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救贖……?(1 / 1)

明媚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在世界樹那需要用千米來計算的巨大樹乾上,由於生長時間實在太久了,樹乾中心變成了一個中空的空洞。這個空洞的大小雖然當作修建城池的地方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但想把空洞給點亮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由於這顆樹的主人是個多種族號的持有者,這座空洞並不具備太大的魅力。   此時此刻的樹洞內盤腿坐著一位老人,老人衰老的不正常,整張臉堆滿了皺紋,皺紋多到甚至讓臉皮顯得有些鬆鬆垮垮的。“陳叔,出來吧,別太自責了,咱……這遊戲就是一戰爭向的嘛!這這這,玩遊戲嘛,誰還沒殺過人呢。”   老人抬起頭看去,那是一隻不足一米長的小型蟲族,體形並不算大,通體呈現暗紅色,外表跟那些其他的蟲族相比顯得有些圓滑,沒有尖刺和其他那些攻擊用的節肢,這是蟲族的指揮官,蟲王。   蟲族的指揮官並不負責攻擊行為,因此並不會長出那些用於攻擊的生理結構,蟲族的身體結構實在出生前就已經注定了,玩家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老者喃喃低語著說道,音量小到幾乎聽不到,一時之間甚至意識不到他剛剛在說話。老者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這隻手乾枯且形如枯槁,看上去就像是骨頭上麵包了一層皮肉而已,青色突起的血管清晰可見,就像樹皮上麵長著的藤蔓一般。   “我昨晚……夢見阿爾伯特的女兒了,”陳叔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看著自己的手自顧自地說道,“雖然遊戲裡已經描述地很詳細了,但——這算什麼呢?我們就為了開一扇門,就將一個八歲大的小姑娘獻給了蜘蛛之神,我又回想起她在她父親麵前剝下自己的皮的樣子了。”   阿特拉克·納托亞:蜘蛛之神,所有蜘蛛的祖先,據說他在地下一刻不停地在編織著一張巨大的網,那張網是由現實世界與幻夢境的裂隙編織而成的。   阿特拉克·納托亞出自《七詛咒》,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權能,但可以將人類女性轉化成自己的眷屬,名為:阿特拉克·納托亞之女。不得不說,有的時候祖師爺和他的朋友起名字也挺隨意的。   蜘蛛之神會在女性的額頭留下一個咒印,咒印會改變她們的種族,將她們轉變為自己能夠奴役的眷屬。遊戲裡這個過程是可以打斷的,比如說用比蜘蛛之神的優先級更高的神明的力量覆蓋咒印,這樣轉化就會停止,另一個神的力量將會發生作用。   “我們當時沒有打斷——哦,對,我們想打開那扇門,”老人滿臉頹廢地看著地麵,無數的畫麵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雖然癲佬已經用文字形容過一遍了,但遠遠沒有現在親身經歷過一遍這樣震撼,“我現在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他們的聲音,那些哀求我停下,不要在繼續的聲音。”   “別再回想那些東西了,阿布霍斯的封印已經因為遊戲時代的行為變得極其鬆動,你的思想會給祂提供離開幻夢境的坐標的。”隨風清揚輕聲打斷了陳叔的話語,穿越到這裡之後,阿布霍斯那扭曲的身影讓他終身難忘,這個國家唯一沒有留下心理陰影的種族是李凡援助他的智械,因為智械比起恐懼跟想知道未知的世界裡有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可以肢解阿布霍斯的身體結構進行研究,神明的生理結構,一定非常之有趣吧!”   智械不敬神明,他們隻想知道更多事情,哪怕這種求知行為本身會導致危險他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活著就有可能遭遇危險,你會因為有危險就停止呼吸嗎?   老人重重地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哪怕現在他的種族已經改變了,他依舊會時不時懷念起種族尚未改變的時候帶給自己的強烈的快感。那種快樂不是用語言可以形容的出來的,比人類所能研製出的最強的成癮性致幻劑還要強烈。   他剛剛經歷了長達數年的戒斷反應,那感覺就好像全身上下爬滿了蟑螂似的,那種強烈的空虛和失落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肉從骨頭上扒下來吃掉,那樣或許就不用再苦惱了。跟沒有思想的究極祖神不一樣,阿布霍斯強烈的邪惡甚至足以侵蝕神的意誌,祂代表著絕對的邪惡與瘋狂,那是因果律上的瘋狂,沒有人能在看見祂後保持正常的思維。   “我已經在盡力避免回想阿布霍斯了,但我做不到,同類相食真的是一件讓人欲罷不能的事情,我現在腦子裡全都是操控路易斯乾的那些荒唐事,”老人喃喃自語地說道,他的眼神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回味無窮的意思,“天吶,那味道想忘也忘不掉,他不是那種特別好吃的味道,他是那種——很獨特很難忘的,你懂嗎?”   