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轉瞬即逝，莫比斯打開門走進了一個空曠的大廳，諾大的櫃臺後麵隻有一位身穿製服的年輕女性坐在位置。她閉著眼睛，頭不斷的有節奏的搖擺著，臉上充滿了陶醉的神情，似乎在聽著些什麼。 　　在等了一會後，莫比斯走到了她旁邊，輕輕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哇哦！” 　　女性似乎是被嚇了一跳，連帶椅子整個人翻了過去。半響之後她似乎回過神來，拍著胸脯站了起來，看著莫比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歡迎光臨，請問你今天是來辦什麼業務的？”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活力，隻是淩亂的發絲隨意的掛在臉上，加上戴反了的帽子，怎麼看都有點滑稽。 　　不等莫比斯回答，她就非常自來熟的聊起了家常：“哎呀，我在這裡十年都沒見到過人了，難得有個人……” 　　“你戴的這個麵具好可愛啊，哪裡買的……” 　　“你知道嗎……昨天……我之前……太搞笑了……” 　　莫比斯微笑著聽著她絮絮叨叨將近五分鐘，直到她紅著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吐了一下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家長總是說我太自來熟了。” 　　“沒事，我喜歡有活力的人。”莫比斯笑瞇瞇的說道，不過由於麵具的阻擋隻能看見他的眼睛略微瞇了起來。 　　一邊閑聊了後她手指在空中點了一下：“請在這裡簽名。” 　　與此同時莫比斯的眼前出現了一份條款，上麵寫著“自願離開烏托邦申請書”在仔細閱讀完後他在右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完成！”前臺小姐有些興奮的說道：“這麼多年我隻遇見過幾個人申請離開呢，一個是你，一個是骷髏山羊頭，其他人……”她努力的思考了一下，隨後有些泄氣的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沒事，祝你好運，再見了。”莫比斯揮了揮手，準備離開時又被她叫住了。回過頭來，她有些扭扭捏捏的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為什麼你要離開這裡呢？” 　　莫比斯笑著搖了搖頭：“孩子，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沒有變化。”他張開雙臂環視四周：“這裡的確很完美，但是無論過去幾百上千年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太無聊了。這就是我離開的原因，這裡不是我的歸宿。” 　　前臺小姐似乎陷入了沉思，直到莫比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回過神來。 　　“我其實不建議你出去，外麵的世界可是很危險的。” 　　“危險？”她有些疑惑的問道。 　　“對，外麵會有一種叫做壞人的人，雖然很少，但隻要遇到了一個壞人你的生活就會被破壞。” 　　“那我怎麼辨別‘壞人’呢？”她好奇的繼續問道。 　　“很遺憾，隻有被壞人傷害過後你才能分辨出他們。” 　　莫比斯看了一下表：“好了，那麼再見了，我得走了。”雖然看出她還有很多問題，但是他還有事情要去處理。 　　“啊，稍等一下。”前臺小姐似乎想起了什麼，發送了一份文件給他：“這個是對外界的介紹。” 　　“感謝，那麼再見。” 　　辦理好了離開烏托邦的手續，站在路口的莫比斯招來一個圓球形狀的交通工具，坐在椅子上輸入地址後就開始耐心的等待到達目的地。 　　隨手打開一罐飲料，翹起二郎腿透過玻璃開始悠閑地注視著路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的微笑，看到此景莫比斯的眼睛略為瞇起，似乎在回憶中什麼。 　　在他思考的過程中，白球以極快的速度在這個像活著的金屬城市裡穿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道，隨著越走越遠路上的行人以及交通工具都逐漸減少，甚至有幾條街上都見不到任何人影。 　　