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7夕(1 / 1)

李蘇蘇望著銅鏡中自己的臉,她早已適應了趙南星的這張臉,久而久之,李蘇蘇的心和趙南星的臉融合在了一起,早就分不開,她,就是趙南星,趙南星,就是她。   “今日是七夕,這是今天早上用銅盆接的露水,相傳說,這七夕節時的露水是牛郎織女相會時的眼淚,如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呢”輕羅端著盆進來,和趙南星說道。   “雖說是傳說,倒是挺有趣的”趙南星笑著說道,伸手在盆裡洗了洗手,夏夜炎熱,這露水清涼,洗了很舒服。   “侯爺今晚上要帶夫人出門,是嗎?”輕羅問道。   “嗯”趙南星答道,說到霍江霆,她倒不自覺地開始臉紅起來,她一個母胎單身的24歲姑娘,連男生的手都沒摸過,穿到這裡,就成了別人的妻子,還擁有了一個合法丈夫,連相親,認識,戀愛,結婚都省了,直接一步到位成了老夫老妻,屬實是彎道超車,領先同齡人好幾年,她的這個劇本,應該叫做將軍夫人的先婚後愛……   “那夫人得穿得好看些”輕羅說道,從妝奩中認真地選了珠釵,仔仔細細地給趙南星梳了發髻。   “就戴上次買回來那個絨花就好了”趙南星說道。   霍江霆靜靜地站在庭院中,帶著些許暑熱的夜風吹過他的臉,他麵上平靜如常,但是,背在身後的右手出賣了他,他的手指緊緊的捏著衣角,他的內心,很緊張,很期待,以至於手心還微微出汗。曾經帶著一千西涼鐵騎就敢勇闖狄戎大營,麵對著自己數十倍的兵力,霍江霆都沒有懼怕,愣是帶著部下在狄戎營中來回沖鋒,斬殺無數敵軍後全身而退,這位漠北草原上令狄戎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此刻,站在庭院中,卻不自覺地緊張,局促不安起來。   趙南星從後院來到前院,看到了那個挺拔熟悉的背影,她開心地朝她喊道“霍江霆”   霍江霆轉過身來,廊下點著燈,燈下的趙南星梳著高髻,繁瑣復雜的發髻上之插了一支絨花,上次在東街上,霍江霆買給她的那支。   “霍江霆,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女人嘛,出門總要麻煩些”趙南星開心地小跑到他的麵前,雙手抓著他的胳膊說道。   “出門不能這麼喚我了”霍江霆淺笑著,看著自己麵前的趙南星,寵溺地說道。   “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趙南星問道,眸子亮晶晶的。   “你若是喜歡,便這樣吧,隻是在外邊,你這麼喚我,暴露了身份,惹得別人旁觀,不大方便”霍江霆耐心地解釋道。   “哦,我知道,低調低調”趙南星會意地點點頭道,“我今天好看嗎?”趙南星仰著臉,一腳期待地望著霍江霆,問道。   “今日,怎麼隻戴了這支絨花?平日裡,你最是喜歡金釵之類的,說是出門在外,富貴些才能彰顯身份”霍江霆伸手摸了摸她額前的發,問道。   “金釵很重的,發髻梳得那樣繁瑣,還要插上去那麼多金的銀的,扯得我頭發疼,壓著我的脖子了,頭都抬不起來”趙南星撇撇嘴道,“再說了,那穿金戴銀,攢珠戴玉的,那麼多東西別頭發上,我一低頭,東西掉了一根,還得找。或者被哪個賊人惦記上了,扯掉我一根金釵,好多錢就沒了”   “好”霍江霆寵溺地摸摸她的臉,“你喜歡就好,你若是喜歡,改日再給你買”。   “就,咱倆去?顏然,不去?”趙南星問道,上次春日宴那麼盛大的活動他都得帶上顏然,這七夕節,這不是情人節嘛,怎麼不帶女主角了?妻啊妾啊什麼的,都應該一並帶上吧。   “她身子不適,就不去了”霍江霆平靜地說道,他隻想見她一人。   