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劇組的這幾天的戲份安排的很緊,而且多是情緒爆發的情節,對演員的消耗很大。由於是陪跑到結局的配角,即使後麵沒什麼戲份,也要和主角一同殺青。 最耗力的戲份是女配知道男朋友犧牲的時候。就是晨雨曦一開始曾靠舒適區而入選的相關戲份。 情緒的轉變和爆發,她意外處理的很不錯,被導演和副導連誇了好幾遍。但周圍人進狀態比較晚,好幾次都沒接住戲,所以拍攝效果不佳,連帶著重拍了好幾條。這對晨雨曦來說是很大的情緒消耗,等一條順過時,她已經因為接連不斷哭戲而控製不住哭得全身發抖了。 而且最近幾場都是相似情緒的戲份。她也不可抑製的被角色人物的情緒所影響,陷入了同樣愛人離去的悲痛中,即使她一次戀愛也沒談過。 意外進入了人物內心後,晨雨曦才覺得曾經她試戲時的表演是多麼淺顯而虛假。那隻浮在最表麵的沒有內涵的表演,究竟是怎麼入的導演的眼。而一旦當當一個情緒敏感的人開始入戲,就越發難走出來了。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悲傷,在片場話少了很多,沒戲的大部分時候就躲在酒店一邊背臺詞一邊哭。連著之前剛生出來的希望,也被吞天的悲傷所擠壓不見了。看得柳瑜很是著急,就叫來了白寒翎。 然後就出現了她一邊哭著背臺詞,白寒翎和柳瑜一邊安慰開導她的場景。連軸轉了一天,白寒翎剛處理了幾個病例,又坐了幾個小時飛機接著勸導了幾個小時,然後就累的在沙發上昏過去了。 剛拍完武替戲份的齊淩回來看到了場景就是柳瑜迷糊的睡在客廳的地上,沙發上也躺著閉目養神的男人,桌子上東西散漫著啤酒,外賣以及病歷本。 一時驚的說不出話,半晌才蹦出句。 “這是發生啥了?” 最後她在房間自帶的小陽臺上找到了獨自emo的晨雨曦。齊淩順了聽客廳的啤酒在晨雨曦身旁坐下。看著少女紅腫的眼睛,她糾結了半天選擇不過問而是盡量平淡地開口。 “大小姐在看什麼?” 她沒有追問少女所傷心的,隻是想平和的聊聊天。目光隨晨雨曦望向遠方,劇組定的酒店靠海,窗外是暮色下輪廓模糊的海岸,看不清昏暗的海平麵,隻有街邊一條路燈連成的銀線。 “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齊淩打開啤酒抿了一口。 “很多啊……海浪,黑夜的喧囂,還有路燈,也在說話啊。” “那是還怪吵嘞,嘰裡呱啦的,很多聲音呢。” 齊淩爽朗一笑。 她明亮的眼睛盯著晨雨曦,又轉而望向窗外。 “別介意哦,大家晚上下了班都忙著拉呱呢,誰上一天的班都煩啊,吵也別見怪昂。” “……嘿嘿。” 她語氣詼諧把晨雨曦逗笑了。 “那你呢,你上班也煩嗎?” “那到沒有,如果指當保鏢的話,其實還挺清閑的。當武替就是稍微累點。” “當武替工資多少啊?” 晨雨曦很好奇多少的工資吸引齊淩去乾這樣的工作。 “三四百一天,挺高的呢。” 齊淩昂頭笑笑,灌下一大口啤酒。 晨雨曦沒說話,隻是笑著望齊淩。 齊淩以為晨雨曦想喝啤酒,遞過去,晨雨曦搖搖頭又推回來。 “那挺好的,我看你乾的還挺開心的。” “說實話你不介意我接私活,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齊淩憨厚地笑著。 “不介意,你要是成天看著我,我才不自在呢。” “嘿嘿,就算我成天看著你,也因為那是我的本職工作。” 兩人乾坐著沉默了片刻後,齊淩眉眼彎彎的開口。 “大小姐,給你說昂……大家群演私底下誇你漂亮來著,說你又漂亮,戲又好,還沒架子,肯定能紅。” 齊淩停頓了一下,歡喜的神情帶著一絲驕傲。 晨雨曦心裡竄上一絲喜悅,但很快消逝,隻是無措的望向遠方,濃厚的情緒在她眼中散開。 “……但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乾這一行,家裡人應該也不會讓我真正進圈子,不過確實是很新奇的體驗,但以後大概率也不會再接觸這些。” “為什麼?