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沒一會,主治醫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連忙詢問狀況,看林穆不急不慢的坐在病床的喝著熱水,也就放心下來,走到他旁邊。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叫夏海俊。”他彬彬有禮的介紹自己。 “這次由我來負責你,”他翻看著病例單,“你昏睡了倆天,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林穆。” “好的。林先生,我們同事在您家發現您吃完的一板復方對乙酰胺基酚片,在這之前還服用過其他藥物嗎?” 林穆沉默了一會,淡然道:“沒有。” 夏海俊推了推山根的眼鏡:“您的白細胞很高還有嗜酸性粒細胞增多,有這個不良反應的情況,通常是過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寄生蟲感染、免疫缺陷、藥物和腫瘤。” “這些在您身上基本符合的隻有藥物,您是吃了氯氮平還是利培酮?” “林先生,我們在您以往的病例裡有查到,您在零八年年底有查出患有雙向障礙,您一直有服用藥是嗎?” 他沉默不語聽著夏海俊念著他往日的病情。 仿佛在不停揭開他小心翼翼藏好的陳舊傷疤。 - “林先生,我們這邊幫您洗胃後,還需要再住院觀察,這是您目前的繳費單,請您一會休息好了就去交費吧。” 他遞給林穆一張單子,上麵明確寫著所有項目和金額。 這些對於林穆來說都是小事,他並不擔心錢的問題。 隻是在懊惱自己這副脆弱不堪的身子。 他扶額緩慢躺下,用僅有的一張紙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張臉。 - 夏海俊看著他這副模樣,安慰道:“有時你沒必要把所有壓力都承擔下來。我有個患者,他姓聶,我平時叫他小聶,他比你小一歲,經常住院都成我的專屬病人了。” “他啊,也不愛惜自己身體。不過他比你幸運一點,身邊一直有個男生在照顧他,你呢?你朋友和家人呢?怎麼沒一個在你身邊?” 他思考一會:“我沒有朋友,也沒有家。” 聽到這個回答,夏海俊愣了會神,又立刻恢復原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夏醫生您快來吧!聶程冀又不行了!”外麵的護士朝裡大喊。 聶程冀?這名字真耳熟。 隻見夏海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跑了出去。 透過敞開的門縫,能看見一個白金發色的男人跑了過去。 即使再快,林穆也能一眼就認出他——陸寧。 剎那間他扯掉困住身上的所有儀器,隻剩手上的留置針。 扶著墻走出房門。 - 一步步靠近他們走的方向。 護士們推著擔架忙裡忙慌的,林穆擔心妨礙到他們從而站在一個角落靜靜地看著。 不一會聶程冀就被擔架推著離開了重癥監護室,看樣子會被轉移到手術室去。 陸寧幫著他們推擔架,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林穆。 他就這麼看著,看著他們離去。 -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開始擔心他會離開。 - 林穆扶著墻,來到繳費窗口繳費後,又向手術室走去。 差一個轉角,他卻停下腳步,猶豫是否要出現在他麵前。 或許就這麼一別兩寬最好。 - 看著陸寧低著頭,滿臉痛苦的樣子。 手術室的燈亮起,照亮了整個走廊。 一雙腳映入陸寧的眼,他抬頭。和林穆四目相對,兩人看著彼此,都滿身瘡痍。 “怎麼又哭了。”林穆伸手撫摸他的臉,“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你怎麼…”剛想詢問又立刻被林穆手上的留置針帶走了思緒:“你的手。” 他緩緩拉過林穆撫摸他的手,眼底盡是心疼。 - 林穆看著陸寧厚厚的黑眼圈,眼睛裡還有紅血絲,變得滄桑許多。 “你這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蒼白的臉也快和瓷粉一樣白了。” 他們相互調侃,都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對方。 - 陸寧用拇指輕揉著他的手背,目光死盯著那根針。緩緩道:“我能抱抱你嗎?就一會。” 他試探性開口,不求林穆同意。 林穆能感受到他的手在抖。 “……嗯。” 得到答案後,陸寧緩慢張開雙臂,抱緊了他的腰部,頭埋在他腹部的衣服上。 那一刻,身上的焦灼和不安都漸漸消散了。 