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到下班點,我就急忙地趕回宿舍。 “你真厲害,竟然可以自己找過來。”我一進門就興奮地將小米摟進懷裡。 “這地方真夠偏的,下了火車坐地鐵,出了地鐵又倒了好幾趟公交,到了廠區還一直找不到你宿舍,最後還是碰見一個姐姐,剛巧她就住在你隔壁,就跟著她一起上來了。”小米推開我,關上了門。 看著小米清瘦的背影,心疼地說道:“看你考研都瘦成了這樣,一定很辛苦吧!這幾天好好放鬆放鬆。” “嗯嗯,好的。”小米笑了笑,言語有些支吾,“那~”。 “怎麼了?”我問道。 “今晚怎麼睡呀?”說完小米回頭看了看架子床。 我瞬間明白了,雖然是架子床,但隻有一床鋪蓋。我和小米交往一年多,也就是摟摟抱抱,就連親吻也都隻是額頭、嘴角蜻蜓點水,便趕緊解釋道:“這幾天我在袁爭鳴那裡湊合湊合,他弄了一張大床,可以睡下。” “是嘛?”小米轉身坐在床邊,囁嚅地說道:“還是別麻煩他了,我們擠擠...。” “啊!”真是突如其來的幸福。 見我一臉壞笑,小米有些氣急:“你這壞東西,可別亂想啊!不是那個意思!” “嗷!”我趕緊收起嘴臉,陪坐在小米邊上。 “我的意思是我們和衣而睡,就這麼挨著,像以前大家上山露營一樣。”小米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嗯嗯,好的!”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有些癢癢的。“換件衣服,先去吃飯吧!你肯定也餓了?” “是有些餓了!”說著小米起身從箱子裡拿出了幾件衣服,去洗手間換上。 這一晚我們做了好多計劃,準備去附近好好吃喝玩樂一番。而且自己心裡也計劃著小九九,希望這幾天兩人的關係能夠有進一步發展。可誰想第二天下午我剛回到房間,小米就接到家裡的電話,眼中帶淚地說道:“我爺爺病重了,我想趕緊回家。” “啊!那我給你定到廈州的高鐵。”我心裡既是擔憂也是無奈,打開電腦開始訂票。“最近一班是今晚九點半,還來得及,你收拾一下,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好好玩。”我替小米擦了擦臉。“和家人聯係好,讓他們去車站接你,到家了給我消息。” “嗯嗯。”小米抹了抹眼淚,開始收拾東西。 送走小米後,我也計劃起回家的事情。托了好多朋友幫忙,終於搶到了一張從南州到西州的高鐵票,花了890塊錢,有些心疼。 年前第一輪技術考評很有難度,但我心裡已有了打算,也就沒太當回事,草草做完後,就郵件發送給了王經理,然後請好假啟程回家了。 到了西州時間已經很晚了,就去二姐租住的地方將就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我們約了大姐一起去逛街。想著買點東西,回家孝敬二老。計劃著給母親買一對金耳環,給父親買一個錢夾,裡麵再放上2000塊錢。 “姐,你看這個怎麼樣?”我挑了一個款式遞給了大姐。 “你買的母親肯定都喜歡。”大姐接過戒指仔細看著,“我覺著挺好的。” “嗯嗯,確實不錯。”二姐也拿在手裡看了看。 “好,那就買這個了!”第一次給父母買東西的喜悅是難以言表的。 挑好禮物後,大姐驅車載我們回家。一個半小時後,我激動地推開家門,大聲地喊道:“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正值晌午,父母都在廚房裡忙活,一聽到開門聲,從廚房裡出來,見到他們的瞬間我激動差點哭了。 “冬子回來了啊!青青和玉玉也回來了啊。”母親雙手沾滿了麵粉,將我上下打量著。“怎麼瘦成這樣了!” “青青、玉玉都說讓你們回來別帶東西了,怎麼又買這麼多的肉和菜呢?”父親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冬子,把包放下,帶上屋裡的東西去看看你奶奶,還有那兩條煙和兩罐茶葉是給你叔一人一份,那盒好煙帶在身上,遇到熟人記得敬煙。” 