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 不要回頭(1 / 1)

沒有誰能保佑你 陰霞 4165 字 2024-03-17

“冬子!開門啊!”正當我思來想去的時候有人敲門,我連忙從炕上爬了起去開門。“是我,文兵!”   “來就來了,還帶什麼酒和菜,這不都該是我準備的嗎?哈哈~”我看著文兵拎著一瓶10年華山論劍、一袋子涼菜和一袋子饅頭,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剛才在奶奶那裡因為煩她絮叨,簡單吃了幾口就逃了回來,原本想著等文兵來了一起出去鎮上再吃點,這感情好不用出去了。   “你小子有口福了,今兒中午我姐來家裡看我爸,買得多了沒吃完,我就帶了些過來。”文兵晃了晃手裡的袋子,進了大門。   “你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我毫不客氣地接過文兵手裡的袋子,拿進廚房把涼菜分到了兩個碟子裡,一個多一個少,少的那個端進裡屋給父親就饅頭。   “父親,文兵過來了,帶了些涼菜。”看著父親桌上的饅頭隻吃了一個,心想還好還好,來得不算晚。   “王叔,今兒路過你家田裡看你早就回了!”文兵走進裡屋一邊和父親打著招呼,一邊給父親敬煙。   “今天有點熱過頭了,就老早回家休息。”父親接過香煙沒有立即抽,架在了自己耳朵上,用筷子從盛著涼菜的碟子裡夾起一塊豬耳朵放進了嘴裡繼續說道:“你們家今年的草莓賣了不少錢吧?把村裡的人都眼紅的!你看著馬上保管有很多人都會要給你再說一門好親事呢。”   “那就勞王叔您給我好好張羅一下,介紹個好姑娘!”文兵笑得有些不那麼自然。   “父親,您吃著。我和文兵房間裡去了哈!”我給父親茶杯裡續滿了水。   “你們少喝點,別喝醉了,我等會兒吃完飯去村口商店看打麻將,晚上別把門給我反鎖了。”父親叮嚀著。   “今晚咱倆可得好好喝點~。”我把涼菜、饅頭和酒盅擺好,打開那瓶華山論劍,各自到滿。“來,先走了一個。”   “你們這都出去上班了,雷子每天晝伏夜出地拉貨,叫都叫不出來,搞得我這一個人在村裡像個遊狗一樣無所事事。”文兵放下杯子,搖了搖頭自嘲著。“媽的!我這也是走背運,咱們幾個裡麵我是結婚最早的一個,卻搞成了離婚最早的一個,到現在每天就是在田裡麵朝黃土背朝天地乾活,雖說是掙了幾個錢,但是總覺得抬不起頭啊。”   “你和小甜到底怎麼回事?”我倒滿酒和文兵又走了一個。   小甜是文兵的前妻,他們三年前結的婚,兩人起初感情還是很好的,誰也沒想到最後會走到離婚這一步。至於為什麼離婚在村子裡也傳得沸沸揚揚,我之前聽母親和嬸嬸們閑聊的時候說過一些,但從來沒有聽文兵提起過。   文兵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用力地咀嚼著,仿佛要把牙齒嚼碎似的。放下筷子,欲言又止,緩緩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高速旋轉的吊扇,呼吸有些加重,雙手從腮幫向上抹過微紅的臉頰,然後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開始講到:“我離婚的原因你可能也聽別人說過吧?我知道我媽和我姐到處給別人說小甜的不是,我也製止過好幾次,既然分了就不用再互相潑臟水了,畢竟夫妻一場,好聚好散。”文兵拿起酒盅又喝了一口。   “嗯,你說得對。”我趕緊給他滿上。   “結婚半年後,小甜說在縣上服裝店裡賣衣服沒什麼意思,而且掙得太少了,想讓我和她一起再去南州打工,攢些錢回來在縣上買套房子,以後搬出來住。你知道我是沒有去過外地打工的,也挺想出去見世麵,就答應了。小甜聯係了她在南州的工友,讓幫忙介紹工作。很快就有了消息,我們就動身南下。到了之後小甜立馬進了原來的電子廠上班,死活不願意讓我和她一起進廠,害得我在人才市場上晃蕩了大半個月才進了附近一家玩具廠,在車間做搬運工。在村子裡自由閑散慣了,一上班被人呼來喝去的很不適應,小甜每天忙著上班,也顧不上我的情緒,我第一次對生活有了迷茫,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覺得自己特別無能,好想回來。但我知道小甜不會同意,她的心早很大,村子這個狹小的世界根本滿足不了她對生活的幻想和期許。用她的話來說,她一眼就能將我的一生看到盡頭,就像祖祖輩輩一樣:勞碌一生,入土為安。她覺得那樣的生活太平靜、太波瀾不驚。我終於發現我和她不是一類人,我們的世界不一樣大。”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沒有說話,來回地度著步,心裡五味雜陳。   文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情緒平靜了一些,接著說道:“差不多又過一個月,她說要上夜班,每天早上9點才能回來。周內我基本見不到她,更談不上那什麼,你懂的。”文兵拿起酒給自己又滿上,繼續說道。“周末她也總是借口身體不舒服、累,百般推脫。我覺得這有些不正常,心裡開始犯嘀咕,會不會是外麵有人了。當我從小甜工友口中得知她前男友也回來上班的時候,我一下子寢食難安。也不怕你笑話,小甜結婚的時候就坦承自己談過男朋友,還同居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對方是湖州人,小甜父母覺得太遠死活不同意,兩人因此分了手。”   我坐下來,陪文兵又喝了一個,他繼續說道:“我免不了會胡思亂想,夜裡一個人孤枕難眠,閉上眼總會看到小甜爬上了別人的床。