但即使是無人的街道也十分的乾凈，甚至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就連最基本的灰塵都看不到。更讓莫比斯意外的地方在於，不僅僅是這條街是這樣，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如此。 　　莫約十年年前，出於好奇他曾試過朝一個方向不斷的前進，直至琴小姐開傳送門把他帶回來之前都沒有看到邊界，更沒能從地上找到一點灰塵。一路上隻有無邊無際的建築整齊的排列在一起，充滿了一種冰冷的秩序感。 　　“喵。” 　　小聲的貓叫聲在在他耳邊響起，莫比斯側過頭看見貓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肩膀上。莫比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她的下巴後打開了那份文件。 　　幾十頁文章首頁寫著一行字： 　　歡迎來到【火種】，在這裡無論您是個人、種族、還是機構，都可以加入我們這個擁有無盡可能性的文明。我們尊重並歡迎各種飲食習慣、意識形態和習俗，同時我們樂於看到所有的成員不擇手段的競爭。 　　在這裡通過您可以通過力量獲得一切，包括我們的位置。我們隨時歡迎挑戰，贏了，您會成為新的統治者———-【無冕者】 　　隨著時間的流逝，莫比斯也逐漸了解了外麵世界的情況。 　　在這個世界上，個體中總有一些人比其他人強，而弱者則會尋求盟友來擊敗比自己強大的敵人，僅僅是強壯一些的個體戰鬥力在群體麵前顯得微不足道。所以無論是弱者還是強者都做出了相同的決定，那就是與他人合作，個體的決鬥在這刻變成了集體之間的戰爭。 　　血緣，種族，信仰，利益，喜好……人們不斷的在尋找與自己相同的人，通過共同點將彼此緊緊地聯係在一起，抵抗強者，吞噬弱者，用盡一切手段使自己在這弱肉強食的文明裡活下去。 　　在這裡，身為監管者的無冕者並沒有製定過多的規矩，打什麼，怎麼打，打輸了會怎樣他們都不會過問。滅族，奴役，圈養，使其成為附屬國都是失敗者可能的下場。 　　當然消極避戰的人也有很多，天生厭惡鬥爭的人，害怕死亡的人，厭倦戰爭的人組成的團體。隻需要每段時間向無冕者繳納一筆高昂的費用就能免受戰火的侵襲。但是這實際上是慢性自殺，若是交不起……他們自有辦法取走該獲得的那部分。 　　所以能殘留下來的非戰鬥集體，都是有獨自的優勢，可能是擅長做生意或是製造某些東西，受更大組織的庇護，或者最罕見的情況，那就是這個集體非常的強。 　　在這種製度下，也終會有一些集體歷經了無數的挑戰與廝殺後站在巔峰，而無冕者也給予了它們一個名字：【阿特拉斯】。這個名字代表了一種認可，意味著這個組織擁有他們認可的實力，可以代替他們在各自的區域製定自己的規則。莫比斯略微看了一下，其中赫然有他所在的臨界點公司，占據的區域為第三區。 　　在火種中流傳著一句話，隻有阿特拉斯才能打敗阿特拉斯。雖然歷史上也發生過其他組織聯合推翻過阿特拉斯的事件，但是基本上他們隕落的最常見原因就是被其他的阿特拉斯所擊敗然後吞並。 　　隨著不斷的汲取著失敗者帶來的養分，現存的阿特拉斯們變得越來越強，手上掌握的資源以及各種超越人們理解的武器使他們牢牢的掌握了各自的區域。他們的眼中的敵人也隻有其他站在巔峰的組織，至於各自地盤其他的存在隻能成為他們意誌下的奴隸，無論怎麼樣的離譜規矩都會得到完美的執行。 　　就這樣，漫長的戰爭終於短暫的結束了，阿特拉斯們建造起了獨屬於自己的文明。最核心的區域被稱為巢，巢的外圍是上層，以此類推，直到勢力最外圍的邊緣地帶。 　　其他組織為了保持穩定也各自在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模仿他們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也沿用了上層到邊緣的叫法。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也隻有阿特拉斯能用巢這個名詞來稱呼自己的核心區域，若是其他組織用這個稱呼則會被認為是一種挑釁。 　　不久之後，這種脆弱的平衡在不久後又被打破了，戰火席卷了整片大地，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每個勢力都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的提升實力，每天實驗室中各種打破道德底線的科技被研發出來。