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你瞅啥(1 / 1)

白霧靄靄,陰沉的天空遮蔽了理應存在的月光與星光,刺鼻的煤煙氣味和詭異的化合臭氣刺激著李凡的嗅覺,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來這一次我成我自己了?”他看著熟悉的運動外套想道,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才變成智械幾天,現在變回人類竟然還有點不適應。   身為一個宅男,在宿舍的時候他經常性地套個外套就直接出門,平時上課甚至算上拖鞋和內褲就隻有四件衣服,可以說是相當隨性。李凡環顧四周,白霧濃稠到有些不可思議,隨手一揮,白色的液滴肉眼可見地隨著空氣流動而變化著,跟他冬日裡沖熱水澡是的水蒸氣一摸一樣。   此時應該正值深夜,空氣變得有些冰冷,倒也沒到了零下的程度,但也跟初春的時候差不多。“這是跑倫敦來了嗎?”李凡隱隱約約似乎能聽到一些人類的低語,聽上去很像是英語,但發音並不是他所熟知的英式英語或者美式英語,聽上去有一種詭異的口音。   他聽聲辨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雖說他並不會此地的語言,但英語他還是有一定的基礎的,實在不行他上去胡說八道兩句應該也能唬得住對方。   路一點也不寬,地上似乎還有一些疑似馬糞的物體,他倒也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對於馬車為交通工具的時代究竟是什麼衛生水平大致有一定的認識。很快,踩了一腳馬糞的李凡走到了穿出聲音的地方,那貌似是一家酒館。   酒館內的聲音並不嘈雜,一點也不像他對於酒館吵鬧的刻板印象,所有人都在酒館內安靜地喝酒,緊張不安地環顧四周,低聲竊竊私語地說著些什麼。李凡並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著裝有什麼不妥,但他還是有點緊張,酒館裡的人還不少,零零總總十幾個人呢。   由於他隻會說“wine”和“beer”,加上他兜裡比臉都乾凈,因而隻是走進去找個角落默默坐了下來,老板也並沒有理會這個沒有點餐的顧客,瞥了一眼之後就若無其事地為其他顧客服務了。李凡看著其他人手裡的酒杯,那似乎是一種做工粗糙的木質杯子,由於李凡沒有鑒寶大師那種肉眼辨認材質的本事,他並不知道原料是什麼。   酒館裡的人並沒有因為突然進來一個不喝酒的怪人而感到混亂,或者說這仿佛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李凡隱約聽到了他們在探討著一個到了夜晚就會遊蕩的怪物。怪物的名字他實在是聽不懂,聽上去有點像尤裡耶斯,又有點像是尤裡耶科斯,而且因為口音太過奇怪,李凡一邊皺著眉頭一邊仔細辨認著說話的內容。   靠著高考136分的英語殘留記憶加上四六級一遍過的英語理解能力,李凡勉強拚湊出了這個怪物的一些信息:看上去像是某種沒有四肢的巨人,但貌似會飛行,空洞的雙眼會往下滴一些奇奇怪怪地猩紅液體。   “遊戲裡有這個BOSS嗎?”李凡思索著,腦子裡努力地回憶著遊戲裡的怪物圖鑒,首先被排除的就是中國神話,大中華什麼都有,但沒有這麼抽象的怪物。其次被排除的是希臘神話,希臘神話裡的巨人長得雖然略顯抽象,但多半是向著多出點什麼發展的,少了四肢還會飛的貌似還真沒見過。   “巨人這個形象的,克蘇魯裡也沒有啊?莫爾迪基安倒是符合第一條,第二條也不符合啊?《食屍鬼密教》好像爆率沒那麼高。”李凡滿臉問號的聽著,突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出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俗話說得好,青春沒有售價,死到臨頭再怕!怕什麼,對麵就算真是舊日,撐死也就打他一拳。   死就死唄,反正他現在語言不通兜裡沒錢,遲早會餓死,臨死之前看看怪物長什麼樣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李凡下定了決心,他下定決心了之後——就沒有然後了。   看著老板和酒客們那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耳畔似乎又有一種古怪的聲音,聽上去像是許多撕心裂肺的哭聲混雜在一起一樣,聽得他汗毛倒豎。盡管一個胡子大叔已經在盡力地搖頭試圖提醒他別動了,但強烈地好奇心還是讓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看了一眼。   他承認他這麼做有那麼一顆米的不謹慎,但拋開事實不談,你這怪物就沒有那麼一絲絲的責任嗎?你吼那麼大聲不就是勾引我去看你的嗎?啊?   第一眼看過去,他什麼都沒看見,還以為就是外麵的白霧呢,直到這白霧突然開始滲血他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哪是什麼霧啊,那是那巨人的臉皮啊!那巨人就貼著墻根兒趴在外麵呢。   李凡下意識地想叫出聲來,但他猛然想起先前酒館內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嘶,外麵這玩意兒不會是聽聲辯位的吧!想道這裡李凡趕忙咬緊牙關,喉嚨中來不及收回來的聲音在極力克製之下顯得十分滑稽,但好在還是控製住了。   