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沒有被樹乾砸死,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恐懼。 似乎身邊有什麼隨時都會要他命的惡鬼。 又好像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人冷冷地注視著他一般。 裴豫將這個山賊從樹上射下來之後,立即調動雲霧,把所有的山賊都各自彌漫其中。 所有的山賊都被嚇得動彈不得,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裴豫一行人漸漸走遠,他們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剛剛……是怎麼回事?”一個山賊強忍著顫抖說道。 “我……我他媽怎麼知道……”另一個說話也打著哆嗦。 “好像……好像中邪了……怎麼,怎麼和頭領交代……” “去你大爺的,中……中什麼邪,中什麼邪!你看到有人過去了嗎?反正我沒看見。” “是,是!四哥說的是,哪有人過去啊?哪有人啊……” 山賊們湊到一起,互相壯著膽道。 沒有了山賊的滋擾,裴豫一行人天黑不久,就翻過了虎頭山。 下山之後還要翻過幾個小山頭才能走出山,裴豫走夜路倒是無妨,但其他人可就沒這個本事了。 他們隻好找地方過夜。 此時,幾個護院見識過裴豫射箭的本事,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們帶的食物比村民豐盛許多,有酒有肉,拿出來和裴豫等人好好吃喝了一番。 吃飽喝足,他們便找了一個背風的土坡,在下麵休息過夜。 此時天雖黑了,但時辰還早,一夥人便在土坡下躺成一排,說起話來。 裴豫在一旁用雲霧警戒,聽著這兩夥剛剛熟悉的人東拉西扯。 護院說道,給裴豫的二十兩金子,其實是主人交代返程的時候買一些貨物帶回去的。 裴豫聽了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這人的弟弟都快死了,他托人送參,足見兄弟情深。 但他救命的同時,居然還不忘趁機順路做做生意。 這種人,何其可怕! 自己收這二十兩金子,收少了…… 護院成大器正在給裴豫和幾個鄉民講述他們在主人家裡遇上惡鬼進宅的驚險事,裴豫等人聽得全神貫注。 忽然,有人走進了裴豫的雲霧。 裴豫為了不驚嚇護院和村民,不動聲色,操縱更多雲霧將那人團團圍住。 他本以為進來的人是山賊,但想到山賊往往成群結隊出動,不會在夜裡孤身一人襲擊路人。 裴豫看清了他的長相,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他見過這個人! 但是,他本不應該出現在百裡國! 這人須發散亂,身穿大理寺的囚服,原本俊美的臉沒有一絲血色,眼神也顯得迷離渙散。 他是因幽州節度使竇玄貞謀反而牽連入獄的趙州欒城縣令,裴豫的同鄉,沈談! 裴豫震驚得無以復加,他疑心自己使用雲霧代替眼睛不熟練,便站起來對另外幾人說要去解手,急匆匆往沈談來的方向去了。 他用雲霧化作屏障,把自己和那幾人隔開,以免他們看到沈談。 裴豫收起沈談身邊的雲霧,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沈談,但雲霧一散,那人便也跟著消失無蹤了。 裴豫一驚,心道莫非又遇到邪祟了? 他快速將雲霧再調集過來,沈談又出現在雲霧中。 “奇怪……”裴豫藏身在雲霧裡,沒有現身。 沈談似乎神誌不清,正在漫無目的地遊蕩。 “沈兄!”裴豫試著用雲霧傳音道。 沈談聽到了裴豫的呼喚,但看不到人影,有些詫異,慢慢扭著頭四處張望。 但他四麵都彌漫著雲霧,什麼也看不到。 裴豫也有些驚訝,雲霧可以讓身陷其中的人感受到恐懼,連邪祟也不例外,但這個不知真假的沈談卻好似絲毫不覺。 “是誰在叫我?”沈談微微有些驚駭,對著虛空道。 “你可是沈談?”裴豫道。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沈談找了一會找不到說話的人影,索性放棄了。 “你為何會來這裡?你此刻應當身在何處?”裴豫沉聲道。 “我……我為何會在這裡?這裡是……是哪裡?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在做夢麼……對,我一定是在做夢……我此刻不是應當在大理寺的監牢裡麼……”沈談絮絮叨叨道。 裴豫心裡又一驚。 他想到,前日他在獄中看到沈談在墻上畫百歲花的圖案,於是問他是在哪裡看到的。 沈談回答,是在夢中! 難道說,他果真和自己一樣,能在睡夢中來到這個詭異的百裡國? 裴豫再次將雲霧散開,他用眼睛還是看不到沈談。 裴豫一頭霧水。 他走出雲霧,走到沈談麵前,伸手去握他的手,然而握了一個空。 裴豫的手從沈談的手中穿了過去! 此時的沈談,就像一個隻有雲霧才能看到的幻影! 難道說,這就是他醒來回到大虞之後,可以記得夢境的代價? “沈兄,你看得到我麼?”裴豫站在沈談麵前,看著他道。 此時天已黑透,天上也沒有月光星光,沈談把臉湊到裴豫麵前,木然道:“閣下是誰?我怎麼聽你的聲音有些耳熟?” “在下裴豫。”裴豫道。 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會引來滾滾雷鳴! 但這一次,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裴豫愣了一下,心道這是怎麼回事? “裴豫……你是大理寺的裴大人?你……為何會在我夢裡?”沈談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哦……這裡是你的夢中麼……”裴豫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原以為百裡國是他的夢境,雖說這夢有些過於漫長,但此時沈談居然說這裡是他的夢境,這讓裴豫忽然有些驚慌。 “沈兄,你還記得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麼?”裴豫道。 “我是如何……來到此地的?我是從山洞裡出來的啊……”沈談喃喃道。 他此時說話的神態,像極了一個似睡非睡,夢遊的人。 “山洞?那個山洞在哪裡?”裴豫奇道。 “山洞裡啊……那裡有好多人,不過他們隻能在山洞裡……打坐,對,打坐,他們出不來,他們一出來,就會有天雷劈下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會打坐,但我能四處走動……”沈談語無倫次地說著。 裴豫聽得著急,打斷他道:“你說的那些人,都是從大虞來的麼?” “大虞……是啊,他們都是從大虞來的……不過他們好可笑,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對了,大虞……”沈談說著說著,忽然激動起來。 “裴豫……你是裴豫!你為何會在我夢中?你是來救蕓娘出去的麼?你告訴我,蕓娘在監牢裡吃得飽麼?身上衣服冷不冷?……”沈談激動地想要抓住裴豫的肩膀,不過他伸出去的手從裴豫身體中穿了過去。 裴豫看到沈談的身體忽然變得稀薄透明。 “沈兄!你這是……” 裴豫話還沒說完,沈談已經消失不見了。
第四十章 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