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豐四年夏,占星族的幾位長老應現任遇龍國主的邀請,一同前往大內協商事宜。 此時的國主,還很年輕,即位也才四年。 年輕的帝王總是雄才偉略,渴望在先皇的基礎上能夠開疆拓土。 幾位長老進宮一起商議的也是此事。 隻是,結果都是希望他們的首領不要冒進,能夠守成便是對國祚的一種延續。 少年人不糊塗,明白了個中道理後,也不作他想。 就是這顆年輕容易悸動的心,在這裡被按下後,肯定又會在別的地方浮起。 時值盛夏,爍玉流金,走離那座商議大事的宮殿,已有一段很遠的距離了,這次的出逃,她悄悄策劃了很久。如今真這麼做了,心裡還有些激動。 今年她已年方十六,六歲那年聽隨長輩們的話入了占星族輝大長老的門下,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前途璀璨,還預想不到自己作為孩童也會受到輝長老的染指。 如果人的一生能夠重來,她真希望,重活一次,避開這個惡魔。 這十年裡,不是沒有過出逃的經歷,但都無一成功。 今日來皇宮是她通過假意逢迎的手段賺取來的機會。若是成功了,她苦難的前半生也許就可以在這作一個結束。 “不愧是首領居住的地方,這宮裡的園子就是要比外麵的精致許多。” “就是太大了,這得走多久才能到太後說的賞花園子。我昨夜來的時候也沒發覺這麼大。” 手上的鐲子感應到主人的牢騷,自己晃了幾圈,打算將自己的法力渡一些到她身上。 “主人,不用擔心,我和弒魂給你渡一點法力,你可以悄悄用點輕功。” 不得不說這倆寶真得勁兒,弒魂輕羽給她接濟法力後,走來沒有剛才那麼費勁了。她還有了充足的法力使用移形換影。 由於春天的緣故,許多品種的花都爭相開放,這一路走來,不止香氣四溢,步伐輕快的她流連其中,好似穿花的蝴蝶在其間翩翩起舞,好一片春日融融的景象。 這人間著實美麗,難怪她手下的妖妖都喜歡來人間養老,等以後事情辦妥,她也化身凡人到此一遊,豈不快哉! 一路的彎彎繞繞,眼見就要到了那片人群聚集地,右麵的小路停下了一位美人。 看樣子是在賞路邊的月季。橘紅相間的衣裳映襯得人比花艷。興許也是同她一樣來接受檢驗的後宮貴人。 對於她,賞花不過是小事,趕緊前麵集合,莫要去晚了挨批才是正事。於是就徑直朝前走去。 突然,沒走幾步路的功夫,被後邊一個侍女叫住。 背後的聲音是這樣的,姑娘見到娘娘,怎麼連一個招呼也沒打? 莫名其妙,夜櫻轉過了身體,打量了幾眼那個她以為是同她一樣的世家女。 “你這話說的也太急了吧,我哪裡就知道她是娘娘了。你家娘娘頭上寫了麼!” 她停頓了一二,還是決定找補一下。 “不知者不怪,還請這位娘娘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勿要與我置氣。” 她知道人間有人間的規矩,沒必要和不值得的人費力氣爭論。 停下嗅花的女子顯然也沒有打算理她。 嘴裡篾笑,輕哼一聲,傲氣的拂袖,越過她朝前走去。 算上侍女們,那裡明顯已經站了許多女子了。照她看,這滿園春色再美,都不如這一園子的俊俏姑娘一顰一笑。無怪乎人間形容一個女子美麗說她是閉月羞花。凡人誠不欺人啊。 姑娘們成群結隊,好像相熟很久一樣,都歡快的玩鬧。 而她獨自站在了一邊,畢竟在這裡確實也不認識什麼人。 暗自發著呆的時候,迎麵款款走來一個女子。 是那個人。 “你就是那個一夜之間,就惹得祁氏星野黯然銷魂的蜀家女。” 真是開口沒好話。這樣子還讓她在這群人裡怎麼混啊。 “娘娘,說對了一半,但是我並沒有招惹祁氏星野哦。” “我是清白人家的閨女,娘娘身份尊貴怎麼可以說出這種下流難聽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原來娘娘你是這樣的人誒。” 這樣的喧嘩,很快聚焦了姑娘們的注意力,連太後和雲昭公主的目光也被吸引了來。 