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豫帶著四個跟班一邊走，一邊看著頭頂上烏壓壓一片邪祟發愁。 　　困住這些邪祟幾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卿雲，但他又不知該拿這些邪祟怎麼辦。 　　他見到那些異士可以把邪祟拉進自己的身體，但他可萬萬不敢這麼做。 　　不大工夫，他們便走到了集市所在那條街的南頭。 　　白水縣和長安城不同，店鋪並沒有集中在一個如東市西市那樣的市中，而是集中在一條街的兩旁。 　　虎頭山村民們想買的鹽巴、鐵器、針線、農具、胭脂水粉等物，在這條街上都能買到。 　　這裡也是白水縣最熱鬧的一條街。 　　此時天才半晌，街上的行人已絡繹不絕，叫賣聲不絕於耳，兩旁的店鋪五彩斑斕的招牌讓人眼花繚亂。 　　頭一次下山的四個跟班見了這麼熱鬧的場麵，都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周小仙臉皮薄一些，見了這麼多人，臉都有些紅了。 　　裴豫抬眼看看，不遠處就有一家雜貨店。 　　他帶著幾人走進雜貨店，花了一錢銀子，買了筆墨紙硯，然後領著他們來到對麵茶攤坐下，要了一壺茶。 　　“柳先生，咱們不是要去逛街買東西嗎，為什麼要喝茶？你買的這些是什麼東西啊？”李瑞兒問道。 　　“什麼……你沒見過筆墨紙硯麼……”裴豫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這些是紙，這個是……刷子吧？”李瑞兒道。 　　裴豫先前覺得虎頭山上的村廟不識字已很是難以置信，沒想到他們不但不識字，居然連筆都不認得。 　　裴豫嘆口氣，開始磨墨。 　　幾個人也不喝茶，好奇地看著裴豫，不知他在乾什麼。 　　裴豫磨好了墨，在桌子上鋪上一張紙，拿過茶壺當鎮紙，準備好寫字。 　　“來，你們說說，這次下山都打算買些什麼，我寫下來，以免有遺漏。”裴豫道。 　　“原來柳先生是要寫字啊！” 　　這幾人這才反應過來，興致勃勃地圍了過來。 　　“村長說，要多買些鹽，買五百斤。”馮四道。 　　“五百斤鹽……也不知鋪子裡有沒有這麼多……”裴豫在紙上寫下一個“鹽”字。 　　他這個字還沒寫完，忽然感覺頭上一陣發麻。 　　飄在天上的卿雲監牢看到，頭頂的雲彩裡似乎有些光亮。 　　他心道不好，慌忙叫道：“快跑！” 　　他話還沒落音，晴朗無雲的天上猛然一聲炸響，一道天雷直直劈中了桌子。 　　幸虧那幾人聽到裴豫提醒，雖不知裴豫為何忽然示警，但應變極快，躲到一邊了，才沒有被劈中。 　　而那張桌子，已變成了一堆黑灰，地上還有一團焦灼的痕跡。 　　幾人都瞪大了眼睛，麵麵相覷。 　　“哎呀客人，沒事吧！”茶攤主人慌忙跑上前來看，見裴豫幾人都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抬頭看看天，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來來往往的行人也都停下來看熱鬧。 　　青天白日的，怎麼會落雷？ 　　“怕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雷劈了吧……” 　　行人們竊竊私語。 　　裴豫也抬頭看看天，抓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沒事沒事，客人這邊來吧！眼看要入夏了，今年雨水多，打個雷嘛，不奇怪……看什麼看，沒見過打雷啊！”茶攤主人自顧自說著，把裴豫幾人讓到了另一張桌子上。 　　除了紙在裴豫懷裡，筆在裴豫手中，安然無恙，硯臺和墨已被剛剛那雷劈的灰飛煙滅了。 　　他不得不又跑到對麵買了一套。 　　“柳先生，你怎麼知道要被雷劈了？”李祥來問道。 　　“這個……” 　　裴豫想到，自己在異界被雷劈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在落雁山雷公峰上，他就是先感到頭皮發麻，然後被雷直直劈中，昏睡了一夜才醒來。 　　不過這些事他可不能對這四人說。 　　“我呀，我目力比你們好，先看到了。”裴豫道。 　　“奇怪，大太陽天，怎麼會打雷的，還偏偏打中我們的桌子……” 　　幸好他們沒有深究。 　　裴豫再磨好墨，鋪上紙，小心翼翼地開始下筆。 　　筆尖剛剛在紙上落下，他心裡猛然一驚。 　　他想到，自己剛剛寫的是漢字的“鹽”，而不是異界的文字。 　　每次自己說出自己在大虞的名字，天上都會轟轟打雷，似乎就是為了掩蓋他的聲音。 　　那麼，自己寫下漢字之後就被雷劈中，難道也是因為，異界不可以有大虞的文字出現，所以才有天雷落下，毀掉這些文字？ 　　裴豫想要再試一試，但生生忍住了。 　　大庭廣眾之下，接連被落淚劈兩次，這讓人看見非要上報官府，說這人是妖孽不可。 　　裴豫老老實實用在大虞剛剛學會的“談書”寫下了“五百斤鹽”。 　　“哇，這就是文字啊……”李瑞兒生平頭一次見人寫字，驚嘆道。 　　“柳先生，你能教教我們寫字嗎？”周小仙也頗有興致，鼓起勇氣問裴豫道。 　　“這……當然可以，找書苑 ｗww．zｈaｏｓhuｙuaｎ.cｏm 不過……眼下不是時候……還是等回虎頭山之後再說吧……”裴豫猶豫道。 　　教他們寫字倒是不難，隻是就算教會了他們，一來他們沒有機會使用，二來就算學會了，若不能和外界交流，遲早和現在一樣，把寫字的本領慢慢忘掉。 　　“好啊，說好了，柳先生可不要騙我們啊！”周小仙十分歡喜，笑道。 　　“好好，你們繼續說，還要買什麼……”裴豫道。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村民交代要買的東西一個一個說了出來。 　　裴豫記下來之後，又叫他們仔細核對，看看有什麼遺忘。 　　再三核實之後，裴豫把紙折好放進懷裡，叫過插頭主人，結了茶錢，便起身帶著跟班往街上走去。 　　裴豫走在前麵，心裡還想著剛剛的落雷。 　　他心念一動，放出一些卿雲，在茶攤前聚成一團。 　　茶攤主人口中抱怨著好好一張桌子被雷給劈得一塊木頭都沒剩下，把灰掃走了。 　　裴豫操縱卿雲，在被雷劈中的焦灼痕跡上麵變成了一個“雷”字，然後讓卿雲慢慢變成黑色。 　　就在卿雲變色，眼睛能看到的時候，天上一聲炸響，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劈在了地上。 　　“老天爺啊！” 　　茶攤主人正在遠處掃地，被這一聲巨響嚇得坐到了地上。 　　卿雲本來有形無質，按理說雷電應當劈不散，但這道天雷劈下來，裴豫感覺身上一陣徹骨劇痛，忍不住哎吆一聲叫了出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雷”字卿雲也散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