他聞到林穆身上除了香味外還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環抱著的雙手又扣的更緊。 - “別把眼淚和鼻涕弄在我衣服上。” “我沒有…” “要是有你就死定了。” “我沒有。”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辯論著。 抱了好一會他才鬆手,但還是會拉著林穆的手不放。 - 林穆有些無奈,但也隨他。 他轉頭看向手術室,又回頭看向陸寧,輕聲說道:“你朋友,怎麼了?” “他啊…老毛病,隻是嚴重了。” “什麼病?” “哮喘引發的肺氣腫和肺心病,剛剛突然呼吸衰竭,被拖去搶救了。”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 他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沒力氣,緊緊的抓住林穆的手,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抓疼他。 - 愣是過了一會,林穆才開口:“會沒事的。” “一切都會好的。” 他抱住陸寧的頭,輕輕撫摸。 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狗。 - 鉑金色的頭發很軟,手感很好。 這讓他聯想到金毛。 手感或許都差不多吧?哈哈。 - “你怎麼也在醫院?”陸寧抬頭問他。 他愣了會,試圖在找一個完美的借口蒙騙過他。 “發燒了。” “不是剛好嗎?” “復發。” “怎麼會?” 他焦急萬分的站起身,用手摸著林穆的額頭。並不燙,恰巧還有些寒冷。 “我扶你回病房吧。” “不了,你朋友還在手術室,你等他出來吧。” “他沒有你重要。” 林穆瞳孔放大,皺著眉:“人命關天,我隻是小小的發燒感冒而已,壓根沒有你朋友嚴重。” “……” 陸寧站在原地,出神的望著他。 - 你又怎麼會不知道。 你可是我所有選項裡,唯一的正確答案。 - “林先生,您怎麼在這?”路過的護士看見他後立刻停住了腳步。“趕快回病房吧,您的藥還沒用完呢!” “…知道了。” 林穆無奈之下跟著護士一同回去。 “南丁格爾小姐…不是,護士小姐,他就是普通的發燒,我一會送他回去就好了。” “陸先生,雖然您這麼叫我我很開心,但是林先生可不是普通的發燒。他是——” “好了好了!”林穆生怕她說漏嘴什麼,立刻打斷了她。“我們快走吧。”推著護士就想離開。 “我和你們一起。”陸寧說什麼也要跟。 好在林穆攔下了他:“你就留在這吧,別跟上來。” “……我知道了。”陸寧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放下了牽著林穆袖口的手。 “聽話,你的朋友需要你。”林穆伸手撫摸了他的臉頰,這像是在安撫一隻需要主人恩寵的金毛。 - 他享受著林穆的撫摸,冰冷的手心也阻礙不了他對他的喜歡。 你也需要我不是嗎… 陸寧心想。 02 醫院走廊裡依舊敞亮,讓人摸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 直到林穆路過裝有窗戶的走廊。 一眼望去,夜深人靜。 病房裡裝滿了大大小小的儀器。 護士小姐念叨的聲音總在耳邊響起。 “您快好好休息,我再幫您把這些東西理一下。”她收拾著雜亂線條。 “抱歉。” “沒關係,您沒事就好。”她將電極片挨個重新貼回林穆身上,“一會兒我讓您的朋友幫您帶份粥可以嗎?” “…不用了。” “您不吃點東西對身體不好。” “沒關係,我喝點水就行。”林穆說著笑臉相迎。 他現在隻想一個人安靜的呆會。 - 護士小姐放心不下,一直不離開。 “叩叩——” 隨著兩聲敲門聲,房內兩位都紛紛朝那邊看去。 正瞧陸寧拎著熱騰騰的白米粥和倆個包子。 “我給你帶了。” “…陸寧。” 林穆發愣似的瞪著陸寧。像是在責怪他些什麼。 見有人來,護士小姐叮囑倆句後,離開時還順手將門關上。 他踏著沉重的腳步走近林穆床邊,剛把食物放在一旁空出的桌子上,林穆的責罵聲便從耳邊響起。 “我不是說讓你好好守在門口嗎?” 陸寧沒理,隻是自顧自將塑料袋解開,拿出裡麵的白粥。 “陸寧,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隻聽呲一聲,封好的白粥就被打開。 陸寧將塑料勺子放進裡麵攪拌了會,不急不慢的說:“我不是一隻聽話的狗,並且我不是你的。” “?”他皺眉望著陸寧。 隻見陸寧輕吹勺子裡的粥,遞向林穆跟前。 他也沒有半點要吃進去的意思,反倒撇過頭去。 “如果您不吃,我想我會把您住院的事情全部報告給你哥。”他突如其來的敬語讓林穆不適。 “你敢!”林穆瞪大了雙眼看他。 “吃,還是不吃?” “……” 他忍著心中的怒火,將這口白粥吃了進去。 - 不知不覺,白粥見底。 就連帶來的包子也吃了一個。 “不想吃了。” 還剩一點,他便推開陸寧。 “最後一口。” “不吃。” “……” 陸寧極少會有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神。 “我吃…”林穆拿他沒轍,隻好無奈吃下。 生怕上報給林祁,要是真讓他知道了,還真不知道那個瘋子會做出什麼事。 -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去哪?”陸寧一邊收拾垃圾一邊問到。 “你這不明知故問嗎?” “有醫生在,沒事。” “什麼叫沒事啊!?你不是說他呼吸衰竭了嗎!”林穆十分激動的拽過他的領子,滿臉氣憤。 可再次看到那雙冰冷的藍眸時又會令人窒息,如同深海般鋼藍色深淵。 “我不想去。” “什麼?” “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是你的狗,不想再服從你的話。” “我想聽我自己的。”他抓過林穆手腕,扯去一邊。更加靠近他:“除非,你說我是你的。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這樣我就永遠屬於你。永遠聽你的話。” 他的表情和語氣,堅定又純粹。 - 林穆思考片刻,再次對上他的眼睛。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為什麼?承認我對你很重要那麼難嗎?” 聽他這麼說,林穆一愣。“…我呢?我對你來說重要嗎?” “當然了!你對我來說比家人還重要。”他沒有猶豫片刻。 “嗬。”林穆低頭冷笑,仿佛這句話在他耳朵裡就像一句笑話。“你父母對你來說,能有多重要?” “咚——” 一陣巨響,陸寧的手重重的拍在一旁的桌子上。 看著他全身都在發抖,估計也強忍著怒火,不希望將它發泄在林穆身上。 林穆見他這樣反倒沒有被嚇到,而是繼續補充:“跟隻野狗似的,追隨我哥,活該你爹媽不要你。” “這都是你該的!你爹媽不要你都是你自己作出來的。等他們離婚後,你就和真正的野狗一樣,到處流浪。”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離婚嗎?為什麼不管你?” “還不是因為——” “夠了!”陸寧打斷了他的話。 怒火燒到了喉嚨,耳根也紅的徹底。 -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他低著頭不敢直視林穆的眼睛。 房間裡隻剩下儀器運作的聲音。 心臟監視儀的數值變得很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跳動的頻率變得頻繁起來。 陸寧強壓著怒火,輕聲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這次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不舍。 兜裡鼓起的長方形似的盒子,露出了一個角。 想必又是他愛抽的KENT。 - 關上門的瞬間,愣是讓林穆呆呆的坐在床上數分鐘。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抱頭趴在床單上。 十分後悔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不想傷害陸寧,隻是想讓他遠離自己。 這件事,很困難嗎? 為什麼一定要惡語相向呢? - 他不停的詢問著自己。 在高漲的情緒過後,留給他的,隻剩懊悔。 那些話不應該說,更不應該當著陸寧的麵說。 思來想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心裡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他無法原諒自己,就像無法原諒江瑾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樣。 ‘對不起’這三個字,已經在他腦海裡重復了上百遍不止。 - 很快,林穆辦理了出院手續。 就在他和陸寧大吵一架之後。 即使醫生和護士並不建議立即出院,但他還是堅定不移地選擇離開這裡。 現在的他,多一秒,都不願在醫院度過。 - 那天的醫院,很安靜。 仿佛隻剩下陸寧焦急等待手術結束的心臟跳動聲。 而大廳也隻剩下林穆手中藥盒撞擊塑料袋的聲音。 即安靜又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