他輕手輕腳地轉了過來,簡易的木頭凳子嘎吱作響,好在這些聲音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不僅屋內的人表示情緒穩定,屋外的巨人貌似也沒什麼反應。   李凡本想找點什麼東西拿在手裡壯壯膽子的,可惜手旁什麼都沒有,他隻好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將兩扇木門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他趴在門上向外看去,由於屋內都是白人,他也看不出什麼臉色變沒變,但從表情來看他們應該是對這件事情感到極其震驚的。   “至於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類似的作品看得太多了,李凡對於恐懼還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至少可以說得上油鹽不進。“真正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不要怕,至少你裝作不怕的時候麵對絕對打不過的怪物可以死得稍微帥那麼一點。”李凡在內心裡想道。   屋外的怪物完全看不清全貌,霧氣很好的遮住了巨物帶來的視覺沖擊,隻能看見一個巨大的物體在兩米高的地麵上靜靜地懸浮著,滴滴答答的血水不斷往下淌著,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灘猩紅的血池。“出血量這麼大應該可以排除對麵是碳基生物的可能性了吧?”李凡內心很不合時宜地冒出了這麼個想法。   他仔細聞了聞,空氣中並沒有血腥味,甚至有一種詭異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想多聞一會兒。   呃,毫無頭緒,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李凡好歹是一個資深遊戲玩家,雖說電腦遊戲並沒有嗅覺這個東西,但他完全不記得遊戲裡有這種白到能跟霧氣融為一體的巨人,他確信這東西在遊戲裡並不存在。“就算存在我現在也殺不掉啊,這破地兒我也沒兵啊?這題超綱了。”李凡無語地想道,他總感覺當了那麼幾天智械之後精神狀態都變得穩定了不少。   考慮到酒館裡還有人,他並沒有猛地推開門來個爺式自我介紹,而是極富創造性地運用了日拱一卒的開門手法,將快速的動作分解到更加具體精細的緩慢動作,效果拔群。   門,緩緩地推開了,酒館顧客的低血壓治好了,現在估計該治高血壓了。   那巨人沒有大到超乎想象,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腿,整隻巨人以一種超低空的狀態懸停在距離地麵兩米高的地上,皮膚異常白皙,甚至讓人感覺白的明顯不太正常的地步。往遠處看去,這巨人很明顯並沒有乳腺和生殖功能,推測不是哺乳類——不對這怎麼還研究上了?   李凡被自己的奇葩腦回路氣笑了,他是笑了,顧客懵了。   以顧客的視角來看,濃霧彌漫的夜晚,突然來了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神秘東方男子,啥也沒點,啥也沒說,看見怪物隻是被嚇了一跳而已。隻見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緩緩推開門,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巨人,然後「霧城臟話」他樂了,他看著巨人傻樂是什麼意思?   他們是很詫異,但李凡不知道啊,他從頭到位壓根兒沒敢往人群那邊看,也正因如此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什麼詭異的。本地人壓根兒不敢出聲,巨人壓根兒沒有眼睛,而當事人堪稱白紙的社交經驗屬實是不太允許他讀懂現場的氣氛,權當屋裡的人是一時找不到話題而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繼續打量著巨人。   他看巨人沒什麼問題,問題是他樂出來之後表情一直沒調整過來,他依然是那種探出個頭咯咯傻樂的狀態,而且在發現直視巨人沒什麼直接危險之後,李某人的膽子就莫名大了起來。俗話說得好,困難像彈簧,對於這種陰暗環境的一切恐懼都源於Jump scare和自己嚇自己,在這種世界觀下,隻要你啥也不尋思,怪物就傷不到你。   “隻要我啥都不知道,這些東西就是安全的,俺啥也沒尋思,因為俺沒文化。”——沃滋基碩德。   克蘇魯、戰錘和規則怪談裡,最危險的就是戰錘,因為戰錘這種世界觀主打一個眾生平等,管你看不看得懂,打起仗來四小隻和帝皇可不管你那個。克蘇魯和規則怪談就不同了,一個是對文化水平有要求,主角最次也是個學者探險家;另一個管你什麼來頭,天王老子都必須準守規則。   相較於可能會被忠誠掉或者當祭品的戰錘類世界,這種傳統意義上的恐怖故事居然顯得有那麼一絲絲安居樂業的意味,也算是一種幽默吧。   想到這裡,李凡從剛開始的唯唯諾諾逐步演變為了放飛自我,講話了就你叫……什麼來著?啊算了不重要!“老子遊戲裡最次打得也是希臘瘋狂女神,你小子就算弄死我也算偷襲!有本事在遊戲裡見個高低,咱倆過兩招,要麼你進電網,要麼我進墳場。”李凡給自己一邊壯膽一邊向外走去。   李凡獲得了勇氣,巨人啥也沒獲得,隻留下酒館顧客一言不發地看著走出門的小夥和敞開的大門在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