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叮叮當當(1 / 1)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輪彎月甫從天邊升起,淡淡的月光從門口照進一道白邊。廟中各人隻可隱約看見身邊之人的輪廓,眉眼口鼻卻全然看不清。   閔柔從包裹裡取出一截蠟燭,起身放到神龕上,晃火折點著燭芯。   燭火映照四方,大殿中立時便亮了起來。   她又從包裹裡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油布,打開鋪到旁邊地上,請丁不三爺孫坐了。   丁不三平日行走江湖,若是遇不到市鎮村莊,往往便躍到樹上,歇宿一晚,哪有這麼精細的準備布置,不禁贊道:“弟妹這般賢惠能乾,石老弟可是享福之人哪。”   石清謙遜幾句,跟著便和他聊起了江湖中的奇聞異事。他自知今番夫妻倆去找梅芳姑的麻煩,丁不三既是那梅芳姑的伯父,便免不了要跟他有一場爭鬥。   但那也是日後的沖突,今日難得兩人性情投契,便絕口不提梅芳姑之事,隻享受今宵片刻之歡。   丁不三也是同樣心思。   兩個人往往說完一段奇事,接著便各抒己見,評批過失心得。石清沉穩內斂,有君子之風,丁不三行為偏執,迥異常人,但他們之間倒頗有意見相通之處。   說到盡興之處,手舞足蹈,滔滔不絕,隻是此刻無美酒相佐,兩人都覺有些美中不足。   石中玉開始還聽得興致盎然,後來聽得多了,頭腦便覺有些昏沉。轉頭見母親正和弟弟竊竊私語,顯是在培養母子感情,便獨自起身,出了破廟。   外麵一陣風吹來,送了些涼意到身上,倒讓他覺得精神一振。月亮又升高了些,淡淡清輝給夜色罩上了一道輕紗。   到這個世界已有大半個月,雖然已漸漸融入這裡的生活,但至今想來,仍覺如在夢中。   突覺左邊林中白影一閃,似乎有人走過。   他慢慢跟了過去,隻見是一片槐樹林,林中樹葉森森,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問道:“是誰在哪兒?”   林中一陣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往樹林深處遁去。   石中玉不及細想,拔腳便追。那腳步聲時有時無,時續時斷,似乎是有意引他進來。   他心中驀地警醒,停步掉轉身子,往林外急奔。   後麵腳步聲消失不見了。   他不管不顧,邁開大步,往前直行,絕不回頭。   可惜,入林已有些深了,一時半會兒還出不去。   身後腳步聲一直沒再響起,他轉身後望,似乎沒有人追上來。   正自偷偷噓了口氣,轉回頭來,眼睛突然瞪大,如要裂開。   幾丈遠的樹上掛著一個披著長發的女人,微風穿過稀疏的樹林,將那女人吹得隨風擺動。   石中玉喉頭一陣蠕動,頭皮發麻,輕悄悄的轉過身子,打算換個方向逃跑。   哪知剛轉過來,就覺得有軟軟的東西落在自己頭上,用手一摸,那東西似乎是由無數根細線組成,摸起來柔韌絲滑,像是…………   人的頭發!   石中玉趕忙放開手中長發,抬頭看去。   隻見頭上倒吊著一個白衣女子,身上白衣隨風飄動,長發披散下來,又多又濃,遮住了看不到她的臉。   剛才明明還在遠處的,什麼時候到了自己頭上的。   向旁邊樹上看了看,早先的女人還吊在原處,依舊在隨風飄蕩。   這麼說,是又多了一個!   一時間,石中玉雙腿發軟,心跳加快,氣都似乎要喘不上來,但腦中卻在飛快的轉動著。   頭上倒吊著的女人突然往下一滑,一張白的不似活人的臉孔差點便貼在他臉上,皮膚僵硬,沒有溫度,亦無故意。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睛怪異的瞪視著他,眼中沒有眼珠,盡是眼白。   石中玉心跳變得更急,但腦子的轉動反而也更快,突然一字一字的道:“你—是—丁—當。”   說完這句後,呼吸開始平穩,身體開始放鬆,心跳也回復了正常。   那女人呆了片刻,將努力翻在上頭的眼珠露了出來,跟著鬆開用腳勾住的樹枝,翻身從樹上落下,揭去覆在麵上的麵具,露出一張宜嬌宜嗔的麵孔來,正是俏麗的丁當。   她跺了跺腳,叫道:“沒意思,你這人真沒意思。每次我用這招,包管把人嚇得半死,有時嚇昏過去的也有。還從沒有人像你這麼冷靜的。”   石中玉心說:“我冷靜個屁,剛才我差點被嚇尿了你知不知道。”嘴上卻淡淡道:“我們這種心性堅定之輩,通常都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定力……你乾什麼?”   原來丁當正伏下身子,在他大腿上摸了一下,嘻嘻笑道:“喲,原來褲子已經濕了。對了,剛才說什麼?哦,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是吧?佩服佩服。”   石中玉頓時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生不如死:“原來不是差點被嚇尿了,是已經被嚇尿了。我特喵的又裝了個寂寞!”他虛弱的呻吟道:“能不能先讓我換條褲子?”   丁當把用來嚇人用的麵具小心的收入懷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又取出一個發簪,把散亂的頭發盤到頭頂,紮了個丸子頭,用發簪固定住頭發,心不在焉的安慰道:“你也不用害羞,跟我前幾個被嚇的人比起來,你也算是膽大之人啦。”   這句話讓石中玉從社死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他滿懷希翼的問:“那幾個人也尿褲子啦?”   丁當道:“那倒沒有,他們都是直接昏死過去,沒昏的也都開始下跪認錯,說他們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石中玉摸了摸自己的褲子,感覺並沒有濕,頓時惱羞成怒,道:“叮叮當當,你騙我,我明明沒尿。”   丁當嘻嘻一笑,道:“原來你才發現啊。我不騙你,又怎麼知道你緊不緊張?剛才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呢。”   過了一會兒,她才醒覺,道:“叮叮當當?這個名字倒不錯,那就當我的外號好啦。我爺爺的外號我總覺得難聽,這個外號挺適合我。”   石中玉這才發覺自己口誤,把原主和她相會時的昵稱喊了出來,不過反正這本來就是她的稱呼,關係不大,問道:“你嚇過多少人了?”   丁當低頭想了一下,搖頭道:“記不得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吧。等我一會兒,我去把樹上的裙子拿了回來。”走到前麵樹上,輕輕縱起,掠到了樹梢上,將掛在樹上的衣裳和假發都取了下來,放到身後的包裹裡。   原來石中玉最先見到那個掛在樹上搖動的女人隻是一個假發和一條裙子。   她跳下地來,搖了搖手道:“跟我來,我知道有個地方很是好玩。”不等他答應,就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