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燕京一年四季少雨多晴,也隻有盛夏才會偶爾瓢潑一般下雨。縱使能見度不超過五米,廖良俊還是驅車往燕郊駛去,花了近兩個小時才將車開進一座廢棄多年的焦炭廠。 這些年燕京市區早就沒了廠房蹤影,連郊區的工廠也陸陸續續搬的一乾二凈。這座焦炭廠卻好似被拆遷辦徹底遺忘了,幾十年過去依然如故。 如果不是沈老透露,廖良俊怎麼都不會想到特勤隊的老巢就建在焦炭廠腳下數百米開外的地方。 據說,這裡是先有特勤隊,然後才有的焦炭廠。 廖良俊起先將信將疑,直至找到隱藏在某棟紅磚樓裡的電梯,才不得不相信傳言。那電梯雖然破舊不堪,外表的塗層也模糊不清,但摁鍵處的標識字母還是一眼就能分辨。 不是英文,而是俄文…… 再次隨著古董電梯一路下行,廖良俊心裡依舊七上八下,唯恐出點什麼故障。額頭的水珠啪嗒砸落,也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片刻後轎廂緩緩打開,一步邁出便踏上灰褐色石料鋪成的長長走道,兩側是對稱分布的一間間辦公室。 廖良俊在這短短一周裡跑了四次特勤隊,不用人帶路就自覺向會客室走去,隻是腳下步伐略微有些虛浮。 這裡的一切仿佛時光倒流,有些不真實。 斑駁的水泥墻裙、掉漆的藍綠鐵門、蓮花造型的門頭燈,濃濃的上世紀機關單位畫風。走道另一頭有通往下層的樓梯,嵌在墻上的扶手也簡陋得理所當然,就是簡單刷了層防銹漆的老舊鋼管。 按理說特勤隊的福利待遇絕對不差,甚至是所有保衛部門裡最高的。他們連會客室擺放的茶水飲料都是特供級別,偏偏辦公環境幾十年不變。 原因更是離譜:因為嫌麻煩。 這裡招攬的人才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佛、道俗家弟子,或者其他江湖門派保送的高手。他們對於物質的追求幾近於無,幾乎個個是武癡。另一部分人算是“社招”來的異能人士,各有各的能耐,也各有各的怪癖。 辦公室在地上還是地下,Wi-Fi網速怎麼樣,衛生間有沒有紙……他們是當真一點兒也不在乎。 這麼些年來,特勤隊唯一一次大動乾戈地翻新辦公設施,是為了替換老化電線和安裝新風係統。 廖良俊正在會客室裡胡亂琢磨著,忽然聽到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連續申請了四天,他想見的那個人總算露麵了, 哐當一聲,伴隨著破鐵門的哀嚎,一個身高2米左右的光頭大漢走了進來。仿若滾雷的聲音也隨即炸響,廖良俊被震的雙耳齊鳴。 “你要是忽悠我,就不用回去了。” 麵前這位脾氣火爆的光頭叫孔僉,來自少林。論職級他是特勤隊的隊長,比廖良俊還要低一些,卻少有人敢在他麵前擺譜。 什麼金鐘罩、鐵布衫、獅子吼,那些傳說中的功夫孔隊長好似全都會。除非槍抵太陽穴,一般人根本沒有把握傷到他,更別說殺。 麵對這樣的人,廖良俊是一點脾氣也沒有,連忙從公文袋裡抽出兩張照片。 “這是我們鎖定的嫌疑人,問題是他在特勤隊這兒也掛了號。抓還是不抓,總要跟你們說一聲。” 孔僉皺眉看去,兩張照片的焦點都是一個頭戴漁夫帽的矮個子男人,看身形應該是同一個人。至於背景,一張是博物院文華殿入口,另一張是友誼賓館大門口。 “證據帶來了嗎?” 廖良俊點點頭,繼續往外掏東西。 根據關盛信的檢票時間,可以追蹤到他的遊覽路徑和停留時長。然而文華殿四周的監控隻有他進入的畫麵,卻沒有離開的。 隔日淩晨三點鐘左右,紫禁城東角樓外的大街上忽然出現關盛信的身影,那時他的肩上多了一個黑色的背包。 “我們從他入住的友誼賓館采集到了指紋,與柏樹葉上的三枚指紋完全吻合,這些物證足夠抓人了。此外還查到他訂購了後天的機票回國……” 言下之意,再不行動小偷就跑了。 隨著廖良俊的闡述,孔僉臉上緊繃的線條一點點鬆了下去。他很意外,這幫刑警竟然有兩把刷子。 博物院文物失竊案說難不難,隻要鎖定了嫌疑人,搜尋物證並不麻煩。真正的難點在於怎麼在茫茫人海中,精準地懷疑到關盛信頭上。 “隔空取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誰想到這一點的?” 廖良俊麵不改色地指了指自己,“聽說你們也在關注這個案子,我們分析案情的時候,難免要往不正常的地方拐一拐。” 特勤隊每年的殉職率和他們的待遇一樣首屈一指。 哪怕是艾雨自己願意冒頭,廖良俊也要竭力把她摁回去,更別說她壓根就沒這個念頭。 孔僉細細看了一會手頭的證據鏈,唯一的紕漏是那些“不正常”的地方。 這案子如果走普通司法程序,就得誰指控、誰舉證。單憑三枚指紋還不夠,必須得人贓並獲才行。 “抓捕方案你製定,我們配合行動。”孔僉抬手撓了撓禿腦門,閉眼回想道:“關盛信不善近身搏鬥,但身法輕靈詭異,還會剛剛說的隔空手法。你最好調兩名狙擊手,以防萬一。” 廖良俊吃了一驚,“不留活口?” “留著好讓那邊走國際流程取保候審,拖你個三五十年,最後不了了之?”孔僉好笑地反問道。 廖良俊默默不語,他聽說過特勤隊怕麻煩的各種傳聞,沒想到都是真的。 這些人經手的案子沒有庭審這一環節,案犯隻有“拒捕擊斃”一個結局。換句話說,越是難纏的對手越難活捉,擊斃反而要容易得多。 等雨勢小些了,廖良俊才啟程回東城部署。 孔僉依舊沒有透露那套青銅尊盤究竟有什麼特殊,卻向他坦誠了這是特勤隊的一次釣魚行動。 東城分局一周內破案,隻是特勤隊整個計劃裡的初始一環。假如他們沒能如期完成任務,關盛信也一樣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