你很適合吃這碗飯啊。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我一下就明白為什麼給我們開這麼高工資了,真的,我以為你是什麼童星呢。” “……母親在的時候,確實帶我在公眾麵前露過麵,但童星遠遠談不上。我倒沒覺得我適合吃這碗飯……演員的要求可沒有皮囊這麼淺顯,顏值,身材,臺詞,演技,德才兼備才能成為一個好的演員。可有的時候我連表情的控製不住,也控製不住情緒,臉也一般,身材也平平……” “好了,別再凡爾賽了,你已經傷害到我這個普通人了……但世事未定的時候,你要看自己是璞玉,而不是頑石。明明已經夠好了好,為什麼要因為小小的缺陷而否定全部呢。” 齊淩打斷晨雨曦漫延而出的自卑,她不明白那些值得驕傲的資本,怎麼成了眼前人所蒙之塵。 晨雨曦不想再想自己的未來,那些不由她掌控的東西去深入思索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她轉頭將問題拋給了旁邊人。 “齊淩,現在的這一切你滿足嗎?”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一個月六萬的工資,又包吃住,還有假能回家看看,這種生活要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小瑜可羨慕了,她說她恨不得之前去學武。其實年輕的時候啊,很愛做夢,總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但多和現實交交手就會明白,年少的夢真的醒的很快。平淡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要光鮮亮麗,一輩子能和家人健康平安的生活就夠了。” 齊淩眉眼溫和,可那笑容和往日的不同,不再是憨厚爽朗的,而是一種對過去釋懷後慶幸又無奈的笑。 齊淩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她活在當下,所以好像一直很快樂,就和白寒翎常說教晨雨曦的一樣,擁有過就已然最好,過去一旦過去就不值得懷念,活在過去的人沒有未來。 晨雨曦看著她,妄圖從她的眼中翻找出些悲傷的痕跡,但搜尋無果,隻找到了釋然和慶幸。 於是又開口問。 “齊淩,你愛你的工作嗎?” 齊淩一愣,不明白晨雨曦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沉默片刻後神情認真地開口回答她。 “……我覺得熱愛始終難以與工作掛鉤,說愛太假,說不愛又太絕對,這是很矛盾的。就像熱愛和合適往往並不相通。我尊重並且珍視我的工作,所以無論是格鬥,武替還是整天繞著你這個小姑娘轉,我都是覺得是好的,它們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我能靠我的能力給家裡掙錢,養活一家人,我就心滿意足了。平淡之前的輝煌是短暫的,眨眼即逝。而苦難和平淡才是長久的。我打比賽的時候家裡沒有一個人支持我,他們長久生活在平淡的生活裡,對於危險和挫折更是敏感。比起榮耀,他們更在意我的安危。但有時候家人的愛就是束縛,隻想讓人逃避。所以正值年少的我,視而不見。後來父親被查胃癌晚期,我才發現實在是太晚了,我想和他們親近已經太晚了些。那些批評,爭執,甚至關心他都已經無法開口了。後來我把攢的的獎金都花了個差不多,但依然沒有讓他的痛苦減少些,也沒有挽回我們岌岌可危的關係。他遺留的信上說,我是他的驕傲,可那個犟老頭在世的時候可沒有誇過我一句……人啊,總是傷害後才彌補,追悔的時候痛心疾首。送走父親後,妹妹又被查出白血病,家裡的天就真的塌了。自由搏擊不穩定的收入,不穩定的狀態無法再為支撐我家的生活。我的事業一落千丈,後來思考了很久,我最終選擇放棄職業賽道。