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端(1 / 1)

“您好,請停下並出示您的駕照、身份證......”   “呼叫總部,請求支援!警號25xx16被嫌疑人惡意沖卡拖行,嫌疑車輛正向東南街方向......”   陳諾躺在同事懷中,一口一口向外吐著血,他看不到自己的反光衣的樣子,好像已經全部染成紅色了吧。   他這樣想到。   我隻是個再小不過的普通交警啊,我隻是在例行檢查啊,我隻是說了一句“請停下......”   陳諾腹部的疼痛逐漸讓他的意識開始麻木,腦海中浮現出畢生的種種過往。   他曾希望給老婆一個完美的婚禮,可是他的經濟隻能辦的起寒酸的酒席,甚至連結婚紀念照都隻選了最便宜的套餐,那時他同老婆說:   “小雙,我肯定努力乾,我要讓他們知道,你沒嫁錯人,等我有錢了,我們一定補拍一套美美的結婚照!”   他曾希望出人頭地,能讓辛苦半生的父母安度晚年。每年過年,他都會接到媽媽的電話:   “諾諾,今年你和小雙回家嗎?啊,不回了啊,又安排執勤呢?他們是不是欺負新人啊?好吧......你爸身體好著呢,不用擔心,你不要有負擔,錢又不是一句話就能掙來的,對不對?......”   陳諾的眼睛濕潤了,他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頭上的血水。   他看著天上飛舞的雪花,四周的警笛聲、慌亂的人群聲、同事的哽咽聲......   隻剩下了一隻無力的手。   抓進血、雪與泥土的混合物中。   “我,說過好多話,許過好多諾,要是我說過的話都能實現,我是否還會躺在這裡呢?”   陳諾不知道。   陳諾死了。   全身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間都消失了。   滿天的雪花仿佛送完了這個離家的孩子最後一程,慢慢融化成了點點星光。   照亮了夜空。   刺眼奪目的白光籠罩著陳諾,他不清楚自己是死了,亦或是去了哪裡。   “我市發生一起惡性案件,犯罪嫌疑人疑似酒駕,在交警進行例行檢查時,沖撞、拖拽警員導致一人死亡,三人受傷......”   “追贈授予泰吉市龍涯交警分隊警員陳諾烈士稱號......”   “目前,犯罪嫌疑人於龍涯區西城區落網......”   電視裡播放著近期的案件。   大廳中挽聯的墨跡未乾,花圈的假花瓣被風吹落了一些。   林又不知道誰來了,誰走了。她隻知道,眼前的棺槨上趴著的正在痛哭的女人,是她應當上前扶起來的。   她邁開步子走了過去,隻有幾步呀,隻有幾步。她險些跌倒在棺槨的前麵。   一雙顫顫巍巍的手及時扶住了她,她轉頭,隻能看到一張模糊的臉,已經失去了人的模樣。   “爸,爸,陳諾他......”   兩眼一黑。   林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的她還是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陳叔叔一直撫養她長大。   從小到大,她的身邊總有一個看著粗糙,其實內心細膩的大男孩在保護她。   他們一起走過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直到婚姻的殿堂。   她看到自己身著樸素的婚紗,麵前的男人有些局促,好像因為沒能給自己一個完美的婚禮而深深內疚中。   所有的美好瞬間被黑暗吞噬了。她來到了馬路上,天空飄著雪,一個身著製服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同事抱著他痛哭著。   她無法抑製沖過去的沖動,可腳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突然,她看到同事懷中的男人居然逐漸發光,直到消失。   那一剎那,好像空間被撕開了一個裂痕,那束光以不可察覺的速度沒入裂痕之中,瞬間消失了。   一塊發光的石頭,趁著眾人不注意,滾落到一旁的草叢中,逐漸暗淡下去。   林又猛然張開雙眼,她的心臟正在強烈地跳動。她不顧一旁親友的阻攔,發瘋似的沖進正在舉辦葬禮的靈堂。   她叫來了幾個工作人員,來到了棺槨附近。   陳母看著舉止異常的兒媳,顧不上老邁的身體,走上前來關切地問道:   “小雙......媽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你能不能告訴媽,你要乾啥啊?”   她小心翼翼,生怕這個如女兒一般養大的兒媳想不開,再出什麼意外,她和老陳真的就不活了。   “媽,我想再見陳諾一麵。”   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流下。   陳母與陳父一愣神,淚水也都決堤而出。兒子在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棺槨裡。他們也沒有見到兒子最後一麵。   他們不敢。他們害怕見到被拖行數百米血盡而亡的兒子的慘狀。隻有無言的同事低聲的抽泣,帶回了沾染兒子血跡的衣服。   林又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讓工作人員打開了棺槨。   她一步步靠近,心臟猛烈地跳動著,仿佛有什麼預感在靠近。   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顫顫巍巍地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門口,一輛黑色的車停下,一個身穿白大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帶著白花的男人匆匆下了車,看到靈堂的場景,三步並做兩步奔跑起來,仿佛要阻止事情的發生一般。   林又呆住了。隨後的陳父與母也呆住了。白大褂也終於跑到近前,看到眼前場景,深深嘆了口氣。   眼前的棺槨,竟然空無一物!   林又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諾哥,一定還活著,我剛才看到的不是夢!   她發瘋似的推開人群沖了出去,打開車門,發動,一騎絕塵而去。   老父母驚訝地愣在原地。白大褂又重重嘆了口氣。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帶著老父母走進了內室。賓客們隻隱約聽到些諸如“可能還活著”“白光”“消失”一類詞匯,思緒就被屋外轟鳴的警笛打碎。   林又緊握著方向盤,油門踩到底,以從未有過的速度來到了這處已經被封鎖的事故現場。   她稍稍恢復了理智,繞開了巡邏的警察,看到了陳諾尚未清理乾凈的血跡。   她的頭又開始暈了。但她相信自己剛才親眼所見。   她開始紮進路邊的草叢中,不停地翻找著什麼。   這動靜還是驚到了看守的警察。他們朝這邊跑來,對著對講機講著什麼。   就在此時,林又的被泥土臟汙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樣東西,好像是一個長相怪異的石頭。   此時,警察已經來到近前,就在他們即將撲上來的那一刻,林又如死灰般的心,突然被光芒籠罩。   周圍又安靜下來了。林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隻留下了滿臉錯愕的警察,和已經被挖的不成樣子的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