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被帶進一間小房子裡，趁著大和尚在門口吩咐事情的間隙，李總壓低聲音說道：“剛才我說的都聽到了吧？不管誰問都說是薛旭東自己操作不當。” 　　李總見我兩楞著沒有說話，壓低聲音吼道：“你們都聽到了嗎？後邊警察問起來該怎麼說？” 　　“嗯嗯～知道了～剛哥，是薛旭東他自己操作不當，和我～和我沒關係～。”李紫薇抽泣著回答道。 　　“小王，該給小薛子家人的錢一分都不會少，以往的慣例要是小薛子死了賠六十萬，這次公司願意再加四十萬，也就是整整一百萬。要是殘了或者癱了也是六十萬，每個月再給三千塊的護理費。但這一切都要你配合，按我說的做。你也別擔心會給你惹麻煩，手柄上的指紋那麼混亂，怎麼說也合情合理，明白了嗎？”李總走近我，眨了眨眼，“把不該說的話爛在肚子裡，公司給你這個數。”李總伸出兩個手指頭，在我麵前晃了晃。 　　我一時沒有明白什麼意思。 　　“二十萬買你一句話，你好、小薛子好、大家都好！”說著李總掏出一根香煙點了上。 　　二十萬啊？這麼多錢！這是要封我的口！ 　　“如果不配合，不僅會害了小薛子，害了他的家人，也害了你自己。”說到這裡李總顯得有些疲倦，“出了事，誰都不好受，聰明點，對誰都好！” 　　李總撣了撣煙灰，繼續說道：“小王，你給小薛家人打電話了嗎？”李總猛吸幾口香煙，吐了我一臉，隨手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踩，癱坐在椅子裡，自言自語地說著，“哎！偏偏又是今天！” 　　我走到墻角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錄著視頻，回頭看了看李總和李紫薇，一邊緊張地打開網盤開始上傳，一邊打開薛旭東的手機，從通訊錄中找到了他媽媽電話號碼打了過去，“阿姨，我是王冬，旭東的大學同學，我兩一起合租，也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嗷，你就是王冬，聽我們家旭東提到過你。”阿姨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語氣不安地問道：“旭東呢？” 　　“阿姨～”我聲音有些哽咽，“旭東～旭東他今天在工地上出事了！” 　　“出事了？怎麼了？”旭東媽媽的聲音有些發抖。“是受傷了嗎？嚴重嗎？” 　　“他從設備上摔下來了，人已經送到了平安醫院。”旭東媽媽聽到這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阿姨，您先別慌，公司的人已經過去了，您和家人趕緊去看看吧！” 　　我掛上電話，靠著屋裡的木柱，蹲坐在青石的地板上，雙手在褲腿上不停地擦拭著，抬頭看見中堂上掛著的金剛畫像，那雙怒目直勾勾地盯著我。 　　視頻總算是傳完了，確認無誤後，我把網盤APP也刪了。 　　過了一會來了三名警察，李總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機響了。 　　“怎麼了？老張。”李總扭頭看了看我和李紫薇繼，“什麼？小薛子受傷太重，搶救無效已經死了？李董到醫院了嗎？到了就好！”李總掛上電話看著屋外的路燈，嘆了口氣和大家說道：“死了！小薛子死了！” 　　我壓抑住內心的難過和不安，看著李總。 　　一聽到薛旭東已經死在醫院，為首的警察立刻指示：“小江給隊裡打電話，讓派人過來取證。張蘭你跟我帶這三人去醫院看看，完了回警隊匯合！” 　　一進病房，李董、張工、錢寶珠，還有興教寺的師父都在。病床前一個年長的女人哭得很傷心，應該就是薛旭東的媽媽，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一直在勸慰她：“姐，別哭了，別哭了~。”這名男子應該就是薛旭東的舅舅，之前有聽薛旭東提到過他舅舅在一家公司做保安隊長。還有一個小女孩跪在床邊，不住地搖晃著薛旭東的屍體哭喊著：“哥～哥～，哥，你醒醒啊！醒醒啊～我是夕西啊，看看我吧。我已經～，已經拿到了～，西州科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你快醒來看看啊～，醒來看看啊。我數學還考了～，考了滿分！你醒來看看啊！