個體的利益在集體的麵前被無限的縮小，而這些代價的背後隻是為了多活一天的掙紮。 　　多年後在某個契機下再度達成了共識，疲倦的人們再度在彼此之間劃下了界線開始修生養息，將用於戰爭的科技應用到生活上。 　　這時他們驚訝的發現自己原來已經站在了文明的巔峰，多年來研究出來的科技使他們獲得了用不完的能源，吃不完的食物，溫暖的居所。沒有再會因為物質上的匱乏而煩惱，他們也給這個時代取了一個合適的名字：烏托邦。 　　但物質上的滿足沒有給人們帶來幸福，反而帶來了對未來的迷茫，各種理念不斷的被提出然後被否定，每天新誕生與消失的教派不計其數。人們開始嘗試更加極端的取樂手段，隨著閥值越來越高，每次精神的高潮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又一次更大的空虛感。 　　人們的精神開始逐漸扭曲起來，直至在某次阿特拉斯的會議上一方代表失去控製，徒手擊殺了另一個人的時候。望著他手上的鮮血眾人原本嚴肅的神情消失了，嘴角抑製不住的略微上揚起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了，戰爭，又要開始了。 　　也是在那一天，人們在戰火中絕望的意識到烏托邦終究是一場夢，隻要文明還存在一天，戰爭就會延續一天。所以他們接受了這個命運，拿起武器開始了永不結束的戰爭。 　　但也有人選擇了拒絕這個結果，堅信殺戮不是答案，於是他們選擇聯合在一起，建立了一個沒有戰爭與死亡的新的烏托邦。 　　看完後莫比斯若有所思的撫摸著貓咪的後背，直到到目的地前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目的地，莫比斯下車後在無人的街上舒展了一下四肢，隨即帶著貓咪走到一個種著花的小院子裡，打開了一個粗曠的木門。 　　進去後他很熟練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根手工製作出的煙卷，在油燈上點燃後躺在了舒適的藤椅上。 　　吐出一口煙圈，他不緊不慢的問道：“老馬，近來過得怎樣？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這種廢話就省省吧，還能怎麼樣？跟以前沒有任何區別。”屋內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直至莫比斯看著手中的煙燒盡，抖了抖手上的灰站起身來：“老馬，我要離開了。” 　　“是嗎……你把麵具都帶走吧，我留著也沒意義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莫比斯走進其中一個房間，裡邊墻上全部都掛滿了麵具，每一副麵具都有屬於自己的特色，可以看得出作者製作它們時廢了很多功夫。 　　莫比斯摸了一下製作臺，手指搓了一下，有些驚訝的說道：“我第一次看你整理這桌子，不容易啊。” 　　老馬沒有回答他的話，依然沉默著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 　　莫比斯拿起一副由不知名材料做成的黑色麵具，外表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縫隙，似乎隻是個弧形鐵片。敲了一敲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看了看邊緣也沒有可以固定的裝置，他有些好奇的問道：“這個黑色的怎麼用？” 　　“戴上去就行。” 　　聽到他的話，莫比斯把麵具貼在了臉上，隨即邊緣彈出其他的部分，伴隨著金屬撞擊聲一個覆蓋整個頭部和頸部的頭盔就組裝好了。 　　看著裡邊顯示出與外界沒有任何區別的圖像，莫比斯吹了一聲口哨：“好東西。”在擺弄的過程中他發現還能在外麵投影出各種由文字組成的表情，還蠻有意思的。 　　就在他玩的不亦樂乎時，大廳的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傳來，莫比斯沒有抬頭，直接說道：“給我一分鐘，馬上來。”聽到他的話，腳步聲停住了，隨後聲音漸漸遠去。 　　莫比斯拍了拍著那一直沒有敞開的房間門：“老馬，很高興認識你。” 　　房間裡沒有傳來回應，似乎房間裡沒有人似的。莫比斯也沒有所謂，轉身關上門就離開了這個略有些雜亂的屋子。 　　在他走後，昏暗的房間裡一雙蒼老的手打開一瓶酒的塞子，給桌子上的兩個玻璃杯裡添滿了酒液。