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涉捕捉到魔頭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之後不給對方思考的機會和過多的信息,直接繼續沿用精神病發癲聲線說道:“我相信,攻城掠地,屠城血祭的您玩起來一定沒什麼意思,倒是您的女兒——還可以小小地期待一下。” “喂,禍不及妻兒——”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陳涉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愉悅地哼著小曲兒,他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厚重的大門再次緊閉,隻留下心急如焚的魔頭和昏暗無聲的囚室。 陳涉一把扯下臉上的麵具,悠哉悠哉地往外走去,盤算著差不多該有人看見他的時候,他立刻收起臉上的喜悅,換上了一副普通有誌青年鬱鬱寡歡地表情。“陳賢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名活潑到不像是刻板印象裡的獄卒從樹叢中竄了出來,一把摟住陳涉的肩膀,很是熱情地拍了兩下。 “張兄,是你啊。”陳涉露出在鏡子麵前聯係過的對長輩專用裝傻表情苦笑著說道,說罷還嘆了一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咋了?跟那魔頭了得不順利啊?我早就勸過你啦,修魔道的腦殼都有毛病,不是每個人都能渡得了的。”張忠勇開導他說道,措辭同樣不雅。 “你小子啊,上回審個狐貍精判死刑的時候說話都磕吧,行刑的時候離得快有十萬八千裡遠,就這膽量還想說服魔界縱橫上萬年的惡人?再好好練練口才吧,明明天條背得爛熟,說不出來那不白瞎嘛!”張忠勇拍了拍正在演低落的後輩這一形象的陳涉安慰說道。 “張哥所言極是,小弟回去就好好練練。”陳涉滿臉苦澀地笑了笑,用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 “行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你能攬下照顧好孤兒的工作就已經積了大功德啦,勸不住勸不住唄。”張忠勇見他貌似還有些耿耿於懷,便開口寬慰道。陳涉就坡下驢地露出一個釋懷但有一點不痛快的微笑說道:“也是。”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張忠勇主打關懷,陳涉主打賣慘,他開始用抱怨地語氣說著那裡麵的犯人有多冥頑不化,並繪聲繪色地將自己提前一個月潤色過的版本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經過他近一個月的了解,這個世界雖然不太一樣,但好在名號和主要事跡沒什麼大變化,好編。 “哎呀,你說西天的地藏王菩薩當年多大的魄力啊,為了這麼一群家夥推遲達佛的最後一步,”陳涉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為了加強表現力,他還加上了一些肢體動作,“你說說這,屠城滅門、燒殺淫掠甚至還拿孕婦兒童煉法器,哪一項不是大罪過啊!這這這,他怎麼就不知道反省呢。” 正在張兄聽著生氣陳涉演得起勁之際,那位看中陳涉臭不要臉天賦的老者恰到好處地出現,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與先前不同,這廝貌似在晚輩麵前還是會演出個仙風道骨的狀態的。 …… “陳涉小友,借一步說話。”老者大手一揮,陳涉隻覺得自己被一股無形的柔力牽著飛向老者所在的方向,他並沒有做什麼掙紮,任由對方把自己拉過去,溫順得宛如正在跪乳喝奶的小山羊一般。張忠勇似乎意識到自己可能會礙事,於是也沒再多做停留,向著老者行了一禮之後便匆匆離去。 老者目送著張忠勇離去的背影,在確認過對方走遠之後,幾乎是秒切換成為老不尊的狀態壞笑著說道:“你小子有點能耐啊,怎麼取得這小娃娃的信任的。” 陳涉輕笑了一聲說道:“簡單,張兄受封賞之前是個將軍,生活美滿幸福,膝下有一兒一女,當過父母的人雖然不至於耳根子軟,但是見到對孩子有愛的人總不至於厭煩;加上死後封聖,我想對塵世了無牽掛的可能性不大,陪他聊些日常瑣事,混熟不過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之事也。” 老者鼻腔輕輕地哼了一聲,似輕笑又似驚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對陳涉說道:“你小子就為了這種小事主動申請照顧孤兒的?” 陳涉輕輕地搖了搖頭,搖頭晃腦地說道:“非也,不盡然也。吾愛此世,然此世尚存三教九流這等世俗名利場的穢物,吾不喜也,欲以天下為盤,孤兒寡母為子,以悅吾心耳。” “所謂孤兒者,無父無母,孤苦之幼兒也;寡婦者,喪偶困苦,勞苦之苦命人也。若不助之,他日難有翻身之誌。恐其終成飛賊流寇之徒,雞鳴狗盜之輩,吾心甚憐之,故有此意。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助其生產,廣開阡陌……” “行行行,知道你小子會點車軲轆話,”老者十分不耐煩地打斷了陳涉,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十五次長篇大論了,“也就是你小子想在他們困苦的時候撈他們一把唄,大道至簡知道不?