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礦場的工頭,每月有5000神元拿呢!” “這算什麼,我爸在市區當服務員,每個月能賺6000呢!” 同學們在一旁討論父母的職業,我走在旁邊完全插不上話。 父親總是神神秘秘的,每次我詢問他乾什麼工作,他都不願意告訴我,隻說這是為我好。 哪好了…… “小心,你爸是乾什麼的?” 同學的聲音傳到耳朵裡,但我的眼睛四處躲閃,思考是否要編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不知道。” 最後還是放棄了說謊,實話實說。 “啊,哪有自己父母做什麼都不知道的。” “對啊,這也太奇怪了。” 麵對同學們的質問,我隻能把臉埋進書包裡,以逃避現實。 但總有人不願意放過別人。 “我看吶,小心他爸肯定是個小偷,不然,怎麼連工作都沒有就能讓他上學!” “你胡說!” 我沖了上去,但體型的差距讓我一下子就被對方推開。 “小偷!小偷!” 對方知道我打不過他,使勁嘲諷著。 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都怪爸爸,這都是爸爸的錯! 無法忍受羞辱的我,哭著跑向家裡。 “喂,有些過分了啊。” “我哪有,不就是開個玩笑嘛。” …… “哇啊——為什麼爸爸不告訴我,為什麼!” “好了,小心乖。你爸他不談工作自有他的苦衷,我們別為難他好嗎?” “我們小心最乖了,對不對呀。” 回到家中,時間已經來到傍晚,我趴在媽媽的懷裡痛哭,換來的卻隻有安慰。 我沒有繼續纏著母親,等她前往廚房做飯後便返回自己的房間寫作業。 “我回來了。”門外傳來父親的聲音。 我開心地跑出房間,迎接父親:“爸爸,歡迎回來!” 父親看起來好像有心事,他並沒有像過去一樣把我舉起,回復“謝謝兒子。” 而是僅僅摸了我的頭,便坐在餐桌上喝酒。 我感覺有些失落。 父親教導我吃飯時不能說閑話,但今晚的氣氛顯然比過去沉重的多。 晚飯過後,父親便催促我回屋寫作業。 實際上我已經把作業寫完了,但我還是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今晚的爸爸好像有些可怕。 “你今天有些太冷落小心了。” “我有嗎?” “難道沒有?” 牙閉上了嘴,沒再解釋什麼,繼續喝著悶酒。 …… 夜晚,躺在床上的我被爭吵聲吵醒,從床上爬起,將門打開一道縫隙。 “你整天就會忙啊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兒子今天在學校被欺負了,你知道嗎?!”母親氣憤地拍著桌子,我從沒見過她如此生氣。 父親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以往他都會開個玩笑,打個哈哈過去,但今天他卻沒有。 “算我求你了,牙。別再整什麼反抗軍了好嗎?去市區裡找一份工作,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你已經把自己糟蹋成什麼樣了。你這個樣子,我也很心疼啊。”母親撫摸著父親的臂膀,那如同枯樹枝般消瘦的臂膀。 父親看著自己形如枯槁的身體,眼中滿是釋然: “自從五年前我覺醒這個天賦時,我就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 “我的實力飛速增長,作為代價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被他吞噬。” “我已經沒多少活頭了,水。” 母親眼眶中噙滿了淚水:“你還好意思說!” “當初我們跟阿爪一樣加入凱恩一族多好,你的實力也不弱,一定能跟阿爪一樣得到重視。” “又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阿爪的女兒前一陣子嫁給三少爺了。” 父親麵露難色,顯然對自己說的事情很痛心。 “你是說凱恩一族的三少爺?”母親一愣,對父親的話很是意外。 麵對母親的疑問,父親點點頭: “水,加入凱恩一族是沒有未來的,永遠沒有。” 兩行清淚從母親的眼角流下,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可即使如此,你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比起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更希望你能當一個好爸爸。小心他不能沒有爸爸啊!” “比起當一個好父親陪在兒子身邊,我更希望他能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父親的嗓門突然變大,隨後像想到了什麼,一臉歉意: “不好意思,水。我不該發火的,我隻是……” 雙方陷入了沉默,父親率先開口: “水,明天就是家族大比了,也就是我們要行動的日子。” “你說什麼?”母親愣住了,嚇得眼淚都停止了流動:“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明天你們就……你就要……” 雙手胡亂的比劃,母親看起來非常生氣,她氣得握緊雙拳在父親的身上拍打。 父親沒有還手,隻是一杯一杯喝著悶酒: “我一直找不到機會。不,是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說……” 為什麼不敢?父親的回答令我感到疑惑。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露出如此為難的表情。 在我的印象裡,父親永遠都是自信的,高大的身軀裡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好像在他眼裡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而現在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渺小。 “你要是死了,我和孩子該怎麼辦啊?”母親痛苦地倒在父親懷裡,掩麵哭泣。 死? 死是什麼…… 麵對這個陌生的詞匯,我愣住了。 總感覺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好像父親會離開自己,好像他會前往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我無法前往的地方。 父親小聲安慰著母親:“等我走後,你就帶著小心再找一個爸爸吧。” 母親聽到後停不住地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嘴裡隻剩嗚咽。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從我耳邊消失不見。