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憎之情自我,離合之理自天。”艾雨笑了笑,忽然想起曾讀過的這句話,用來回答陸醫生很合適。 “我不是那種遇到點事就過不去,然後隻知道怨天尤人的人,你想多了。” 陸謙不贊同地搖著頭,脫口而出道:“你很會克製情緒波動,這大概和你的精神力強大有關係,否則你也不會成為催眠高手。但是克製不代表消除情緒,你也有愛恨,可你沒有紓解的能力,你隻會將所有激烈的情緒鎖起來。” 艾雨聽得瞠目結舌,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修士因為識海廣闊,且可以修煉神魂,所以具備一種很特殊的能力,正是陸謙說的封鎖情緒。前世的她很可能經常使用這個能力,以便擯除雜念、一心修煉。 活得像個滅絕師太?好可怕! 艾雨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很多小時候的畫麵。 譬如母親再婚時,她原本是想哭的,卻能控製自己冷靜地說出我沒有意見。 譬如父親提出來看自己,她也是想點頭的,可外公、外婆將她的沉默理解成了不願意。 每當她很喜歡或者很討厭什麼,都會第一時間控製自己的情緒。隻做正確的事,從不說廢話,就這樣慢慢長成了大人口中少年老成的樣子。 這些看似與生俱來的行為習慣,原來並非天生的性格使然,而是前世的遺痕。在神魂尚未完全融合的時候,前世記憶就已經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今生的她了。 平生少年時,輕薄好弦歌。 艾雨今生沒有過這樣的少年時,前世更加沒有。 幸好她後來選擇了做一名新聞記者,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裡穿梭,漸漸找回了一點生命該有的溫度。 “陸醫生,謝謝你!” 陸謙欣慰地拍拍艾雨的肩膀,她見過的“病人”數不清,從沒有誰能像艾雨這樣一點就透。 “我覺得哈,如果你是錯手殺人的案犯,一定是那種鎮定自若、冷靜打掃的家夥。旁人或許會糾結自己怎麼就殺了人,你恐怕隻會奇怪,這人怎麼死得莫名其妙。” 艾雨:你又真相了…… 送走了心理醫生,艾雨終於可以重回崗位,踏踏實實地上班。 西山那邊也沉寂了下來,沈老這段時間似乎很忙。 廖良俊私下裡跟艾雨透露過,沈思傑的死給沈家帶來了預料之外的好處。下一屆領導班子大換血,沈家所在的派係幾乎沒有損失,反倒還能拿到不少實權。 卑鄙也好無恥也罷,這些事都跟艾雨沒關係。她東跑西顛忙活了幾天,本也沒想得到什麼。沈老忙著分豬肉挺好的,隻要他別有事沒事想起自己就行。 艾雨現在全副身心都放在修煉上,一旦進階到築基後期,就是她離開地球的時候了。 離開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最起碼要去一趟昆侖滿足好奇心。 遠在德國的母親也要去看一眼,小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從大排檔乾起,人到中年後氣管很不好。 送給親朋的護身符也要做。她不打算煉製符紙,那東西看著特別封建迷信。如果采購一批玉石做原料,不知道老白能不能贊助…… 轉眼過去了一個多月,這天艾雨正坐在電腦前處理立案材料,擱在鼠標旁的手機振了起來,來電話的是樂陶陶。 “你看到沒?臺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種新聞悄沒聲地就給掛頭條上了。” 艾雨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新聞?” “姓趙的失蹤一個半月了,你居然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忙什麼呢!我就說這段日子怎麼沒看到他出來惡心人,十有八九是讓人做掉了。” 艾雨第一反應是事發了,轉念一想好像又不是…… 一個副臺長失蹤不見,要不了48小時臺裡就會知道。當時沒動靜,說明他們控製了消息披露。時隔這麼久又忽然上頭條,隻能是臺裡主動放出的風聲。 “不是要換屆了嗎?估計臺裡也要洗牌了,故意讓這件事曝出來,好有個由頭。” 艾雨說完忽然有些感慨,這好像又是自己無意之舉造就的大洗牌。 吃瓜群眾看新聞,大多會關注趙副臺長那一長串光鮮亮麗的履歷。樂陶陶和艾雨卻很清楚,履歷越清晰、挖墳越徹底。 這個頭條真正的作用,是吹響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號角。 按照套路,下一則新聞應該是趙副臺長工作期間劣跡斑斑,再然後高層順理成章大換血。 樂陶陶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電話裡興奮地八卦道:“哎,你覺得蒲主任這回有沒有戲?” “高了不敢說,把社會新聞的社會倆字去了,問題不大。” “新聞中心主任?”樂陶陶喃喃念叨了一句,語氣透著絲絲羨慕。 這個職位是很多新聞人的夢想,電話兩端的兩個前記者也不例外。可惜自己喜歡的事和最終走上的路,往往大相徑庭。 按照臺裡的派係劃分,蒲思楊就是那個有很大機會上位的得益者……手底下的猴子。 蒲主任能在社會新聞部老大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幾年,不可能沒靠山。 按理說他關係這麼硬,升職也隻是時間問題。 怪就怪在這位爺從不把手上的關係當臺階,隻是拿來用做擋箭牌。譬如上次趙副臺長想逼迫艾雨就範,蒲主任就敢“頂風作案”,光速將艾雨送去法治調查欄目。 這種事他十幾年來沒少做,然而看不順眼的人多了去,卻沒有一個人能拿他如何。 任何一個大染缸,裡麵除了有五顏六色的染料,也必然會有清水存在。蒲思楊就是那股清流,即便這些年被映襯得看不出本色,卻是個少有的正人。 三觀正常的正,正人君子的正,公平公正的正。 艾雨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說道:“要是真的成了,改天咱們請蒲主任吃飯慶祝吧,大家聚一聚。” “喲謔,有生之年還能聽到你這性子的人攢飯局?放心,這事我肯定記心頭上。” 有生之年,有些人再不找機會見一見,以後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