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的意思是跑得非常快，卷起漫天的塵土還來不及寵幸人和馬，這標的物就已經不見蹤影，但是如果不是奔跑在泥濘的路上，而是換成了乾凈擁堵的街道，人群肩蹤相交揚不起一絲飛塵，那也是絕塵！絕了灰塵。 馬三條三人的絕塵絕對屬於後者，轉眼三騎變四騎然後變一，一的意思就是加上了宋胖子四人四馬擠成了一堆。要問為什麼？因為這裡是北京城啊！ “喂，那個阿大你拉拉馬，快撞到人了。阿二，小心你掛在馬鞍上的刀，繩索被擠散了。喂喂，這位姑娘，對，說的就你，長著麻子的姑娘，別摸！別摸前頭那位穿黃色衣服的帥哥大腿，唉，怎麼還變本加厲了，住手，別往上摸！”宋胖子在馬背上簡直操碎了心，索性滾落下馬，跑上前拉著馬三條的馬韁，撥開人群向前擠。 “不是我說，前幾年也沒這麼多人，這世道怎麼人人都往京城擠！”馬遝無奈也隻好跟著宋胖子跳下馬，後探手緊緊抓著背上的毛瑟步槍，喊道：“這可不是漢陽造，喂，大爺你別碰，一碰就走火。” 馬爾似乎對這世道很是傷心，在馬背上晃頭晃腦，念叨：“子曰，亂世，亂世啊。” 馬三條取出純白銀懷表看了看，“鐺”一聲隨手扣上，說道：“快半個小時了，竟然還走不出這正陽門。” 三年前，日俄在東三省驚天動地乾了一仗，史稱日俄戰爭，戰火燒遍整個東北，凡是有點錢的人，就沒有不向京城跑的，戰後又紛紛往回跑。 “背了爺，這運氣還真是挺背了，依......我......看就別騎馬去奉天了，騎馬多累啊，而且路上不安全。”宋胖子猛喘了兩口氣，開始叫苦。 “送子大人，怎麼還沒出發，這退堂鼓就開始打了啊！”馬三條拉住了馬，斜眼看了看這個比他官大一級壓死人卻像個隨從似的胖子，說道。 “唉，不是我說你，胖子，難得名字取得好叫士稚，與聞雞起舞的祖逖祖士稚同名，怎麼一點也沒有“中流擊楫”奮勇前行的勇氣。”馬遝對宋胖子竟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偉大父愛，責備道。 “三條啊，你看看那裡，那裡！人最多的地方。”宋胖子用秀氣的食指，指著去年剛落成的正陽門火車站說道。 “子曰，找死，找死啊！死胖子，你竟然直呼我們小三爺名字！”馬爾有點不高興，在他心裡官再大的漢人都是旗人的奴才，何況從五品還不入流，叫道：“子曰，人風不古，不知尊卑！” “宋胖子，不是我說，看不出來你手指倒是很漂亮啊，平時都不用練武練槍的嗎？”馬遝卻盯著宋胖子的手指，一臉吃驚說道。 不知道是人多所以才熱，還是第一次叫馬三條名字心裡有點緊張，宋胖子擦了擦滴到嘴角的汗，訕訕說道：“我和三條都是同僚幾十年的哥們了，叫叫名字顯得親熱，親熱些。” 第二次叫馬三條的名字，宋胖子有點順口了，心裡也有點得意：這不是人人平等，官官平等，滿漢是一家嘛，何況你們這兩個長得一點都不像的雙胞胎，也不是叫我胖子、宋胖子的。 “坐火車也挺好，想當年在西伯利亞的鐵路上......”馬三條發揮不下去，其實認真想想，也真的沒什麼可以拿出來吹牛的事發生。唉，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能發生什麼艷遇之事啊，毛都還沒長齊呢，他頓了頓，問道：“宋胖子，這條鐵路可以直通奉天了嗎？” “是啊，剛改名京奉鐵路，一聽這個就錯不了。”其實宋胖子活了二十幾年也沒坐過火車，不過此情此景隻能嘴硬了一把。 “不是我說，宋胖子沒聽到小三爺的話嗎？坐火車也挺好，趕緊去買三張票。”馬遝指揮他上級的上級，表情很自然，仿佛天經地義。 宋胖子點兩遍人數：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接著吃了一大驚，抓抓頭，指著馬遝和馬爾，仿佛自言自語道：“莫非是我大腦出問題，眼花了，其實你們倆一個是人，一個是鬼嗎？” “那個什麼，你們三個人別鬥嘴了，宋胖子還是你前頭開路，帶我們去鐵道司問問，看去奉天還有車票沒。”馬三條也從馬上跳了下來，拍了拍宋胖子的背。 正陽門東車站巍立於天安門廣場東南側，歐式風格，主樓裝著一個巨大鐘，鐘的頂端是根細長的避雷針，遠遠望好似要刺破蒼穹。站內有站臺3座，都拉著長長的風雨棚。車站西端設候車室，普通候車室位於大樓內，一、二等候車室則另有候車廳。 四人四騎走到車站閘口，宋胖子亮了亮腰牌，本來耀武揚威的門衛立刻變了臉色，恭敬的討好他們。這下胖子可得意起來了，翹著不三不四的蘭花指虛虛點了一下，打著官腔說道：“步兵統領衙門辦事，你們長官地，出來！” “報...告大人，不，不，稟大人，我們大人吃午飯去了，有什麼需要小人效勞，盡管吩咐。”門衛點頭哈腰。 “嗯，那個先算了。”宋胖子擺擺手，接著一揮，借著慣性雙手握到背後。 “不是我說，這宋胖子天生吃這官家飯的。”馬遝居然開始覺得這胖子有點看順眼起來，掉頭和馬爾會心一笑，說道。 “我說兄弟啊，找書苑 www.zhａoshｕｙｕaｎ.com 本大人帶著這三位貴人去趟奉天，現在可有車票？”宋胖子轉入正題說道。 “大人您坐車，要啥車票啊！小人我請了，我請了。”這門衛變得更諂媚了，說道。 馬三條本站於宋胖子身後，向前走了兩步，向門衛拋了一錠金子，說道：“這世道混口飯吃，誰都很艱難！我身上沒帶銀元，這錠金子你先拿著，給我們來四張車票。” “這位大人，您老可不知道，這車票分為一、二、三等。看到那大吊鐘了嗎？一般都在火車進站後開車前兩小時才開始出售。”門衛緊緊抓著金錠，心底樂得直開花，嘴巴卻說道：“我大清天威日隆，白毛子和鬼子不敢再胡亂作妖，所以啊，這東北局勢近來慢慢穩定，原先逃到京城來的人返鄉的很多，車票那是一票難求啊。” “嚓，不是我說，你這小子什麼意思？剛才還說不用車票！現在拿了錢竟然說沒票。”馬遝作勢拉了拉槍栓，槍口頂住了門衛的胸口。 “額，先聽這位大哥說完。”馬三條用兩根手指輕輕將毛瑟步槍推開，說道。 門衛緊張得用袖子擦了擦冷汗，說道：“大...大人，小的方才說的是三等車票。像您們這樣的貴人肯定是一等車廂，那是可以提前預定，而且票多的很，請先隨小人去高級候車室，一切由小人安排妥當。” “那個，啊，記得把這四匹馬送回步兵統領衙門，還有那包袱，給爺好好拿上，如果有點不妥，小心你這吃飯的家夥。”宋胖子一臉嚴肅，指著門衛的腦袋說道。 “是，是，四位大人，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