失業迷茫了一段時間,最後才輾轉得到機會成了你的保鏢,家裡才漸漸好轉,一切都能正常運行。說起來,我倒是挺幸運的,至少我吹過年少的風,卻沒有醉死在陽光中,也沒沉淪在黑夜中。我想這樣的人生應該還不是很糟糕,有起有落,長久平淡,挺好的,我很感恩。” 齊淩少見的吐露心聲,洋洋灑灑地說了許多。 能平淡說出苦難的人,已然放下。 晨雨曦呆呆地看著她,找不到什麼話接上,便一直沉默著。她不能理解,也做不到,因為她們不是一類人。 齊淩咧嘴笑了,揉了揉晨雨曦的頭發。 “大小姐啊,在這個世界上,苦難是不可避免的,不能因一時的落魄,就將所有不幸背負著在自己身上。人啊,如果一直緊繃著,壓力一旦積累,便會斷弦。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總有新的要來。如果心裡被過去的占據太多,當新的來了,就沒有地方停留了。” 晨雨曦安靜聽完她的話,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 一聽啤酒喝完,齊淩安逸地舒出一口氣。她閑適地後仰,想靠在椅背上,但動作牽連起身上的傷,她疼得嘶嘶吸氣。 “怎麼了?” “好久不動,突然這樣高強度,應該是肌肉拉傷了。” “哦,你等等,把手機借我一下。” 齊淩稀裡糊塗的把手機遞過去,看著晨雨曦一頓操作。 “網上說冰敷,按摩,塗抹活血化瘀的藥。” 說完晨雨曦就一溜煙跑不見了。 “唉,去哪?” 齊淩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過了幾分鐘,晨雨曦抱著一堆東西回來了。 “冰箱裡的冰啤酒,先別喝,先在拉傷的地方敷一敷。” 晨雨曦遞給她一聽冰啤酒。 齊淩乖乖照做,冰敷一會後,晨雨曦輕輕給齊淩按了按肩頸。 “衣服拉下來點。” 齊淩聽話的把T恤往下扯了些。晨雨曦湊近給她在傷處塗了藥。 “哪來的藥?” 齊淩語氣裡帶點零星的鼻音,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想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明這點小傷和從前一場比賽後的情況根本無法相比。 “柳瑜每次出來都會把藥帶全,我在她藥箱裡找到的。” “真是受寵若驚,讓小老板給我塗藥感覺要夭壽了。” “我到沒看出你多不好意思,倒是看你還怪享受的。” “手法很好,當然享受。”齊淩嘿嘿一笑。 “之前練跆拳道的時候就很容易受傷,俱樂部裡的人幫忙按摩多多少少還記得一些,而且我還特地嚴謹在你手機上向鬱閑烯請教了按摩的要領。給,睡前貼個膏藥就行了。主要還是休息,我說你乾替身也別那麼緊,回來真傷到了,多不值。” “沒事,跟劇組簽了安全保險了,人家負責的。” “唉,真是……我勸也勸了。其他的看你自己。”晨雨曦撇撇嘴,轉頭望向別處。 “放心,我有底的,不會讓自己出事的……說實話,你們和我想象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全然不同。” “人就是要不斷打破刻板印象的。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晨雨曦倒是不怎麼想知道齊淩想象中她們的形象,因為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角色。 “對,大小姐說的對。” 齊淩又拿了聽冰啤酒,遞給了晨雨曦。 晨雨曦擺擺頭,示意她不喝。 “敷敷眼,會好受些……大小姐晚安。”齊淩拿毛巾包裹住啤酒塞進晨雨曦懷裡,轉頭帶上門就走了。 晨雨曦看著關上的門又看著懷裡的啤酒,輕輕笑了。 有人黑夜徘徊,有人舉燈前行,遇見後,便同行了。
第4節 愛是無形的加害五(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