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劇烈顛簸的大巴時,阮梨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窗簾被拉得密不透風,一絲光亮也照不進來,隻依稀聽見窗外寥寥幾聲鳥鳴。 後排有人暈車嚷嚷著要開窗,坐在最前排的黑衣男人從座位上站起身,兇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快步走過去丟給他一個黑色塑料袋。 “吐裡麵。” 這個男人自稱黑哥,一身黑色的裝扮,脖間卻掛著一塊佛像玉佩。這人在他們上車前態度還算客氣,車行駛出城鎮後就開始收車上每個人的身份證和手機,不給就要被狠揍一頓。 阮梨不知道大巴要開向哪裡,隻知道漫長的車程讓她心裡越發不安起來。要是再這麼坐以待斃,怕是要和親愛的哥哥媽媽說永別了。 她忽然捂著肚子哀嚎:“救命,我肚子好痛!感覺要拉出來了!一定是早上吃的那碗麵不乾凈!” 嘔吐物能用袋子裝,但他總不可能讓她也拉車上吧? 黑哥嫌惡地皺眉,挑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你再等等,一會兒會路過廁所。” 阮梨暗自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生理性的眼淚飆出,她蒼白著臉哀求:“求你快點吧哥!” 黑哥快步走到司機身旁,踹了他一腳,“開快點兒,我可不想一會兒車上都是臭味。” 車在片刻後就停了下來,阮梨飛快起身就要往門口奔。她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黑哥一個箭步攔住去路。 “慢著,我讓阿朱全程看著你。” 阿朱是個穿旗袍的妖嬈女人,留著大波浪,一顰一笑風情萬種,車上不少男人就是被她的美色騙上來的。 那雙美艷的狐貍眼冷冷睨了阮梨一眼,拿起隔壁座位上的煙袋,扭著水蛇腰先下了車。 阮梨跟在身後下車,久違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大巴停在了一處破敗的村子門口,放眼望去是延綿不絕的大山。 阿朱領著她在一處沒有屋頂的茅房前停下,抬了抬下巴,“進去吧,別關門,我看著你。” 廢棄的村子早就無人居住,廢棄的茅房臭氣熏天,半空中飛著密密麻麻的蒼蠅蚊蟲。 隻有半個人高的木門早就腐朽,搖搖欲墜發出嘎吱的聲響。就算阮梨想關門,也關不上。 聞到直沖麵門的臭味,阿朱嫌棄地後退了兩步,阮梨自然也不想進去。 她討好似的朝阿朱笑笑,“阿朱姐姐,你看這個茅坑的木板都爛一半了,我怕踩上去會掉進茅坑裡,你也不想看見我從茅坑裡爬出來上車吧?” 阿朱漠然地看著她,“這裡沒別的茅房。” 阮梨指了指對麵馬路山底下生長茂盛的草叢,羞澀一笑,“其實我去那裡也行。” 深山老林是最適合逃匿的地方。阿朱怕她跑了,讓黑哥丟下來一根繩子,將兩人的手腕綁在了一起。 看著阮梨扭捏地在灌木叢裡蹲下了,阿朱等得不耐,從煙袋裡拿出煙鬥和火柴,慢條斯理地準備燃上煙。 阮梨借著小腿高的草叢快速在底下拔著草。她剛剛確認過了,腳邊這一片正好是能當柴火使用性質易燃的芒萁草。 看來真是天不亡她阮梨! 看準阿朱劃亮火柴的間隙,阮梨迅速站起身將手裡的草扔過去。 火苗瞬間竄起,阿朱驚得丟掉煙鬥抬手去滅火。兩人手上的繩子被燒斷,阮梨拔腿就跑。 “拜拜了您嘞!” 黑哥為了不讓車內的人有機可乘,一直留在車內。聽見動靜,他從大巴上飛快跳下來,叮囑司機鎖好車門窗戶就奔了過來。 他脫下衣服在阿朱身上不停拍打,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火徹底撲滅。 “阿朱,你沒事吧?” 她白皙的手臂已經被燒得通紅,頭發也被殃及燒焦了一片,向來愛美的她氣憤地甩了黑哥一巴掌。 “你他媽管我做什麼,快去追那個逃跑的死丫頭!我改變主意了,她那個姿色,要被送去底下拍賣會供那些人玩樂才好!” 他捂著被打到偏過去的臉,卻不敢有任何意見,“好,我這就去追。” 阮梨一步也不敢回頭,從小就差的運動細胞卻在此刻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哪怕跑得頭暈眼花,她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念頭。 竭力跑出這座山,阮梨仍舊不敢懈怠。 可半天沒吃東西讓她的體力漸漸不支,速度也慢了下來。 阮梨聽見了阿朱要抓她回去拍賣的話,打了個寒顫,回光返照般有了力量,不顧一切地繼續跑。 黑哥找遍了整座山,也沒見到阮梨的蹤影,抬頭看了眼天色,已經是傍晚,得抓緊時間在今晚上將車上那群豬玀送出國。 他隻好放棄搜尋,一無所獲地回到大巴。 阿朱冷聲質問:“人沒找到?” 黑哥訕笑兩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能再浪費時間在她一個人身上,跑了就跑了,那邊的人還等著呢。” “真是沒用的廢物。”她手臂上已經纏上了繃帶,咬著牙罵了一句,冷聲吩咐司機,“趕緊開車。” 阮梨不知道跑了多久,隻知道從陽光明媚跑到了月朗星稀。哪怕中途因體力耗盡摔倒好幾次,她都立即爬了起來繼續跑。 她穿過了三座山林才漸漸緩下腳步,在途中采了些果子勉強充饑。 阮梨抬頭看了眼如墨的天色,細細聽了聽,沒有聽見任何追上來的動靜,才敢放下心來。 她找了個樹洞,撿了許多落葉和樹枝在洞口擋著,抱著膝蓋蜷縮起麻木的身子,在樹洞裡睡了一夜。 阮梨是被凍醒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時,天才蒙蒙亮。 她怕黑哥他們會折回來找自己,吃完最後一個果子就從樹洞裡鉆了出來。 一晚上過去,阮梨渾身冰冷,四肢酸痛。 她頭暈得厲害,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阮梨又走了一個上午,隱隱見到房屋的輪廓時,險些喜極而泣。 她顧不上腳底傳來的疼痛感,跌跌撞撞地朝村落的方向跑去。 看見河邊站著的人影時,阮梨含淚跑過去。 因體力不支,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接跌倒在那人跟前。 徹底閉上眼睛前,阮梨眼前浮現的是一頭顯眼的白毛。 她費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往前爬了兩步,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悲愴地喊:“爺爺,賞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