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好大的雪！ 　　好多年沒看到這麼大的雪了，徐含的心情飄揚起來。 　　嗯嗯嗯…… 　　他哼著歡快的小曲，穿上大衣，帶上頭盔，把鑰匙揣進兜裡，兩手鉆進厚厚的棉手套裡，他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這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剛一開門，一股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 　　“這鬼天氣！” 　　他嘟囔一句，心情瞬間回落，像是飛上天的蘋果又掉了下來，摔了個稀巴爛。 　　冷風吹的他心裡一直在打退堂鼓，外麵又下著雪，路肯定不好走。 　　“要不乾脆請假算了！” 　　徐含心裡默默盤算著，昨天的工作還剩下一個小尾巴，今天要是不去，肯定會被主任批評。 　　到時候不光要扣錢，還得被通報批評，想到這裡，他就有些不舒服。 　　上次他不過是遲到了一會，讓客戶多等了幾分鐘，就被主任一頓臭罵，公司的處罰一樣也沒拉下。 　　他算了算，忙活了好幾天，不但沒掙到錢，還賠了不少。 　　當初差點沒把他鬱悶死。 　　要不是得還貸款，得養家糊口，他早就辭職不乾了。 　　他在樓道裡站了一會，看著外麵的鵝毛大雪，心情沉重。 　　“看樣子，這大雪一時半會停不了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咬咬牙，從樓道裡推著電動車，一頭鉆進狂風暴雪中。 　　刺骨冷風呼呼的，夾帶著雪花往他身體裡鉆，他身上那點可憐的熱量很快就在湮沒在漫天的風雪裡。 　　他就像一隻凍僵了的老鼠，縮著脖子，在積雪上緩慢的蠕動。 　　“這該死的天氣！” 　　他張不開嘴，隻能在心裡抱怨，冷風從頭盔的縫隙裡進去，拍打著他的麵龐。 　　他的下巴都凍成冰塊了，臉頰也變得僵硬起來。 　　輪胎軋到一顆小石子，車子突然橫移，他控製不住平衡，幾欲摔倒。 　　他晃了晃，猛地用雙腳撐住地麵，滑行片刻後，最終立在原地，並沒有倒下去。 　　不過他的車子已經完全橫過來了。 　　他定了定神，扭轉車子，繼續前行。 　　“上個班跟取經似得，這叫什麼事呢？”他抱怨著。 　　十多分鐘後，他來到了公司，車棚裡麵擠滿了電動車，他找不到空隙，隻好把車子停在樹下。 　　“雪一時半會化不了，到時候用手套擦擦就行了。”他自我安慰道。 　　徐含打完卡，來到自己的工位上，剛把手套頭盔放好，主任就來到了他身後。 　　這次主任難得的沒有板著臉，他戴著眼鏡，瞇起眼睛來，竟也有幾分慈眉善目的樣子。 　　“路上很滑吧！這兩張表格你兌一下，下班前給我。”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跟外麵的鬼天氣一樣冰冷。 　　他就不該對他抱有任何善意的期待。 　　徐含點點頭，忙說道：“好的，主任。” 　　主任象征性的拍了拍徐含的肩膀，離去了。 　　呼！ 　　等主任回到辦公室，徐含才鬆了口氣。 　　趁著電腦開機的時間，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徐含揉了揉額頭，他覺得自己頭疼的更厲害了。 　　摸了摸口袋，他摸了個空。 　　剛才心急，止痛藥忘了帶了，放在公司裡的止痛藥早就吃完了。 　　“這下麻煩了！” 　　他感覺不妙，使勁掐了掐額頭，指甲帶來的疼痛壓過頭疼，他感覺舒服了點。 　　電腦開機後，閃亮的屏幕刺痛他的雙眼，他的雙眼有些腫脹。 　　為了工作效率，他也隻能強忍著。 　　之前他調低電腦屏幕的亮度，眼睛就舒服多了。 　　但是他的工作效率下降了許多，許多數據看起來都比較費勁，找也不好找，沒辦法，他又調了回來。 　　“工作。” 　　他像一條老牛一樣，辛苦耕耘。 　　過了不知多久，他感覺眉心一涼，一點舒暢的感覺傳遍全身。 　　像是一滴水滴到平靜的水麵上，波紋擴散。 　　舒暢的感覺傳遍全身，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隨即他快速的掃視一圈，發現同事們並未注意到他，他這才放下心來。 　　眉心的變化是怎麼回事？他正疑惑呢，卻發現自己的視角發生了變化。 　　在他的視線裡，在他的額頭上，一粒細微的灰塵懸浮著。 　　正常情況下，他是看不到自己的額頭的，可現在他卻清晰的看到了那粒灰塵。 　　灰塵很小，散發著柔和的光，很不起眼。 　　徐含思考了片刻，才知道這粒灰塵是出現在了他的意識裡。 　　他不是“看見”了這一粒灰塵，而是“意識”到了。 　　通過意識，他仔細觀察，發現這一粒灰塵大小的點十分規則，完全對稱，可以算是理想的點。 　　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可他的頭確實不痛了，那嗡嗡的耳鳴，撕裂的疼痛，腦海裡嘈雜的喧囂都不見了。 　　