別天天說得那麼花裡胡哨的。” “然也,但不盡然也,”陳涉笑著說道,“我想讓他們跟我混,我帶著這個世界的孤兒開辟那些沒人住的無主之地如何?某種意義上,也是在為諸位仙家廣結善緣不是?” 老者沉吟片刻之後說道:“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但這事兒我自己說得不算,你等我回去請示之後告訴你結果,你有啥需要的嗎?丹藥?法器?還是符籙?” 陳涉微微一笑說道:“我需要的並不多,一塊兒與世隔絕、位置足夠偏遠的土地,短時間不會受人打擾就好;其次我需要一批孤兒和養活他們的物資,記事前的最好,不是也無所謂;一本最簡單的功法外加注解,同時我需要關於孤兒的詳細資料,越細致越好。” “沒了?”老者驚訝地問道,畢竟這個世界的無主之地並不是單純無主那麼簡單,你猜猜這裡為什麼沒人願意住。陳涉聞言笑了笑說道:“沒了。” “你就沒一點別的欲望?比方說金錢權力什麼的?”老者試探性地問道,企圖在對方的眼中尋找著自己最常見的貪婪和自私的感情。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這小娃娃明明小他好幾百歲,卻異常平靜,貌似他真的不摻雜任何個人欲望一般。 陳涉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著說道:“欲望?你說肉欲或者貪財什麼的?不好意思啊,我是個不婚主義加精神滿足型的享樂主義者,這方麵的需求貌似還真沒有。” …… 老者聞言心裡咯噔了一下,他並不擔心那種實力超群毀天滅地的變態,他就擔心這種清新脫俗又無欲無求的怪人。在老者看來,不老不死加上能直接找神仙要物資,不說要點法器呼風喚雨,至少也應該要點金銀財寶花天酒地享受不死人生吧?這是要鬧哪出? “不是你們都當神仙了,怎麼想象的惡人還是殺人放火金腰帶那一套啊!多俗啊!”陳涉翻了個白眼說道:“金錢、名譽和權力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俗物,一旦出了問題隨時可能離你而去;聲色犬馬不過是貪圖一時安逸的短視追求,而參悟大道嘛,我執著於參悟透徹,何嘗不是一種貪念?這些都不好玩,沒意思。” 老者捋了捋胡須,思索片刻問道:“那你覺得什麼有意思?” 陳涉哈哈大笑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說道:“您知道社會實驗和反烏托邦嗎?” “什麼東西?”老者愣了一下問道。 陳涉眼珠一轉說道:“沒什麼,隻是對小孩子究竟能從零創造出什麼東西而感到好奇罷了,孩子是無垢的,不管本性究竟是善還是惡都更加偏向於純粹的那一方,我就是好奇,若是這個體係一直存在下去——能否建立起一個完整穩定的組織罷了。” “那還好,我還以為你小子要學那魔頭用小孩煉丹呢,”老者翻了個白眼,長舒一口氣說道,“誒對了,那魔頭的妻子被處刑之後還留有一女,你小子打算怎麼辦啊?那可還在繈褓中啊!魔界群龍無首之後這類孤兒可是不少。” “這個嘛,請允許我親自撫養她長大,”陳涉笑著說道,笑容裡看不到惡意,但眼神之中的戲謔與興奮說明他正在計劃著些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會給她無微不至地照顧,教導她愛世界,愛世人,告訴她要對這個世界保有善意,她會成為新體製中最重要的一環,讓遊戲更有趣的一環。” “有趣?怎麼有趣啊?父女反目嗎?”老者不解地問道,他是真猜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想乾些什麼。陳涉哈哈一笑,笑容中充滿著陽光與善意,他看著老人家說道:“然也,不盡然也;您就等著看好玩的吧,我會符合你們的要求,讓仇者痛,親者快的。” ……又一個月之後。 “陳道友,別來無恙啊。”門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未見其人,陳涉腦內便已浮現出了一個習武之人壯碩的聲音。 陳涉正在打坐,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學會了所謂的打坐冥想——的動作,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打坐雖說有些困難,但努努力還是做得到的,冥想嘛—— 正在腦內下軍棋自己跟自己對弈的陳涉緩緩睜開眼,一副剛剛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的狀態,經過兩個月的練習打磨,這套動作已然是行雲流水,毫無破綻可言。“張兄,你來啦,”陳涉微微一笑,裝作想起身迎接卻因腿麻摔了個屁股蹲的樣子,神色尷尬地指了指對麵的蒲團說道,“張兄,坐,小弟給您沏茶去。” 張忠勇哈哈大笑著,聲音洪亮,氣勢如虹,指了指自己身上披掛著的銀甲,學著那勾欄內相聲評書的語調說道:“恕末將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禮,行啦,我就是來看看你,聽說你最近挺忙的,來看看近況如何,有沒有為兄能幫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