拿起其中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從黑暗中拿出一副老舊的相框，裡邊的照片上有個燦爛笑容的年輕女性。老馬入神的看著這張普通的照片，他伸出手輕柔的撫摸著，像是在溫柔的撫摸某人的肌膚。 　　隨後他把相框放在了桌子上，打開抽屜，裡邊有一把外表極其精致的帶著金色花紋的黑色燧發槍，還有一個同樣風格的信封。 　　輕輕打開盒子，裡邊正躺著一枚子彈，但與其說是彈藥不如說這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上麵雕刻著玄奧復雜的紋路足以讓每一個見過它的人發出驚嘆。 　　老馬欣賞了一會子彈後，熟練的完成了準備步驟並將其填裝進了槍膛中。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他舉起了槍對準太陽穴。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啊生一的快愉當相”接著他扣動了扳機。 　　伴隨著槍聲，照片上女人的笑臉上濺上了幾滴鮮血，槍也從他的手上滑落砸在了地上，隨後房間裡陷入了寂靜。 　　門再度被推開，幾個一致的腳步聲踏進了房間內，由於房間光線不足所以看不清他們的麵貌，即使能勉強透過微弱的光芒能看到的部分都被黑色的衣物所覆蓋。他們安靜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197573號肉體狀態：死亡】 　　【回收程序啟動】 　　“指令確認，開始回收。” 　　血液從相框的玻璃上倒流回失去生息的身體裡，火槍也從地上回到了手裡。他的嘴裡發出了聲音：“相當愉快的一生啊……。”隨後他吐出了一口氣，把槍放回了桌麵上。 　　【197573號意識提取完畢】 　　為首的黑衣人把子彈從槍中取出來，塞進了口袋中。剩下的兩人將這個曾經名為菲斯·卡沃的肉體平放進了一個透明的罐狀容器裡，邁著整齊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清理程序啟動】 　　房間裡的東西不管是卡沃花費上幾十年打造出的麵具，找書苑 www.zhａoｓhuｙuan.com 還是房間內的各種工具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回歸到了最原本的狀態，就跟其他街上所有的房間內一樣，整潔但又充滿著冰冷的秩序感。完全看不出曾經有個人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漫長的歲月。 　　“肉體回收完畢。” 　　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三人將身體放進了一個窗口內。閘門關閉後，機械臂無聲無息地將透明容器抬升至空中，然後放置於另一個容器之上隨後便停止了運行。 　　若是視角從這個機械拉遠視角，那麼觀看者會見證一個幾乎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壯觀場麵。成千上萬的容器，被精確地排列成一個龐大無比的矩陣。這個矩陣仿佛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它們層層疊疊，一層連著一層，延伸到視線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視線向哪個方向拉遠，都無法看到這個結構的盡頭，這是一個超越了人類理解的龐大工程。在這裡，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變得模糊，一切都被冰冷的金屬和永不醒來的夢境所替代，直至永遠。 　　此時那顆子彈也被運送到了另外一個容器當中，當子彈落入溶液之中便變消失的無影無蹤。原本蜷縮在液體中的嬰兒的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他好奇的睜開眼凝望著這個陌生的世界，一道由無數人類聲音合成的提示音在他耳邊響起：“新的公民，歡迎你加入烏托邦。” 　　於此同時，某個無人的工廠開始運行起來，一顆完全一致子彈從流水線上被製作出來。當滾燙子彈落入早已被放在下麵信封後，信封的邊緣自動合上，上麵用金色的字體寫著一行數字： 　　“1975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