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州,遠山鎮。 殷纊趕回家時成蔣正在往門上掛燈籠。 “回來了啊。”成蔣拍拍手上的灰塵。 現在二人所居住的莊子是成蔣買下來的,就在郊外,夠他倆生活。 “成哥,哪來的燈籠?”殷纊看門前兩個大紅燈籠掛在兩邊。 “這不快除夕,增添點喜氣。”成蔣對這兩隻燈籠很滿意的點頭。 “進屋,炭盆都燃著呢。”殷纊脫去披風,門關上阻擋了寒氣。 “成哥我想跟你說個事。”這件事他早想告訴成蔣了,不過卻一直耽擱,如今他回家就想立刻告訴他。 “壞事?你看上姑娘了?”成蔣打趣他。 “沒有,我買了一處鐵礦,規模不大,但是能錢生錢。” “好事啊!今晚加一道菜,再喝點酒。”成蔣打心底裡為他高興,殷纊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他做事情從來不用成蔣操心。 明日除夕,年夜飯要做什麼他都準備好了。 這麼多年他的廚藝見長,早些年他剛養殷纊時,殷纊喝粥都皺個臉,一天晚上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成哥,你感覺你廚藝怎麼樣?”殷纊小心翼翼的試探。 成蔣當時非常自信的說:“非常好。” “其實,成哥我說了你別生氣。” “也別氣餒。” 殷纊最後一鼓作氣說:“成哥其實你做什麼都很難吃…” 成蔣頓時心都墜到了崖底,“是嗎?” “可是你說好吃啊。”成蔣欲哭無淚,現實給他當頭一棒。 “我騙你的。”殷纊說話不敢大聲,他在黑暗中小心觀察成蔣的臉色,但直看見了一片黑暗。 “沒關係,以後就好了。” 成蔣安撫自己,做飯而已,練練就精通了。 —————— 江嫵穿好衣服,簡單給自己挽個發鬢,此時陳儀敲響門,端進來一碗粥,和一盤點心。 “公子不僅囚禁我,還想餓死我?”江嫵低垂眼眸,說出的話帶著刀子。 陳儀端碗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都泛白。 “我隻會做粥…” 江嫵聽後卻大驚,這粥…竟是他親自做的。 “拿走吧。” 明明很餓但她還是硬氣的讓他端走,陳儀不說話,真就轉身走了。 江嫵感覺他好像生氣了,他親自動手做的粥,她卻毫不領情,生氣了也自然。 不過如今她有資格耍脾氣,被下藥被軟禁這個男人騙了她,江嫵還不能發點脾氣了? 覺得無聊至極,也不能出門,那本遊記還沒看完呢。 為什麼就沒有解悶的東西呢。 過了許久,江嫵昏昏欲睡時,陳儀又走進門來,拿了兩個食盒,將飯菜擺放在桌子上。 江嫵聽到動靜用力睜開眼睛,在看見滿桌飯菜時她的困倦早已消失不見。 “我命人去買的,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陳儀將竹箸放好,走到江嫵麵前。 她現在還是懵的狀態,陳儀說:“別生氣,吃點東西吧。” 他也不想這麼做的… 如果江嫵不能原諒他,他能理解。 “哦。”江嫵推開他徑直走向桌子,她要餓死了,從昨晚到現在一口東西都沒吃,怎麼能不餓,她不是石頭做的。 兩人沉默的吃完一頓飯,陳儀收拾好桌子,剛踏出門外一隻腳。 忽的想起一件事。 “江嫵。” 聽到陳儀叫她,江嫵有點緊張。 “乾什麼?”語氣裡有些戒備。 陳儀從懷中掏出兩本書,輕輕放在了桌麵上,江嫵隻能看到他的側臉,神色不清。 向上揚的眼尾,讓江嫵又想起昨天夜裡。 他走後江嫵才拿起書,是她看的遊記! 另一本則是最流行的話本子。 江嫵拿著書感覺心裡五味雜陳特別不好受,她不能明白,陳儀一邊關她一邊對她好。 之前的好是接近的手段還是真實的,那現在的好有算什麼? 她看不明白,分不清。 江嫵和陳儀過了幾天焦灼的日子,她仍說話夾槍帶棒,對他態度冷淡,但陳儀就跟沒事人一樣,讓江嫵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一日三餐皆是他帶餐盒來。 “你還要關我多久?”江嫵語氣冷淡,故意不看他。 但她能感覺到陳儀的視線,他說:“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多少日子了。” 從她失蹤的那日起,元江的人肯定一直在找她的下落,紙包不住火,人做事一定會留下痕跡。 等元江找到這裡,她就可以離開了。 “陳儀,你什麼意思?”江嫵拍桌,厲聲質問他。 “你可以很快離開了。”陳儀看向她,江嫵感覺到他眼神中有很多情緒,不舍,懊悔,難過… “我沒說這個。” “到河川城之前你對我的好是真心還是故意接近?”江嫵指尖發抖,她問出了想問的問題。 “真心。”陳儀沉聲說,他很堅定的說。 “真心?那下藥呢?”江嫵眼眶紅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沒有哭腔。 陳儀攥緊手,他的胸膛此刻好想有無數把利劍狠狠插入。 “你就在意這些?”他又變回那夜玩味的樣子。 “現在算什麼?”江嫵指桌上的飯菜說。 “什麼都不算。”他說出的話漫不經心,眼睛卻背叛了他,悲傷在眼中滿溢。 話語違心,不是他真心所想。 “陳儀,虧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我甚至還跟傻子一樣為你動心過。”江嫵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她彎腰撫摸自己的心。 那裡好像要裂開一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隻感覺有無盡的悲傷從心中湧出。 陳儀下意識想伸手扶她,手背被一滴眼淚砸中,溫熱轉為涼意,他心尖一顫。 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放回,他下狠心又說出一句,“江嫵,你不該喜歡我,你該恨我。” 他介入她的人生,改變她的生活,他騙了江嫵,他恨自己。 他不該這麼做,但他是烏城城主的養子,或者說是他養的一條忠心的狗。 為他辦事,為他奔波。 他早就受夠了,但如今,他不能違抗陳祁。 在心中默念千萬遍對不起也不能彌補,他得籌劃未來了,就算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自由。 江嫵的眼淚遮蓋視線,臉頰覆上一雙溫熱的大手,是那雙替她付銀子的手,拿著茶杯的手,也是捏住她下巴的手。 陳儀的動作很輕,將江嫵的臉揚起,手指輕輕拭去淚痕。 “我想恨你。”江嫵斷斷續續說,她也認為自己應該恨陳儀,或者討厭他,但她做不到。 陳儀做的太多事情都很矛盾,傷她心,然後又溫柔的將她的心拚湊好。 “江嫵。”陳儀輕輕呢喃她的名字,他眼中的黑潭隻映出她一人,又仿佛破碎般,填滿了各種情緒。 手指不停的擦去眼淚,江嫵握住他的手腕。 陳儀最後還是將她擁入懷中,他隱忍克製的聲音響起,胸膛也跟著振鳴。 他說:“江嫵別哭了…” 他想說他心疼,但又憋回肚子裡,陳儀閉上眼,輕拍江嫵的後背,安撫她,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