七夕節的東安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和各地區節假日的旅遊景點差不多,比上次出門逛的夜市還要盛大,街上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花燈,應接不暇,一路看過去,趙南星眼都花了,花燈做得十分精致,什麼兔子燈,蓮花燈,滾燈什麼的根本不值一提,嫦娥奔月,後羿射日,誇父追日,精衛填海,八仙過海,二龍戲珠等等,做得栩栩如生,手真的巧,趙南星看得十分驚喜,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燭光從描繪出神入化的燈籠紙上透出來,看得趙南星都愣住了。   看著她好奇的樣子,霍江霆十分確定,她真的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從前的趙南星,從不會對這些平民百姓的物件露出驚訝之色來,她隻會嫌棄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擁擠,來這種地方隻會失了身份,趙府中的七夕鑼鼓喧天,絲竹管弦不絕於耳,花燈也是更加富麗堂皇,霍江霆見過趙府送來的燈,一個六角犀牛燈,六麵燈籠紙上畫的都是趙南星,畫師丹青了得,令人驚嘆不已。   “若是喜歡,給你買一個,如何?”霍江霆在她身後,開口問道。   “這個,很貴吧”趙南星回頭問道,這種時節的東西,又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段,肯定要價不菲,就像情人節的玫瑰一樣,商家必定趁火打劫。   “我買得起”霍江霆望著她笑道。   “哦,也是啊”趙南星低聲說道,“你當然買得起了,朝廷一年給你發那麼多俸祿”   “不買了,我就看看,這麼大的燈,買了我也拿不走”趙南星還是覺得不買了,他霍江霆舍得買,她趙南星還舍不得這個錢,果然啊,自己就是個勞碌的命,山豬吃不了細糠,都穿到這麼尊貴的身體裡了,還是舍不得花那倆錢。   “買個蓮花燈吧”霍江霆提議道。   “那是什麼?”趙南星問道。   “這個”霍江霆從旁邊拿起一盞做工精巧的粉色蓮花燈來,蓮心置了蠟燭,很是好看,“一會兒可以劃船去城外的河裡放燈,燈會順著水流漂走”   “哦,這樣子啊”古人的放蓮花燈祈求姻緣嘛,雖然她已經有個丈夫了,但是,入鄉隨俗嘛。   “能不能,再給我買個這個,我想要這個”趙南星從旁邊拿起一個孔明燈來,朝著霍江霆問道。   “你若是喜歡,買便是了”霍江霆寵溺地說道。   江心,月亮掛在幕布一般的天上,兩岸的草叢中蟬鳴沿著江麵傳來,時不時還有一些螢火蟲星星點點的在草叢中若隱若現,霍江霆劃著船,木槳在江麵留下一串漣漪。   “真美啊”趙南星托著下巴,望著滿天繁星出神,城市裡到處都是光汙染,什麼也看不到。   “霍江霆”趙南星開口道。   “嗯”坐在她對麵的霍江霆應了她一聲,“什麼事”   “沒什麼,我就喊你一下”趙南星放下手來,“這裡可以放燈了嗎?”   “可以”霍江霆把槳收起來,“小心一點,不要打翻了”   趙南星應著他,點燃了蓮心的蠟燭,小心翼翼地將蓮花燈放進水裡,輕鬆鬆手,燈就順著水流漂走了,趙南星回頭看著霍江霆說道“這時候是不是要許願啊”   “也可以”霍江霆看著她,寵溺地回答道。   “好的”趙南星閉上眼,雙手合十,默默許願。   “你許了什麼願望?”霍江霆湊上來問道,他的臉靠得很近,趙南星幾乎能看到他眼睛裡自己的倒影。   “願望講出來就不靈了”趙南星不動聲色地繞過霍江霆,去取那個孔明燈,“一會兒孔明燈飛起來,我還要許一個願”   “這麼多願望一次性許了,怕是織女也記不住啊”霍江霆笑話她道。   “許願嘛,圖個心安”趙南星滿不在乎地說道,點燃孔明燈,一會兒後她輕輕鬆開手,孔明燈便朝著天空飛去。   “飛起來了”站在船頭的趙南星開心地回頭和霍江霆說道,動作太大,小小的木船並不穩,趙南星一個重心不穩就掉進了江裡。   