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一萬個疑問，但我畢竟隻是一個十二歲，且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吳瞎子一嚇唬我，我的心裡就隻剩害怕，全將那些疑問拋在腦後了。 　　我的心中滿是無助。 　　“看來是想留下了？”吳瞎子笑問我。 　　我默不作聲，不知道該答他什麼。 　　“跟著我討生活，得要懂事兒。”吳瞎子伸了個懶腰，走到那口棺材前，瞅了兩眼，然後指使我道，“去，上門口把棺材板蓋搬進來。” 　　我聽的呆愣。 　　他叫我去撿棺材板？ 　　“這鬼開棺不吉利，得趕緊給它封回去……”吳瞎子自言自語一句，見我仍站著不動，又看向我，“去啊，愣著乾嘛呢？” 　　我心裡悲憤，但不敢忤逆他，走出門去，心裡想著，我會幫他取棺材蓋，都是看在他替我醫好啞病的份上……雖然醫治的手段很惡心。 　　棺材蓋很重很沉，而且有股腐爛的味道。我強忍著惡心，抱住小頭的一端往山神廟裡費力地拖動。過門檻時很艱難，我看了吳瞎子好幾眼，卻半點兒伸手幫忙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用威脅的語氣催促我兩句。 　　我家條件好，還是獨生子，從小也沒乾過這等粗重的活。其實就算是粗活也罷了，但這可是一具紅漆實木，被人用過的棺材蓋！ 　　我心裡是有一百句怨言，全都變成了臟話，吐到吳瞎子的身上……當然，我是在心底罵的。 　　我艱難地將棺材蓋抬到吳瞎子的身邊，卻聽到吳瞎子又說：“給它蓋上。” 　　“啊？我蓋上？” 　　我當然不願意。 　　“老瞎子老咯，腰板僵，乾不了重活。”吳瞎子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腰。 　　可我剛才還看著，他捏碎了女鬼的頭，還將女鬼按成紙片，搓成了黑丸子。 　　我很反感吳瞎子的所作所為，下意識撇過視線，卻看到那口紅漆棺材裡的景象。 　　裡麵是一堆發黃的碎骨，散亂擺放滿棺材，看不出是不是一個人。那些碎骨上麵還粘連著星星點點的風化皮肉，散發出一股惡臭和土腥味。 　　還有那顆頭顱，剛才被女鬼小女孩抱過的那顆頭顱，此刻正端放在碎骨的正上方。 　　這幅畫麵令我感到不適，讓我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退。 　　“算了，沒膽兒的小娃娃，還是得辛苦老瞎子我……”吳瞎子察覺到我害怕，隨即一彎腰，抓起棺材蓋，然後往紅漆棺槨上一合。 　　我見他合棺的動作這般輕鬆寫意，不由瞠目結舌，問道：“瞎老公公，你力氣這麼大，為什麼非要我撿棺材回來？” 　　“誰瞎？叫誰老公公呢？拿我當太監？叫爺爺！”吳瞎子瞪著他那雙發白的瞎眼珠子，氣呼呼的罵道。 　　他年過古稀，我叫他一聲爺爺倒不吃虧，但我剛才明明聽著他一口自稱自己一個“老瞎子”，這會兒倒又不讓我叫了，脾氣真是古怪。 　　我不再說話，畢竟我這是寄人籬下，也不想觸他的黴頭。 　　“小高粱，困嗎？”吳瞎子突然問我。 　　我剛才被兔子蹬暈，睡了一會兒，現在還算精神，“不怎麼困。” 　　吳瞎子點了點頭：“行，那陪爺爺走一趟。” 　　我有些發懵，開口問道：“這大晚上的，去哪兒啊？” 　　吳瞎子兩手按到紅漆棺槨上，然後猛地一抬一拋。 　　這紅漆棺槨像是平地飛起，下一刻竟懸停在吳瞎子的頭上。 　　啊，並不是懸停，是吳瞎子單手托住了它。 　　