父母想得真是周到,都已經替我備妥了。 “好的,那我這就去。”我放下包拎起東西就往外走。 “在你奶奶那裡別久停,早點回來吃飯。”母親囑咐著。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在外工作的人也大多都回來了,一路上免不了互相問候幾句,約著那天晚上聚聚。 過了一個路口,就到了奶奶家,她和小叔住在一起。我和小叔寒暄了幾句,放下煙和茶葉,就去看奶奶。她身子骨還很硬朗,就是耳朵有點背,說話需要很大聲。我把牛奶和餅乾給她放進櫥櫃,又塞了兩百塊錢在她衣兜,就出門往二叔家走。 二叔家的大堂弟去年結的婚,這會已經有了個女兒,一進門就看見二叔抱著侄女在院子裡轉悠。 “二叔,我來看看您和二嬸。”進門後我將煙和茶葉放在桌上。“二嬸不在家嗎?” “冬子回來了。你二嬸去她娘家送東西了。”二叔又朝屋裡喊著:“一鳴,你冬哥來了。” “冬哥,你什麼時候到家的?”一鳴從屋裡出來,給我遞上了一支煙。 “剛回來。”我看著粉嘟嘟的大侄女,問一鳴:“孩子叫啥?” “大名王雨樺,小名叫妙妙。”一鳴一邊給我點上煙,一邊說道。 “冬子,你可要抓緊了,趕緊結婚啊!”二叔把孩子遞給了一鳴抱進了裡屋。“你爸媽可著急了,現在有對象了嗎?” “二叔說的是。”我點了點頭,“已經有對象了,您老放心,等著吃喜酒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二叔壓低聲音問我。“工作怎麼樣?工資高不高?” “就那樣,不累,但掙得也不多。”我如實交代著。 “聽你爸說南汽是個大公司,別著急,慢慢來,以後掙大錢。”二叔扔掉煙頭用腳踩了踩。 我連連點頭,笑嗬嗬地往外走。 等回到家姐姐們已經走了,大過年得都比較忙,父母也不好留。 “給,放了很多臊子肉在裡麵,趕緊趁熱吃。”剛一坐下母親就遞給我一大碗油潑麵,接著又從廚房端出幾個碟子,放了滿滿的一桌。 “辛苦父母了!兒子有禮物帶給你們。”我放下碗筷,起身進屋拿出準備好的禮物。 母親一見是金耳環,臉上都笑開花了:“哎呀,冬子給我買的金耳環太好看了!這下你隔壁的吳嬸可有得羨慕了。” 父親接過錢包打開看了看,放進兜裡說道:“掙錢不容易,以後不要這麼大手大腳了。” “父親,您這說得什麼話,給您和母親買東西是應該的,以後還會多多孝敬您二老的。”說著我就大口地吃起了油潑麵。 “女朋友的事情,也得抓緊。今年就先不給你安排相親了,你要有自覺。”母親一邊把金耳環收拾好,一邊充滿關愛地埋怨道:“你看你二叔家的一鳴比你小,人家現在孩子都有了,你別讓我被村裡人問的沒麵子哈。” “嗯嗯,會的,今年保證完成任務。”我敷衍道。 “工作怎麼樣?能乾得動嗎?”父親拿起一個饅頭就著豬頭肉。 “還行,專業挺對口,不太難,您就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怎麼應付家人的詢問。 父親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追問了,反正問了也是白問。 吃完飯一沾床我就呼呼大睡了起來,要不是手機響了,也許能一覺睡到天明。 “喂!冬子,一會到我家來哈,金濤、李雷、王博都在,晚上好好坐坐。”電話是文兵打過來的。 “好的,一會兒就到。”我打著哈欠答應著。掛上電話整理好衣服、洗了把臉,就出門了。 文兵家離我家隔了一條街巷,一進屋就看到哥幾個圍坐在茶幾前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冬子!”金濤一見我進門起身就是一個熊抱,“咱有六年沒見了吧?” “是呀,金老板。你這一出去就是好幾年,上哪兒發財了,過年都不回來看看?”腦海裡瞬間閃過六年前在車站送別金濤南下的場景。 金濤家裡苦難了些,四個孩子,他是老大,下麵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高考那年他考取了一個普通二本,按照他的說法這年頭普通二本到處都是,不吃香,還不如早早就去上班,就這樣他和村裡幾個稍大點的鄉黨一起去了南州。