女人之間的嘴角紛爭,還是得輪到場上最厲害的女人來終結,才肯罷休。 太後不滿的神色隻差寫在臉上了,她叫她聞貴人。這聲氣中氣十足。 “本宮還在這兒呢!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歇著吧。”在位者都發話,這聞貴人就是有幾個膽子和她叫囂,也沒膽頂撞太後。 對於她來說可太好了,夜櫻暗自開心,煩人精走了,她隻需白日留心相處即可。 憑她的本事,當個凡人還不簡單嘛。 沒一會兒的功夫,她們被領去了一片潺潺溪水環繞的青石臺,上麵擺了許多張矮幾。矮幾上分別是些裝著瓜果的碗盞。 眾人於此地坐下後,席上的太後才緩緩的同她們介紹之後她們要玩的一個遊戲,叫曲水流觴,也就是說她們就在這溪澗邊,臥聽穿林風,坐品美酒釀。 若是溪澗中的碗碟酒盞停靠在了誰的身後,座位一旁的姑娘就得對詩句,對的詩句還需圍繞每次端上來的春花。 若沒有對出來,那麼這位姑娘就得在眾人麵前露兩手,表演表演才藝。 真有意思! 化作手鐲的鞭靈和扇靈聽完這些在她的手上快速的晃蕩了幾圈,他們也覺得這些凡人活的精致,可比他們妖妖會玩多了。 不過他們也很擔心,身邊的主人雖然身份比在坐的誰都尊貴,但是也有可能也比在坐的諸位都還要沒文化。 這種雅趣超然的事情,還真不知道他們的主子能不能接得住。畢竟也沒聽誰家神獸寵物懂吟詩作對呀。 “主人,你行嗎?”問話的是焦慮的輕羽,她想主子要實在肚子裡沒墨水,她好從旁施展讀心術,看看別家姑娘腦袋裡裝的啥詩詞歌賦。 聽到器靈傳音的她抿著嘴微微壞笑,她可不急,雖然辭賦不通,但是歌舞還是能漏一手的,出來混嘛,哪還沒點才藝傍身啊!隨即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手鐲,安撫他們不要著急,好好在一旁休息玩耍。白天休息好了,晚上才好陪她捉怪。 夜色襲來,她還在逃跑,園子裡彌漫著一股梔子花的香氣,一身白衣飄飄的她躲藏在鬱鬱蔥蔥的林子之間,宛如一朵梔子花仙。 她叫藍語霏,就是那個苦苦哀求輝大長老帶她出門的女弟子。 按照她製定的逃亡計劃,第一步就是逃離輝長老的身邊,現在已經實現了,隻差一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逃離皇宮,找到她的接應人便可以逃出生天。 這片園子很密,為了不被大路上的侍從發現,刻意偷入這處皇家後花園。暗夜裡走了太久,地上流淌的月光一下奪住了她的眼。 “月亮啊月亮,倘若你有靈,千萬保佑民女平安離開此地。” 天能遂人願就好了。 虔誠祈禱的她踏出暗林草叢,沐浴在月光裡的那一刻,傻眼了。 對麵是一處臨水的石橋,石橋上有一個錦衣青年,此時正開始橫吹自己的笛子。 也許感受到她的目光注視,麵向河麵的他側轉過身。 “是他,遇龍國主。” 一曲《鷓鴣飛》,吹出胸悶意。真不知是無心吹曲還是暗示他自己對自由的向往。 待在原地的藍語霏頓住了。 她猶豫了一二,沒有選擇逃跑也沒有打斷他。 反而作勢翩翩起舞,想以身赴此局。 音停舞歇,遇龍打量著她,慢慢走下了橋上的石階,金色的紗衣籠罩在白衫上,什麼叫君子如玉,麵前的此人將此展現得淋漓盡致。 沒有過多的問話,她便被這個人打橫抱起,去向了林子裡另外一個方向的宮室。 這是她未曾想過的路。 也是她,未曾走過的路。 宮室的門合上的剎那,她隱約感覺,自己逃不出這深宮了。 至於國主為什麼不懷疑她是誰的這個問題,也隨著身上衣衫剝落的一瞬間變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外麵的合歡花正開,重要的是,她要在這個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蔭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