看到這驚人一幕，我呆若木雞，半晌沒回過神，還是吳瞎子先答了我之前的問題：“還那厲鬼的債，也是去治你的啞病。” 　　“啞病？”我摸了摸喉嚨，不由疑惑，“我的啞病不是好了嗎？” 　　“聽聽你那嘶啞的聲音，比我還像個快死的人，也是現在山神廟裡沒有旁人，若旁人聽著你說話，定力差些的，指不定就能嚇暈死過去。” 　　我“啊、啊”了兩聲，聽在耳中，也沒覺得多麼嚇人。 　　我一抬頭，看吳瞎子已經托著棺槨出門去了，我連忙跟上。 　　“這厲鬼怨氣不化解，你用她發聲，你說話的聲音會讓普通人懼怕，甚至精神錯亂……你要是願意這樣，我也可以不管。”吳瞎子回頭瞥了我一眼。 　　“別，別啊……”我當然不想做那人見人怕的煞星。而看著吳瞎子盯著我的眼珠子，我一邊懷疑他是不是真瞎，一邊又覺得他危言聳聽，“吳爺爺，你是不是在唬我？” 　　“我唬你乾嘛？”吳瞎子嗤笑一聲，“反正你跟著我了，以後少不了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我就先與你講了，你今個兒碰到的這女娃，是鬼，厲鬼，因為戾氣重，見人就殺，所以也叫索命鬼……” 　　我並不好奇厲鬼的來歷，而是奇怪吳瞎子，我打斷他問道：“為什麼我跟著你以後，就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 　　“你就是這個命！”吳瞎子說道，“老瞎子大限將至，這一身除妖破邪的本事總得後繼有人。我在這槐山腳下等了十多個年頭，才撞上你個合適的小鬼頭，可不隻能便宜了你小子？” 　　吳瞎子要傳我本事？ 　　我聽的有些發懵，但不禁想起我媽說過，這吳瞎子是六年前遭病之後才神情大變，像變了個人。 　　我忍不住問道：“吳爺爺，你不是六年前才變成山神的嗎？為什麼說等了十多個年頭？難不成吳爺爺你六年之前也是山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為什麼非得在六年前才表明身份？” 　　不知道吳瞎子是不是被我的連環發問問的煩了，突然站定身子，讓我反應不及，撞到了他的後背。 　　我連忙倒退一步，再看向吳瞎子，他卻是臉色復雜。 　　他沉默片刻後說道：“老瞎子陪不了你多久，等到該分別的時候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其中原因。” 　　我聽的雲裡霧裡，沒曾細想，又疑惑起自己的特殊，問向吳瞎子：“那為什麼吳爺爺你偏偏選上了我？” 　　吳瞎子上下打量了我，說道：“你天生一顆玲瓏心，又是純陽命格，算半根好苗子，勉勉強強能入老瞎子的眼。若不是地處偏僻，老瞎子隻能矮個子裡頭選將軍，也挑不上你小子。” 　　我聽的不滿，說道：“你說我不好，你是不知道，我能瞧到妖怪，還能看到鬼，我殺過紅皮蛇，那個蛇妖你沒見過，有我爸胳膊那麼粗那麼長，又兇又狠，還不是叫我弄死了？還有李子的媽媽，他變成鬼之後，還是我替她完成了未了的心願，跟李子他告別……” 　　我嘰嘰喳喳說了一堆我自以為光榮的事跡，吳瞎子托著棺槨，慢悠悠地邊走邊聽，也沒打斷。 　　而我越說越興奮，想著以後若能像吳瞎子一樣，一下將一個厲鬼拍扁搓成黑丸子，也能跟電視裡的孫大聖一樣，捉妖打鬼，大鬧天宮，闖進地府改生死簿。 　　我憧憬著，迫不及待的想跟吳瞎子學本事，到時候我也要闖進地府，勾掉生死簿上我的名字……不，要把我爸，我媽，還有李子的名字都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