之後我們就沒了聯係,隻是聽說他一直在一家電子廠打工,踏實肯乾,人也聰明,掙了不少錢。家裡的經濟條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兩個弟弟一個考上了重本,一個讀了大專,妹妹還在上高中,家裡的老房子去年也翻新成了小洋樓。 “你小子,現在出息了。雖說復習兩年受了不少罪,但讀的可是個好大學。”金濤起身把自己的凳子讓給了我,他靠著文兵窩進沙發裡。“我聽說你現在進了大公司乾技術,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行了,別酸啦!”王博打斷了金濤的話頭,“趕緊到上酒,喝起來。”王博去年大學畢業,現在在西州上班。 “雷子你怎麼不倒上?”我看著李雷麵前的杯子裡倒的是茶水。 “你以為我不想喝?30年的華山論劍聞著都饞人。”李雷滿臉無奈,“哥們沒你們這麼舒服,明天四點還要送最後一天的快件呢,不敢喝啊!” “我靠,華山論劍30年,這一瓶得五百多吧?”我驚訝著今天酒水的標準之高,“往年不都是西鳳6年嘛,今兒這是誰贊助的?” 雷子接過話頭:“這不是金老板掙大錢了嘛。” “你小子別笑話我哈,來咱們喝一個。”大家舉杯走了一個,金濤接著說道:“你這快遞都送到臘月二十九了,你小子得多愛錢啊?” “你以為我願意!”李雷一臉幸福的無奈,“你們哥幾個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不一樣啊!” “這小子命好,媳婦給生了一對龍鳳胎!”文兵拍了拍金濤的肩頭,“吾等孤家寡人體會不到其中樂趣。” “行了,你少說我了!”李雷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你那十畝草莓園可是個聚寶盆,臨近民俗村景區,天天遊人爆滿,估摸著這一年下來刨去成本,三、四十萬的利潤是少說的。”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敢相信,“就是進村公路邊上的那一片草莓園,是文兵弄的?” “低調,低調!”文兵擺擺手,一臉得意地說著:“本來那溫州人包下了地,育好了苗子,可是叔侄兩人鬧矛盾要散夥,就把這一攤子往外盤,我一估摸著價格還合適就接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我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路上車子堵得厲害,沒想到咱們這個土溝溝裡的人造景點這麼熱鬧。”我放下筷子,接過李雷遞來的煙。“現在草莓怎麼賣的啊?貴不貴?” “進地采摘多少錢來著?五十塊錢一斤是不是?”李雷向文兵確認。 “嗯,這兩天賣得貴些,過年嘛!”文兵那雙水汪汪的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細縫。“當初讓你一起入夥,你不敢入。” “我不是沒錢嘛!”雷子說著往沙發裡一靠,滿臉的追悔莫及。 “你小子那裡是沒錢,家裡大貨車、小麵包、收割機、旋耕機!那個不下蛋的老母雞?隻是錢不歸你管罷了!哈哈...。”文兵端起酒和我走了一個。 聽到這裡大家都莞爾一笑,明白了李雷的家庭地位可不像他吹噓得那麼高。 這一晚大家都聊了很久,雖然有的話每年都會說,但也不覺得厭煩。 過年了,走親訪友,大家吃吃喝喝之餘聊聊工作,吹吹牛,或者打聽打聽別人的八卦。偶爾得了空,也會獨自一人去田間、坡頭走走。點燃一片枯草,看它恣意地燒著。那跳動的火苗躥動不息,就像年輕人不安於命運的現狀,燃盡所有,暫得片刻光亮。 路不走,不知其艱辛。 站在坡頂放眼望去,那些零星的燈火寥落地散布著,起風了,幾近熄滅的火苗瞬間又瘋長了起來,已經從坡頂燒向了溝底。 我順著來時路狂奔而下,像小時候一樣吹著尖唳的口哨,呼嘯而過的不隻有西北風,還有風一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