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臺大門外,一輛銀灰色的寶馬靜靜停在路邊。 陳彥飛把玩著一根烏黑的木簪,眼睛卻緊盯後視鏡裡陸續下班的那些人,生怕漏過自己想等的那一個。 如果見到了艾雨,說些什麼好呢? 他昨天熬了一宿夜班,早上七點又要趕到科室,應對每周一次的主任大查房。 例行交班完畢,整個科室傾巢而出。以主任為首,後麵依次跟著主治醫師,他這樣的住院醫師,然後是規培生、實習生…… 歷時三個多小時,查房才結束。 等到終於可以按排班休息了,他卻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開車來到電視臺門口。 白田甜說的沒錯,他陳彥飛就是一個膚淺的、看臉的人。 那又如何?! 古玩街偶遇艾雨後,他就再也沒跟別的小姑娘嘻嘻哈哈了,覺得沒意思。 他隻想把艾雨娶回家。 記者的上下班時間比醫生更難琢磨,還不包括出差。陳彥飛根本不知道,艾雨今天在不在臺裡。 可他還是來了,像個沖動的毛頭小子。 等到夕陽還剩下最後幾許光亮,艾雨依然沒有出現,反倒是一聲刺耳的鳴笛聲忽然響起。側後方的白色Model狂摁喇叭,隨後走下來一個臉帶慍色的明艷女人。 “這不是你的車位。” 陳彥飛一愣,連忙致歉,“不好意思,我以為……我馬上就走。” 女人臉色好看了一些,不耐煩地退回車裡,等著陳彥飛倒車。恰在此時,一輛共享單車從兩車的夾縫中穿過,輕輕巧巧停在道旁。 “艾雨?” “艾雨!” 兩個訝異的聲音疊成了二重唱。 艾雨摘下耳機,一回頭就見到那兩輛車裡各自探出一個腦袋,樂陶陶和陳彥飛。 這是什麼孽緣,難得回臺裡一趟,還能同時遇見這兩個人。 “你們倆,認識啊?” 陳彥飛看了眼後方的女司機,直覺告訴他這位美女和艾雨關係莫測,連忙搖頭道:“不認識,我來找你的。占了她的車位,正準備挪車。” “她的車位?”艾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樂陶陶。 電視臺附近的車位是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艾雨並不清楚。即便是,這個坑也不可能是樂陶陶的,她明明已經不是總臺的人了。 “我的原話是,這不是你的車位。”樂陶陶白了眼陳彥飛,又沖艾雨道:“你怎麼挑了個這麼蠢的男朋友?” 艾雨煩躁地順了順頭發,有陣子沒見到樂陶陶了,再見麵還是熟悉的味道。 見陳彥飛尷尬地腳趾摳地,艾雨隻得主動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麼有空回來?” “戲快拍完了,找臺裡談宣傳。” 樂陶陶丟下這句話,直接一腳油門離開。 …… 電視臺樓下的咖啡廳,艾雨耐著性子陪陳彥飛喝完一整杯冰美式,暗暗著急這人怎麼還不走。 尬聊她不怕,怕的是耽誤時間。再這麼耗下去,她今天恐怕得熬通宵。 廖局這兩周收獲頗豐,鋪開的每條線都沒浪費,就等著520那天收網。艾雨手上也積攢了上百個G的素材,必須開始處理。否則等案件告破,可能來不及出成片。 今天是臨時決定回臺裡乾活的,卻沒想出門沒看黃歷。 陳彥飛講了二十多分鐘醫院裡的大小瑣事,發現艾雨居然在發呆,不由沮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煩的?” 艾雨回過神來,抱歉地笑了笑,“我今天確實容易走神。因為工作上的事,跟你沒關係。” “你很喜歡記者這個職業?” 陳彥飛腦海裡閃過樂陶陶那張臉。那個人和艾雨似乎是同事,可她們看上去完全不同。 艾雨淡淡道:“我似乎也做不好別的。” 算上那天在古玩街匆匆一瞥,她和陳彥飛這是第二次見麵,基本等同於陌生人。她沒有和陌生人聊人生、聊理想的習慣。 可陳彥飛似乎完全察覺不到艾雨的疏離,反而興致盎然地勸說道:“如果覺得辛苦,你完全可以換個方式生活。白叔讓我好好照顧你,我肯定能做到。” “啊?大可不必。”艾雨摩挲著自己的膝蓋骨,好奇道:“陳醫生,老白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這老頭是不是太閑了,好想把他腿打斷啊…… “他……大多是後悔沒能陪著你長大,比如說名字的事。”陳彥飛撓了撓頭,笑道:“白叔說你出生那天春雨綿綿,他一高興就起了個小名叫小雨。後來很快離婚了,沒來得及給你正經取一個名字,就特別後悔。” 艾雨不由自主想到了白田甜的名字。 萬幸老白沒來得及給她取大名,否則她很有可能要叫白艾愛! “我給白叔保證過,以後的日子肯定好好照顧你。” 陳彥飛再次重申,艾雨卻聽的毛骨悚然。 回想艾劍萍怕她恐婚,也隻是開誠布公地簡單聊了聊。白潤德倒好,直接就想包辦了。 艾雨不想跟一個外人過多解釋自己的家庭關係,但是有些話必須說明白,否則誤會過深就不好收拾了。 “那你打算怎樣好好照顧?” 陳彥飛眨了眨眼,“不離不棄、共度餘生?” 艾雨兩手在餐桌下,來回摳著指甲。她很想說我的餘生太長,你恐怕沒法共度。 “通常呢,你照顧我的意思就是你養我。老白希望你來照顧我,因為他看中了你家的經濟條件,覺得你有這個能力養我一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艾雨頓了頓,不疾不徐地解釋著,“他是這麼想的,自己也是這麼做的,田甜的母親就被他照顧的很好。可他忘了一件事,我的母親就是因為不能接受這種照顧,才選擇和他離婚的。” 陳彥飛聽明白了,艾雨不喜歡他。 雖然一句不喜歡的話都沒有說,但是話裡話外透露的全都是這個意思。但凡她有一丁點喜歡自己,都不可能這麼冷靜的剖析問題。 “你有喜歡的人了?”陳彥飛失聲問道,音量陡然拔高了不少。 此時雖然是下班時間,咖啡廳裡依舊人來人往。這一嗓子嚎的,平白惹來不少竊竊私語。 艾雨忍不住皺眉,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已經接近極限了。正準備說點什麼,身旁忽然刮來一陣香風。 神出鬼沒的樂陶陶又出現了,手裡端著杯拿鐵,一臉鄙夷。 “他不是你男朋友?你還真夠慫包的。” 都說最了解你的是敵人,樂陶陶稱不上敵人,頂多就是互相看不順眼。可此時艾雨能感覺到,這個女人真的懂自己。拒絕是門藝術,她在這方麵向來非常弱。 不等艾雨作何反應,樂陶陶放下咖啡杯。 兩手撐在餐桌上,俯身看向陳彥飛。眼睛一眨也不眨,嘴角還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個姿勢非常曖昧,陳彥飛雖然極力控製自己的眼睛不要亂飄,臉卻不可避免的紅了。 樂陶陶直起腰離開了,走前還不屑地丟下一句話。 “都是俗人,裝什麼一往情深?你也不必恨天恨地恨我恨她,是你自己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