我越想越覺得心裡憋屈。”   “冬冬、文兵,你們聊著,別喝多了,我出去了哈!”父親經過門口的時候和我們知會了一聲。   “哎!好的,放心吧!王叔,不多喝,就這一瓶!”文兵高聲回應道。   聽到父親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後,文兵接著話頭繼續講道:   “後來我就跟蹤小甜,有天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我看到小甜和她的幾個工友出了廠門,有個男的從身後跟了上來和她打著招呼,不一會她的那幾個工友就先走了,他兩親昵地挨在一起。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男人是誰?他想乾嘛?我沒有立即上前去質問,而是一直跟在他們後麵,想要看看這對狗男女到底要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沿著街道向小公園走著,最後在一處不起眼的矮墻邊停了下來。兩人談了很久,最後像是起了爭執,小甜轉身想要往回走,那個男的卻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小甜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站立在原地。我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想要上前把那個男的狠狠揍一頓。小甜是我的妻子,怎麼能讓別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她摟摟抱抱!正當我靠近矮墻就要沖將過去的時候,小甜突然轉身對那個男人說道:‘我還是愛著你,但這又能怎樣?我已經結婚了,而你也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求求你忘了我吧!’接著就聽到那個男人對小甜溫柔地說道:‘你能忘記嗎?你要是可以忘記我,忘記這大城市裡的生活,你還回來乾嘛?為什麼不和那個鄉巴佬在你們那個破村莊老死一生呢?你做不到!你已經做不到那樣了!因為你的心已經變大了!那些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一起逛街、一起旅遊、一起風花雪月!難道不懷念嗎?當你與那個土鱉睡在土炕上的時候,不會懷念我們在公寓裡的愜意和舒適嗎?當你走進惡臭難聞的旱廁時,不會懷念智能馬桶的柔潔無虞嗎?當那個不解風情的傻帽像豬拱白菜一樣在你身上發泄的時候,難道你不希望是我在與你情意綿綿嗎?’這一連串的詰問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我知道小甜支支吾吾地被困在曾經擁有的美好和現在的窘迫之間,內心裡一定充滿了後悔與害怕。‘不要再說了,不要~不要再說了,不要~不要抱我,放開我,趙玉濤你放開我!’我剛想要翻墻而過,卻聽到了小甜如霹靂的話語:‘快放開我,玉濤!我臟,我已經變臟了,被別的男人玷汙了!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為那個男人生孩子,不想在鄉下過平穩無奇的生活!我很後悔自己麵對父母的壓力不夠堅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選擇了放手,是我對不起你,所以聽說你和鄭雅雯走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心替你高興,發自內心的祝福你能比我幸福!’小甜懷孕了!我心裡一陣高興,我要當爸爸了!”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去的時候,小甜已經回來了,而且答應和我回家。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高興嗎?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再問。可沒想到的是,小甜懷孕四個月的時候,竟然流產了。小甜很傷心,至少在我看來她很傷心,不久就後她離開了村子。沒了這個孩子,我們之間就沒有了羈絆,她終於可以去追求她向往的生活。去年小甜回來後,我們就辦理了離婚手續,我沒有問她以後怎麼打算,她也沒有說,隻是在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微笑地對我說了一聲謝謝。我騎著摩托車送她回家,一路上沒有言語,下車後,小甜沒有回頭徑直走進家門。打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小甜,偶爾會聽到街坊鄰居們閑言碎語地傳說一些她的消息,但我並不在意了,過去的就過去了。”   聽著聽著我就昏昏入睡,等到醒來,文兵已經走了。我騎自行車到鎮上,在那家已經開了二十多年的泡饃館裡點了一份六兩的羊肉泡饃,配上糖蒜和辣椒醬,還是小時候的味道。飯飽之後我順著坡道往回騎,在堂弟的墳前和他說了很久的話,一直到太陽下山才起身回家。堂弟走了整整十年了,但在我心裡他一直都在,很多話我隻會對他說。   道德就是一件不開心的外衣,緊裹著內心的欲望。麵對死亡一切都是那麼蒼白,反正最終都會化作一塵土。   拿得起,放得下,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