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星夜六十(1 / 1)

麥爾登的聲音不大不小,有點兒故意的意思,想讓另外兩人聽見自己的抱怨。   秦湛與安蜜兒雖然立場不同身份不同,但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卻差不多,都是心懷愧疚。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嘆了口氣。   麥爾登抱怨完,倒也沒有不依不饒,他半是好奇的問道,“黃維然現在去了哪裡?”   “作為引發那晚動亂的重要人物,他當然是被軍方控製了。”秦湛如是回答。   黃維然的下落似乎合情合理,但秦湛凝重的表情充分表明,事情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這般簡單。   其實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之前軍方帶走黃維然,是基於他“協助安蜜兒創作劇本”的罪名,但如果這條罪名都是不準確的,那對於黃維然的定位肯定也不對。   差不多就是從犯與主犯的區別。   秦湛沒法抑製的感到一陣後悔。他很清楚,當初放任軍方將黃維然帶走的舉動實在是過於草率了。   特別是在黃維然的辦公室裡發現了神秘霧氣,他確實不該那般簡單的放任軍方插手。   但是,當時代表軍方的是慕景,除非那個時候秦湛就已經做好了決裂的心理準備,否則他隻能默認一切發生。   然而秦湛忽略了一點,其實他當晚的種種表現,早已把破綻丟的滿世界都是,慕景沒有追究,也隻是不願追究而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世上某些東西一旦出現裂痕,縫縫補補反而會加劇事件的演變。   這大概就是事與願違。   麥爾登表示了然,“也就是說,很難再接觸到黃維然。”   事實上,難以接觸的還有一位,李凱斌。   即便是在一眾異變中,李凱斌也是相當特殊的存在,他不僅最先表現出異常,而且還有別人都沒有的嚴重失血癥狀。對於如此明顯的特征,除非軍方集體瞎了,不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還有,R博士,幾乎是事件一發生,這位軍方實驗室負責人已經趕到了第一區。   換成別的研究員,秦湛還可以保留幾分僥幸心理。可是對於這位,一絲一毫的慶幸都不敢有,這位的能力是一方麵,而另一方麵,連秦湛都不能確定R博士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關於基因研究的材料。   合法的。   以及非法的。   對於李凱斌的價值,麥爾登其實並沒有多少感覺,他作為一個被迫卷入的陌生人,從這位道具師身上感受更多的是看見怪物般的恐懼。然而,安蜜兒卻覺察到了一些特別之處。   她下意識的偷覷秦湛一眼,懷疑在剛才的檢測中,這位還獲得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好處——或者對他而言,那才是唯一的好處。   秦湛以增加一個對照組的名義,拿到了李凱斌的基因數據。鑒於李凱斌本人已經處於軍方的嚴密控製下,他在互助會中留存的樣本有可能是唯一能接觸到的,別無他法。   而且,秦湛剛才也確認了一遍第三張圖表的確屬於李凱斌,而不是互助會隨便找了一個人來糊弄他。   這個問題一閃而過,仿佛隻是隨口一提。   但安蜜兒認為,秦湛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隨隨便便提問。   果不其然,隻聽秦湛話鋒一轉,一個相當尖銳的問題就兜頭而來,“你最後給李凱斌注射的是什麼?”   安蜜兒顯然沒料到時隔多日,類似的細節還會被揪出來刨根問題,一時間招架不得,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個“我”字。   “別告訴我那是醫療箱裡的營養針。”秦湛堵住了她可能使用的借口。   安蜜兒沒話可說,當前的情況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再找一個說得過去的謊言。猶豫三秒,她還是決定說實話,“催化劑。”   前麵已經說過了,那晚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營造恐怖氛圍,安蜜兒身為執行者,在得到互助會高層新指令之前,她隻能將最初的計劃執行到底。   對於這個不算意外的答案,秦湛卻皺起了眉。   安蜜兒本能的感覺到不妥,“怎麼了?”她戰戰兢兢的問,但卻並不指望能收獲答案。   確實,秦湛隻是反問,“那針催化劑,或者說當晚你用的所有催化劑,都是從哪裡來的。”   安蜜兒沒有回答,並非是到了此刻還要藏著掖著,而是實在說不出答案——難道要她告訴秦湛,告訴一個外人,當晚使用的所有藥劑都是組織高層交給她的?   血色從安蜜兒的臉上褪的乾乾凈凈,她僵在原地。   ——分割線——   曾柏元和幾名同伴吃上了近幾日最好的一頓飯,七個人分食從垃圾桶裡淘來的幾條已經長出黴點的乾麵包。   