你不是說過～，說過要送我去學校，還要給我～，給我買筆記本電腦嗎？你這個大騙子，你醒醒啊！”小女孩哭得很傷心，那是不經世事的年紀失去至親純粹的痛。 　　“喲！這不是李董嗎？”為首的警察看到一身黑色西裝、身材精瘦的男子，連忙走上前去，熱情地打著招呼，“您剛才不還在我們劉局長的辦公室嗎，怎麼轉眼就又到這兒了？” 　　“是王隊長啊！我們公司的員工出事了，我當然得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還驚擾了你們，實在慚愧啊。”李董用手摸了摸右側的臉頰。 　　王隊長明白是怎麼回事，轉身惡狠狠地對著薛旭東的家人擺起了威風。“誰打的，給我站出來！” 　　薛旭東的家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嗬責嚇了一大跳，薛旭東的舅舅上前一步和王隊長理論了起來：“怎麼了，我外甥都摔死了，你不先問問情況，吼什麼吼？” 　　“我操，你個小保安！”王隊長威風凜凜地逼上前。 　　薛旭東的舅舅也不甘示弱，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廝打在一起。 　　“好了，大家都不要傷了和氣。”李總趕緊上前來拉開了王隊長，“和為貴，和為貴！” 　　“劍鋒，不要打了，我們打不過的！我們打不過的～”慘遭喪子之痛的婦女，雙眼噙滿了淚水，悲憤地搖著頭。旭東的妹妹趕忙緊緊抱住舅舅，將他拉到一邊，充滿恨意地瞪了王隊長一眼。 　　王隊長撿起掉在地上的警帽，彈了彈上麵的灰塵重新戴在了大腦袋瓜上，清了清嗓子說道：“事已至此，親屬們請節哀順變。那邊警隊還在現場取證，你們家屬也派代表跟我們一起回警局，不管要不要私了，這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畢竟人命關天。” 　　“王隊長，這個是我女兒，那個是我親侄兒，我開車載他們吧！”李董指了指一直站在門外不敢進來的李紫薇和自己身後的李總說道。 　　王隊長皺了皺眉頭，難為情地說道：“李董，您就別為難我，這不合規矩！警隊的車很大，坐得下，坐得下！” 　　“媽，你留在這兒，我和舅舅去。”小姑娘說著就跟在王隊長身後出了病房。 　　到了警察局，找書苑 wｗw．zhaｏｓhuyｕａn.ｃoｍ 臨下車的時候，李總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帶進一間小房子裡，不一會王隊長也進來，讓我講述事故發生的經過。我按照小李總交代待過的，隱瞞了操作手柄是李紫薇打落的事實。 　　“你確定是薛旭東操作不當導致設備意外啟動滑向坡底的？”王隊長一邊捏著鉛筆，在桌麵上毫無節奏地敲打著，一邊翻看著桌上的材料，繼續問道：“你和薛旭東是大學同班同學？你們關係很好？” 　　“是的，我們是大學同學，關係特別好，這份工作還是他給我介紹的。”我放在膝前的手心沁出了細汗，不自覺地伸進了褲兜裡。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薛旭東自己操作不當？”王隊長突然抬頭大聲問道。 　　我“謔”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抱著頭，讓自己盡量地平靜了下來，迎著王隊長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我確定親眼看到了薛旭東自己操作不當。”我咽了咽口水，又坐了下來，繼續說道：“李總即刻撥打了120，然後寺裡的師父們也來了。” 　　說完這些我就被帶了出去，在另一間房子坐了很久，直到陽光透過玻璃刺痛了我的眼睛，天終於亮了。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出租房，給手機充上了電，看到了李總昨天夜裡10點多發來的短信：“我們已經做完了口供，警方判定是一起正常的事故，公司已經和小薛家人確定了賠償方案，這兩天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已經沒事了，周五下午三點半你到公司來，一起去小薛家裡祭奠。” 　　去他媽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