隨風清揚無奈地搖了搖頭節說道:“如果您想在我這裡找那種感覺的認同感的話,可能會有那麼一絲困難,我現在對於吃人這件事情的想法已經跟人吃雞鴨鵝豬差不多了。”   “是,”老者乾笑著說道,“我剛開始也覺得自己不會受到物種的影響,但果然還是不一樣,不一樣你知道嗎?他不是玩家們想象中的字母圈那種感覺,比那要強烈多了,就好像互相屠殺吃掉彼此的血肉是生命的一部分一樣,我來這裡之後理所當然地那麼活了六十年,活得——相當快樂,哈哈哈,我居然感覺很開心。”   在被盟友們喚醒之前,他一直理所當然地按照惡魔的生活方式生活,生活的非常快樂,民眾也非常幸福。經歷過阿布霍斯思想的影響之後每一個人都覺得互相屠殺、同類相殘和燒殺淫掠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被喚醒之前,沒有一個人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有問題。   “根據智械的研究,各個物種之間負責快感的模塊和激素分泌係統都不一樣,而快樂的產生跟它直接相關,如果一個男人常年受到雌激素的影響,他的行為舉止也會變得有些女性化,這是很難避免的事情,”隨風清揚小聲地說道,“你忘了盟主現在有多崇拜克蘇魯了嗎?還有屑魔女那老小子,他現在都不敢輕易喝血了,怕把自己爽死了。”   “在身體和物種的桎梏之下,在強大的物種也都是生物,我們都是渴求快樂的野獸,陳叔你也沒辦法置身事外,別太自責了,”隨風清揚安慰著說道,“盡管這聽上去有那麼一點不負責任,但你知道的,大家沒有人是把NPC當成對等的人類對待的,哪怕是屑魔女在遊戲時代也沒那麼想過,你又怎麼可能有辦法預知自己將來會穿越到這裡來呢。”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老人雙手狠狠地攥著自己的臉皮,用力之大甚至讓人害怕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臉皮整個撕下來,“但那感覺太強烈太真實了,我實在做不到當作那些事情全都沒發生過,我實在是沒辦法忽略我到這個世界之後所做的一切,就算那個時候我瘋了,受害者家屬呢?那些被我滅門的呢?我做不到當那些事情全都沒發生過啊!我做不到啊。”   是的,老者已經通過了神級副本改變了這裡的子民的物種,但是這個國家還剩下什麼呢?飆升的自殺率和犯罪率,很多人都無法接受惡魔時期的自己,從而選擇了自殺。   試著想象一下,你在百年間燒殺淫掠無惡不做,在惡魔時期你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你甚至很享受這種感覺,你理所當然地把刀刃插進了曾經的摯友的身體,就因為今天的早餐少了一片培根。因為你想要吃一個嬰兒,於是你上大街上強搶民女,逼著她生了個孩子,當著她的麵吃下了那個孩子,看著她驚恐的表情哈哈大笑。   上述行為在混沌極樂那種極度瘋狂的世界裡是常態,但在其他文明可不是,還是上述情景發生的事情,百年後有人將你們變了回來,但記憶卻仍然留存在你的記憶裡。你仍然清晰地記得自己的摯友的肉是什麼味道的,你甚至記得自己一點點嚼碎那個嬰兒時的口感和那個女人看向你的那雙充滿仇恨和畏懼的眼睛。   現在,生物學意義上你正常了,你又變回了當年那個正常的人類,但你真的有辦法無視那些清晰到每一滴血每一塊肉是什麼味道的記憶嗎?你真的還能正常的生活和呼吸嗎?你真的一點點都沒有愧疚?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你真的變回來了嗎?   這套懲罰係統就是癲佬對於那些不想一惡到底的玩家的懲罰措施,你殺了那麼多人,帶來了那麼多災難和痛苦,現在你想退回去,退回那個正常生活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物種,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啊?您的想法讓我感到疑惑,敬愛的玩家。   此時此刻,深處文明之內的陳叔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套懲罰機製的威力,現在整個國家名義上已經重生了,但事實上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瘋子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後掀起的一絲漣漪而已。   “我死之後,洪水滔天。”   尖叫的犯罪率根本降不下去,誰也沒辦法因為精神疾病而免受懲罰,因為整個文明到處都是精神疾病,你想免罪?那個帶病工作的法官比你病得更重啊大哥。   現在整個國家有五百萬項罪名需要審判,但他們既沒有那麼多監獄也沒有那麼多法官和警察,因為所有公職人員在遊戲時代都是瘋子!沒有一個人是清白的,甚至街邊隨便一個孩子的身上都已經身負好幾條人命官司。   是的,現在的陳叔深感自責的事情就是:因為他遊戲時代的好奇與探索,他親手毀了這個國家,現在這個國家已經失去了治好自己的機會,因為他們已經瘋透了。他現在很痛苦,因為他甚至想不出任何理由來阻止過去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肯定會一笑而過然後繼續寫稿子。   ——別想那麼多好嗎?這就是個遊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