馬卡斯一邊費勁的吞咽,一邊艱難的感慨,“早知道,還在‘好望角’上時,我就不應該浪費那半塊牛排,哪怕是撐死,我也應該把它吞下去。”   米蘭達的狀態還十分虛弱,她把麵包撕成小塊,一塊一塊的放進嘴裡。在進食的空當中不滿的瞥了馬卡斯一眼,“你不覺得牛排的話題一出,手上的食物更加沒法下咽了嗎?”   一眾同伴都連連點頭,顯然大家的看法一致,在當前的境況下都不需要一個多餘的吃播。   吃播沒有任何價值,但閑聊還是有必要的,特別是熬過了好幾天東躲西藏的日子,說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也是為了放鬆緊繃的神經。否則的話,即使不會死在敵人的搜捕中,也會被壓力逼瘋。   眾人於是繼續聊著閑天,哪怕剔除吃播這一茬,天南海北宇宙那麼大,也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大家什麼都說,唯獨不說正事,明明周遭充斥著危險,但卻是一派散漫的氣息。   一眾散漫的人之中,發呆的那個就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大家亂七八糟的胡扯了一會兒,也都留意到這個沒吭過一聲的另類。眾人彼此交換一個眼神,自然而然的將隊伍中唯一的女同胞推了出來。   “副官,怎麼了?”米蘭達還是喜歡用“副官”兩字來稱呼曾柏元。至於艦長什麼的,盡管從職務上來看的確高升了,但伴隨而來的麻煩……算了,不提也罷。   曾柏元堪堪回神,不在狀態的應付了一句,“說起牛排,第一區似乎有一家特別有名的店,等我們回去,我一定請大家……”   曾柏元說不下去了,一方麵是發現大家都用一種很無語的眼神看著他,而另一方麵嘛,這話說的,總有那麼一些立的感覺。倒不是說他們這些當兵的迷信,然而有些忌諱,還是要信一信的。   眾人再瞎也能看出曾柏元狀態不對,於是閑聊進行不下去了,大家都沉默下來啃麵包,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看出,吃東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曾柏元有些內疚,他當然也不想打破難得的清閑時光。   況且,這有可能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一段清閑了。   眾人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都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他們太了解曾柏元,在慕景的所有親衛中,性格最冷靜的就是這位副官,如果連他都心事重重,那麼事情必然非同小可。   馬卡斯接過話頭,“是不是你昨晚潛入核心機房,發現了什麼?”   沒錯,他們這一隊人馬,於昨晚淩晨之後展開了一場自登上星球以來最大的行動。   先是潛入一間倉庫盜出一批武器,隨後便狠狠的大鬧了一場,零零星星與星球的住民交了好幾次火。但是,這些大張旗鼓的瘋狂行動不過都隻是為了聲東擊西。   自殺式的瘋狂襲擊,最終目的隻是為了掩護曾柏元而已。   盡管從結果來看,他們達成了最終目的,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是的,這支小隊又永遠的失去了一位同伴。   事實上,籠罩在眾人頭頂上的壓力主要就來自於目睹同伴的死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否則,單是行動本身,他們真不至於如此狀態。跟著慕景這麼一位將軍,他們這群親信,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   曾柏元本來已經很難看的臉色,因為馬卡斯的問題,又沉了幾分。靜默良久,他也隻是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能說。   還是一言難盡。   曾柏元看向米蘭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才是本次任務的核心人物,“星際通訊架構的怎麼樣了?”   米蘭達回答的有些無奈,“受到條件限製,架構的通訊隻能勉強使用一次。如果用的太多,先不說臨時拚湊出的設備能否支撐遠距離傳輸,肯定會被星球上的守軍發現。”   盡管對方對結果並不滿意,但曾柏元清楚這已經遠遠超出預期。他們這群標準的外來侵入者,肯定不能大搖大擺的利用星球本身的通訊設施,隻能依靠隨身攜帶的那些零件,而經過星艦上的一場死裡逃生,每個人能夠帶著的設備或材料隻能用匱乏來形容。也虧得是米蘭達,換一個專業技術稍微差一點的,這根本就是絕無可能完成的任務。   曾柏元對她笑了笑,“已經很不錯了。放心吧,一次就夠用。”   米蘭達卻狐疑,“但是……你讓我連接的那個坐標,根據軍方圖紙,那裡什麼都沒有,是不是弄錯……”   話說到這裡,米蘭達倏地住口,睜大了眼睛。   要說起不在軍方記錄中的地點,他們腳下所站的這個星球,不正是一個典型代表嗎?   曾柏元沒說話。但是,沉默比什麼都更能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