時導航已經開始“目的地在您附近”，司離看到一個有些破敗的寫字樓，將車停下之後男人就走了，臨走前還特地留下了用來傳教的小卡片，上麵是男人的聯係方式。 　　“司離，如果你需要精神慰藉，就來找我，我家裡還有很多這樣的東西，釘釘和企業微信都有我的聯係方式，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通過這個名片上的電話聯係我。 　　男人倒是拋下了一個很好的鉤子，至少司離上鉤了。 　　倒不是因為男人邀請她進入創世會、創世會還發救濟金這種事情，而是因為那麵鏡子，和鏡子上的倒影。 　　抬頭再次看了看安瀾公司，這次不在地標性建築物上，沒有樹樓，但錢思邈依然沒有讓其他觀察員撤離，安排新的工作，還是在這裡潛伏下來，那理由就很簡單了—— 　　或許安瀾失去了它的地理優勢，不能再從這個公司的觀景臺上看到整個上清市的樣貌從而觀察 I B的活動；而是因為它這裡已經形成了一張錯綜復雜的關係網。 　　此時，與其說安瀾公司是一家傳媒公司，不如說裡麵都有一些牛鬼蛇神，來自各個地方需要打聽 I B消息的人都在，他們需要這些民間組織的情報。 　　看了一眼表，已經快下午六點了，家裡還有一個趙小麗，她得回去找些吃喝供兩個人生活，同時還要盡快為她聯係一家醫院，據說腦癱是可以治療的，會讓患者看起來像健康人一樣，既然現在自己不差錢，倒不如就讓世界上自己唯一還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呢好好活下去。 　　倒不是說自己和趙小麗之前關係有多好，彼此有多熟悉。 　　而是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沒有辦法活成一個獨苗，總要有些羈絆。 　　而恰巧，趙黑子和趙小麗是她出獄之後第一個和自己建立羈絆的人。 　　說到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將車停好，先是警惕地掃視著貧民窟裡來來往往的人群，因為每一棟樓之間的間隔都很小，一些推著小車的攤販在裡麵兜售商品，讓人隻能側身通過。 　　從市井間收回視線，確定剛才那個男人沒有跟著來，能量檢測器也沒有報警之後，司離這才上樓。 　　“我回來了。 　　一進門，司離就看到趙小麗坐在地上抹眼淚，手腕扭曲變形，頭沒有力氣地低垂著，好像一個被拋棄的提線木偶。 　　當聽到聲音之後，頂著一頭亂發，趙小麗歪著腦袋抬頭望向司離，一張口說話口水就流了下來： 　　“你……我……” 　　趙小麗說話的聲音含混不清，其實她說了很長一串，但司離聽不懂。 　　本來今天因為熊莉的事情內心就已經在極度動搖，沒想到一看到已經變成這樣的趙小麗，司離再也承受不住了，眼淚默不作聲地就順著麵頰流了下來，“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她看著趙小麗，想到了咖啡館的邢弦—— 　　美好，都隻存在IB為你捏造的環境中，而實際上，自己早就身陷囹圄。 　　從床頭抽了一張紙，司離將紙巾遞給了趙小麗，而後把帶回來的晚餐放在桌子上，打開包裝之後香氣撲麵而來，似乎將整個房間都哄得暖烘烘的，此時不太明亮的昏黃色燈光好像夕陽一樣，在煙火氣中染上了溫度： 　　“來，趙小麗，吃飯。” 　　司離叫了一聲，趙小麗有些艱難地從椅子上起來，她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墊著腳尖，好像隨時都能自己將自己絆倒，司離伸出手扶了一把，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後將筷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你還記得我嗎？” 　　趙小麗低著頭，像是翻白眼一樣盯著司離看，過了好久之後緩緩搖頭，手裡的筷子也沒拿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司離好像才察覺到照顧一個病人有多艱難。 　　她再次俯身，將筷子撿起來放在趙小麗的手中，但後者還是，根本拿不穩東西，剛攥在手裡，一抬胳膊筷子就掉了出來。 　　她倒也不著急，而是先自己扒拉了兩口飯，今天看到這麼血腥的一幕，她也沒什麼胃口，吃著吃著就覺得胃裡一陣陣犯惡心，倒是開始給趙小麗喂飯。 　　可此時機械性的動作後麵，是司離飛速運轉的大腦，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我是不是可以用S+的力量來治療趙小麗？ 　　就算不能，此時此刻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不是嗎？ 　　