他的頭無比的輕鬆，就像是在滿是噪音的建築工地待久了，突然來到安靜的會場，一下子清凈多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這讓他知道，自己意識裡的點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在他的意識裡，這個點是十分清晰的，像是爛熟於心的符號。 　　這個點之外的區域，則是模糊的，不清楚的，也是他意識不到的。 　　這個點的出現，消除了他的頭疼，也讓他的眼睛不再腫脹乾澀，除此之外，這個點並未對他造成其他的影響。 　　他研究了一會，沒有弄明白這裡麵的門道，就放棄了。 　　“反正不是什麼壞事。” 　　他想。 　　他大口喝光杯子裡的水，然後起身稍稍活動下身子，把外套脫下來。 　　辦公室裡有些熱了，他去了趟廁所，回來的路上，他注意到同事們都在忙碌著，很少有人抬頭。 　　大家的工作量都不小，為了不加班到很晚，隻能多用點心，爭取在下班前把手頭的工作做完。 　　他看了看窗外，鵝毛大雪還未停，地麵上，屋頂上，草坪上，視線所及之處，都被白雪覆蓋。 　　“唉，中午看來是不能回去了。” 　　他嘆息一聲。 　　徐含有午睡的習慣，每次睡醒後，他的頭痛都稍稍減輕，因此不論天氣如何，他中午都會回去休息片刻。 　　今天這天氣太差了，路麵全是積雪，根本走不動。 　　他隻能在這裡將就一下了。 　　他也不是沒試過在工位上休息，每次胳膊都壓麻了，要緩許久才能再次感受到胳膊的存在。 　　有的時候滿嘴哈喇子，袖子都被弄濕了。 　　今日倒是不用擔心頭疼了。 　　回到工位上，徐含工作速度快了不少，沒等到中午，他就把兩張單子兌完了。 　　他沒有急著去找主任，而是先把昨天工作剩下的尾巴結起來。 　　快到中午下班的時候，他才拿著單子去找主任。 　　主任的小辦公室正對著大辦公室，透過窗戶，大辦公室的情況一目了然。 　　咚咚咚！ 　　徐含敲門。 　　“進！” 　　主任惜字如金。 　　進了小辦公室，徐含把單子遞過去，道：“主任，單子兌完了。” 　　“嗯，放這吧！”主任盯著電腦屏幕，頭也不回道。 　　徐含放下單子，轉身就要離去，主任卻叫住了他。 　　“等會兒！”主任用右手手指狠狠地摁了幾下鼠標，這才看向徐含。 　　“小徐啊，你來了得四五年了吧？” 　　“五年多了，快六年了。” 　　“你看看人家趙鵬，來了才兩年多，就已經獨當一麵了，現在更是當上了組長，前途無量。你得跟人家多學學。” 　　“是，我一定要多跟趙組長學習。” 　　徐含想起趙鵬，之前他還在猶豫叫他鵬哥還是趙組長，後麵見他擺過幾次譜就不搭理他了。 　　迎麵撞上也隻是笑著叫聲組長。 　　私下裡，趙鵬態度倒是不錯，但在公司裡，誰跟著他誰倒黴，當個組長跟當了總統一樣。 　　“能力差點沒關係，多學著點，乾活勤快點，要有態度，得上進…” 　　主任又是一頓說教，言語裡夾槍帶棒，罵人也不帶臟字。 　　徐含麵色平靜，時不時點點頭應承一句。 　　當然了，他心裡是否在罵娘就沒人知道了。 　　等徐含回到工位的時候才注意到，他意識裡的那個點變得黯淡無光了。 　　“這是怎麼回事？” 　　徐含有些疑惑。 　　到點下班了，他肚子也餓了，便不在乎意識裡的那個點，準備去吃飯了。 　　站在門口，他看著外麵的風雪，找書苑 www．ｚhaｏshuyuan.com 神情有些凝重。 　　雪變小了，風也不似早上那麼急了。 　　猶豫片刻，他還是迎著風雪，來到西墻夾道。 　　他看到電車上落滿了雪，白刷刷的，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公司。 　　“車子不能騎了，隻能靠雙腿了。” 　　附近有不少吃飯的地兒，今天天氣差，有好幾家他常去的館子關著門，走來走去，他頂著一頭白雪來到一家快餐店。 　　往常他是絕對不會來這裡的，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吃快餐的習慣。 　　談戀愛那會，他陪著對象吃過幾次，味道一般。 　　現在下著大雪，他懶得去更遠的地方，便進了這裡。 　　他點了一份單人套餐，等套餐上來了，他拍了個照片給媳婦。 　　雖然他不稀罕這東西，但他媳婦很喜歡。 　　果然，她立刻打來電話，話裡話外都是“我也要吃”。 　　徐含答應有時間帶她去，她這才作罷。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一輛救護車從公司大門出來，緩緩的開出去。 　　這裡距離醫院很近，誰會叫救護車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他剛回到工位上，就聽到附近幾個女同事在閑聊，他這才知道事情的經過。 　　原來是主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摔得還挺重。 　　那幾個女同事繪聲繪色的描述主任的表情，他偷瞄了一眼，跟便秘一樣。 　　他接了杯熱水，戴上耳機，不再關心其他的事情，專心的追劇。 　　“不對！”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摘掉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