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拽著我的心臟,我身體前傾試圖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吱嘎~”年老的房門發出一聲異響。 父親立刻察覺抬頭朝這裡看來,嚇得我趕緊鉆回被窩假裝睡覺。 “怎麼了,牙?”看到丈夫的異常,水摸了摸眼淚,問道。 牙搖搖頭,讓妻子先呆在這裡,自己則慢慢走向兒子的房間。 他看著虛掩的房門,疑惑地喃喃自語:“門沒關緊嗎?” 隨即走入兒子的房間。 感受到父親裡自己越來越近,我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起來。 牙幫自己的兒子把被蓋好,隨後走出房門,確認將門關嚴後才返回餐桌。 我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腦海裡全是父母剛剛在餐桌旁的對話。 今晚,我失眠了。 …… 我躺在床上,感覺周圍一片黑暗。 繼續睡吧,隻要沒有醒,那明天就不會到來。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突然,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晃動,耳邊隱隱傳來媽媽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身旁正是在叫我起床的媽媽: “小心,該起床了。你爸要出門工作,去跟爸爸道個別吧。” 雖然媽媽是笑著的,但我從她臉上看到了莫名的哀傷。這讓我很不舒服。 走到門外,爸爸跟一群陌生的叔叔阿姨們站在一起,這群人裡我隻認識月阿姨。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半晌,直到母親催促我,才抬起手跟父親道別。 父親溫柔的看著我,走到我跟前,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走了,小心。在家裡一定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 “飯要準點吃,晚上不能熬夜,上學不要遲到,不能跟同學們吵架……” “你好像一個八婆呦。”月阿姨在身後開玩笑道。 父親瞥了她一眼,我對月阿姨的話也很不滿:“不準這樣說我爸爸!” 月阿姨用手指堵著嘴,裝成一臉無辜的樣子。 我從未如此仔細地觀察過父親,與幾年前相比他消瘦了好多,整個人都像個骷髏架子一樣。 “爸爸。” “嗯?” “能明天再去工作嗎,我想今天中午跟爸爸媽媽去月阿姨的酒館裡吃飯。” 父親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苦笑一聲: “爸爸中午實在沒空,晚上可以嗎?等爸爸晚上回家就帶你們去月阿姨家裡吃飯,好不好?” 看見那溫柔的表情,我的心中卻是無比的酸楚,一股難以遏製的沖動從心中浮起,我脫口而出道: “可是,爸爸今天就要死了,我不想讓爸爸死。” 眾人大吃一驚,原本還準備繼續逗牙玩的月也收起了笑容,嚴肅起來。 牙意識到了什麼,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關切道: “小心,是不是昨晚做噩夢了?不要擔心,爸爸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我搖搖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昨天晚上聽到你跟媽媽的談話,說今天你就會死掉。我好害怕。” 父親將我摟在懷裡,一邊撫摸我的頭發,一邊拍我的後背,安慰道: “小心別怕,爸爸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都不舍得離開你,又怎麼會死呢?” 我抬頭看著父親,試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麼,但卻什麼都看不到: “晚上,大家真的能去酒館聚餐嗎?就像以往一樣?” 父親明顯猶豫了一下,這次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掙紮: “當然,爸什麼時候騙過你,等晚上忙活完回來,爸就帶你跟你媽一起去阿姨家吃飯!” 他笑著對我說,拍著胸脯保證。 麵對父親的承諾我沉默了。 猶豫,迷茫,掙紮,各種各樣的情緒將我包裹起來。 父親他,從小到大都在教育我要誠實做人。 他從沒有說過謊,無論是多難實現的諾言在他那裡都會變為現實。 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英雄,一個說到做到的男子漢。 可是,昨天晚上他和媽媽在餐桌旁確實有聊到。 昨晚和今天必有一個是謊言。 “那隻是一個噩夢而已。”父親的話在我的腦海中回蕩。 那真的隻是一個噩夢嗎?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都隻是我做的一個夢? 真的,是那樣嗎? 啊,是的。那一定都是夢,我的父親從來都不會騙我。 那隻是一個噩夢而已。 我停止了哭泣,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我們拉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父親欣然同意。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牙與兒子拉鉤宣誓,心情頗為復雜。 從他兒子出生開始,他就在努力做一個好父親,努力在反抗軍於兒子之間做好平衡。 做不到的事情絕不許諾,承諾的事情絕對完成。 而今天,這個謊言無法避免。 這是他對兒子撒的第一個謊,也將是最後一個謊。 他最後看了兒子一眼,將兒子的模樣牢牢刻印在腦海中,轉身離去。 “爸!”身後傳來兒子的呼喊。 小心從身後抱住了牙的大腿,頭埋在父親的褲子上,拚命地呼吸,仿佛要記住父親的氣味一般。 牙強忍淚水,將兒子抱在懷中,同樣吸取著兒子身上的味道。 許久,父子二人才把手鬆開:“這下爸爸就真的要走了。” 小心點點頭,小手在空中搖晃:“再見,爸爸。” 牙也笑著擺擺手:“拜拜,小心。” 隨帶著手下離去。 父親的身影在小心的眼中不斷變小,直到馬上就要消失在他眼前。 望著牙逐漸遠去的背影,小心終於忍住不哭了出來,他朝父親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 “爸!我以後一定聽媽媽的話,每天準點吃飯,晚上不熬夜,上學不遲到,不會跟同學們吵架,我……我……” 水從身後抱住自己的兒子,母女倆相擁在一起,哭成淚人。 牙沒有回頭,隻是舉起胳膊擺了擺手。 他害怕,自己再看到小心就會忍不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