可是，當這個念頭從司離腦海中浮現的時候，她又連連搖頭，想要將它趕出去—— 　　如果這樣，我不就和用熊莉做實驗的那群人沒什麼區別了嗎？ 　　對一個無法估量後果的手段，選取活人來測試。 　　沉了口氣，司離眼看著今天是不能送趙小麗去醫院了，等最後一口飯被趙小麗拒絕，司離將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打包，起身準備扔垃圾的時候被趙小麗給拉住了衣角。 　　司離愣了一下，她回過頭，看著這個連話都說不完整的姑娘半天擠出來了兩個字： 　　“謝謝。” 　　睫毛微顫，看著此時的趙小麗，司離總是會想到趙黑子殺了工頭的那一剎那，就好像是自己也有了可以依靠的父親一樣，有人將她護在身後。 　　緩緩搖頭，司離摸了摸趙小麗毛茸茸的腦袋： 　　“要謝就謝你爸爸。” 　　說完，司離給趙小麗鋪好了床鋪，讓她在床上睡，自己睡在了沙發上。 　　不夠，晚上司離根本睡不著，一閉眼就會想到熊莉在射擊場教自己打靶的場景，而後本來還說話的熊莉突然上半身就被斬斷，好好的人變成了兩截，但斷裂之後的上半身卻還在說話。 　　猛然睜開眼睛，司離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好像快要斷了，她躡手躡腳穿好衣服，下樓開著車，尋找到了那個老地方—— 　　咖啡館。 　　咖啡館裡燈火通明，隻是這次沒有看到邢弦，司離感覺有些遺憾，就在她準備進門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了之前她和邢弦坐著的位置—— 　　是創世會的那個男人。 　　一瞇眼睛，司離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難不成是自己今天看過靈之鏡之後，這個鏡子有記憶功能，男人讀取了自己的視覺？ 　　沒有輕舉妄動，司離給錢思邈飆過去了一個電話。 　　深更半夜，已婚男人正在床上老婆媳婦熱炕頭，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錢思邈感覺自己的起床氣能把上清市直接引爆： 　　“怎麼了，非要這麼晚說嘛？” 　　不過，相比於錢思邈的怒發沖冠，司離冷靜的可怕，她就像是沒有感情一樣，即便錯愕、驚恐、高興……所有的感情都不會影響到她的語氣，說話冷冰冰的： 　　“錢隊，我看到了創世會的人在之前我們調查的經十三路緯十六的IB裡。” 　　“那個東西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嗎？他出現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錢思邈的聲音還沒結束，司離就聽到裡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了，老公？” 　　“沒事兒，單位的事兒，是不是吵到你了？” 　　這下，找書苑 wwｗ.ｚｈaosｈuyuan.com錢思邈算是徹底醒了，他拿著手機從臥室出來，等來到客廳才鬆開話筒繼續說： 　　“你大半夜在觀察IB？我們這兒可以沒有加班費。” 　　“那不知道創世會有沒有，今天那個人還拉我入會來著。” 　　“要去你就去，反正想要留你在這兒的不是我，是簡譽。” 　　錢思邈算是話題終結者，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默默了良久，最後還是男人先打破了沉默： 　　“你說的那個IB，上次評估員已經去現場評估過了，沒有什麼危險性，而且實體收容困難，上報管理局之後同意在人類世界長期共存，創世會的人去也很正常，如果你不放心，我讓董玲去陪你，再看看，我明天有個外勤，一會兒還要收拾，沒空過去了。” 　　司離本想著既然這東西沒有什麼危險性，要不就算了，可錢思邈掛了電話之後不多久，董玲就來了，她家似乎離這裡不遠的樣子，女孩兒來的時候也沒有開車。 　　“司離！” 　　董玲朝她招了招手，穿了一身粉色的印花短袖，藍色的牛仔短裙搭配著斜跨白色的包包，雙馬尾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可愛。 　　司離從車上下來，本來想要道歉說這麼晚打擾她休息，可董玲一靠近，她就嗅到了一身酒氣，眉頭一皺： 　　“你……在喝酒？” 　　董玲一個二指禮：“向夜生活致敬！Bravo！” 　　說完，她的視線突然鎖定在了咖啡店靠窗的那個男人身上，好像一瞬間身上的酒都醒了： 　　“他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