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血色霧氣籠罩著一條遍布著龜裂青黑石磚的長橋,長橋之上是無盡的黑暗,如同深淵的眼睛。橋麵兩側的血水與橋麵齊平,水裡時不時地蕩起波紋,浸泡著橋麵的磚石,時不時咕嚕咕嚕地往外冒著氣泡。 【我看到遠處朦朧的黑暗裡,有一個人影,他被綁在十字架上。】 破敗腐爛而又肅穆 【他的四肢被鐵釘釘在十字架裡,鮮血順著衣服流淌下來。】 沾滿是鮮血的長衫已經看不出顏色,黑色的、凝成固體的血在他身上四處蔓延,順著軀體流進青黑石板的裂縫裡。 【我慢慢爬過去,像一隻循著氣味狩獵的野獸。】 佝僂的人影顫抖著抬起頭,小心謹慎但又好奇地看著十字架上的男人。 男人向後仰著頭,半腐朽的鐵鏈纏在男人的每個關節,脖子上五六圈的枷鎖成了男人的圍脖,滿臉的黑色胡渣混著凝固後的血絲,兩手下垂,如同死屍一般。 黑影匍匐著慢慢向前。 忽然,男人身上的鎖鏈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 黑影身形迅速下壓,頭顱深深地埋進雙臂圈成的圓弧裡。 過了許久,四處仍是一片安靜,隻有血色湖泊裡時不時冒出的氣泡接續破裂的聲音。 他緩緩地抬起頭,全身顫抖著,慢慢看向男人的眼睛。 淩亂的頭發遮住了眼睛,血跡斑斑的臉上滿是汙垢。 那似乎剛才是男人最後的力氣了,十字架上的男人靜默了許久,沒再有任何動作。 黑影剛想向後退去,他將左腿向後伸去,慢慢的往後退去,猛然間,黑影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發現我了.....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男人嘴角微不可見地微微向上勾起,眼皮微抬,一道微不可見的光從雜亂的毛發間隙中透出,金色的瞳孔倒映著黑金色的紋路。 四目相對,男人虎視眈眈的眼眸看著瘦弱的黑影,倒映著他那佝僂的身影,昏黃而瘦弱的臉,以及他驚恐卻又充滿好奇的眼睛。 黑影瞳孔驟縮,嘴角不受控製的顫抖,喉嚨中發出一聲呼嚕嚕類似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響。 十字架上傳來鎖鏈哢啦哢啦的響聲。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一陣強大的推力將黑影從十字架旁迅速推開。 【我來不及思考,眼前的景象如同漸遠的黃昏飛逝而去。】 所有的景色都從黑影的視線裡迅速消失,一切又重新寂滅於黑暗。 ----------------- “呼--”身穿藍色條紋睡衣的瘦小男生驚呼著從床上坐起來,驚懼的眼神如同一隻受驚的貓,瞳孔瞬間縮小。 周圍一片寂靜,透亮的月光滲入窗簾,留下一抹幽光。 男孩屏住呼吸持續了兩秒,他因恐懼顫抖的、瘦削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身旁的床褥,他立刻緊緊的抓住床單的一角,仿佛這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又過了兩三秒,身上的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衣,少許寒意湧進腦海,慢慢地,男孩的呼吸也逐漸平穩。 那地獄般的場景,那鮮血淋漓的場景,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想經歷第二次。 他翻身下床,因噩夢驚醒而無法入眠已經不是一兩次了,他自己對此也有了些許經驗,治愈噩夢的方法在他這裡隻有一個:記夢,把它寫下來。 恐懼大多時候是心理作用,若是把她具象化,那覺得無比恐懼的事物也不過如此了。 男孩抓住窗簾的一角,用力一甩。 伴隨著“唰”的一聲,銀白色的月光如同一隻調皮的小貓,呼的一下照進男孩的屋子,男孩緊繃的肌肉也開始有意識地放鬆下來。 他端坐在書桌旁,憑著那少有的明亮的月光,翻開那本紙質的軟皮筆記本,唰唰地寫起來..... 不經意間,他抬頭,望著那輪皎潔的“月”。 沐浴在明亮的白色光芒裡,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但恍惚間,他隻覺得,今夜的明月不似圓盤,更像是,一個,一個壺,下寬上窄的玉壺,在漆黑的夜空裡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