水,到處都是水,水不停地灌過來將她淹沒,她不會遊泳,之前就嗆過一次水,趙南星不停地掙紮著身子,浮起來又掉下去,水不停地灌進她的嘴裡,她被嗆了一大口水,趙南星依舊掙紮著,浮上來又沉下去,她驚慌失措的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她盼望著霍江霆能發現她落水了,過來把她揪起來,水不停地嗆到她的嘴裡,鼻裡……   看到趙南星落水那一刻,霍江霆幾乎是立刻就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但是下一秒,他的腦子裡浮現出了很多的念頭,根深葉茂的趙家,地位穩固的皇後,新進宮的趙婕妤,牢不可破的趙家文官一派,被趙南星牽製的霍侯府……   如果不伸手,任由趙南星淹死在這江裡,沒有了趙南星,趙家就很難得知霍侯府的一舉一動,霍江霆做事就不會受到牽製,於他,是再好不過的事,趙南星是失足落水,任何人也無法怪罪到他頭上來,他不需要做任何事,隻需要袖手旁觀就可以拔除趙南星這顆趙家安插的釘子……   可是,他真的能夠袖手旁觀嗎?趙南星的一顰一笑浮現在他的眼前,她如山間清泉一般冷冽的眸子,帶著笑,沖他撒嬌,讓他買個孔明燈,她笑魘如花地把西瓜的第一口喂給他,她伏在他的膝蓋上,笑意盈盈地說以前都是她的錯,讓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她朝他跑來,開心活潑地說要出去玩……   趙南星的腦子裡湧出無數得絕望,要是今天交代在這兒了,可就回不去了,她張開嘴想要喊霍江霆的名字,但是還未發出聲來就被水灌了一嘴,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手,隨後用力一提,便她拽上了船。   趙南星大口大口地吐著水,渾身濕透,頭發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雖是夏夜,她依舊被凍得渾身發抖。   霍江霆幫她把濕透的外袍脫下,又解下自己的大氅,將趙南星一整個包住,攬進懷裡,他左手抱著趙南星,右手握著船槳,快速地朝岸邊劃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把臉貼在趙南星冰冷的額頭上,不時低頭看一下懷裡瑟瑟發抖的趙南星,她一聲不吭。   趙南星閉著眼,冷,很冷,就算霍江霆抱著她,她也冷,她不敢說話,都是她不小心落水才搞成這樣的,霍江霆都沒有責備她,她還能說什麼呢。   看著岸邊越來越近,霍江霆的心中升起無數的悔恨來,他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瘋了,他居然想要淹死趙南星,趙家和他們兩個派係的黨掙,和趙南星有什麼關係?她也是被推入棋局的旗子而已,她還是他霍江霆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居然想要袖手旁觀讓她淹死在江中,他感受著懷裡的人顫抖的身體,她冷得發青的臉,霍江霆收緊了抱著她的手,心裡無數的後怕,如果自己當時再猶豫片刻,或者真的任由她在水裡掙紮不出手,那麼,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上了岸,雇了馬車,霍江霆付了錢抱著趙南星上了馬車,趙南星縮在他的懷裡,不說話,可能真的被嚇到了,霍江霆十分後悔。   “下次,我不亂動了”懷裡的趙南星抬頭看著霍江霆說道,從霍江霆把她拽起來開始,臉色就一直不好,可能他生氣了,因為自己的莽撞。   “沒事,以後小心點”霍江霆並沒有半分責備她的意思,隻是用臉貼著她冰涼的額頭,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   “謝謝”趙南星道謝道,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脖頸間,大約從這一刻開始,她才真正接受了她的這位丈夫,這是她在這陌生的世界裡,唯一的依靠。   霍江霆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