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師叔(1 / 1)

這時已是申末酉初時分,日頭已經西斜,經過一場大雨的洗禮,此時天空卻出現了絢麗的晚霞,也預示未來的幾日天氣一定不會錯。   可唐夢宇的心情卻沒能像那晚霞般的燦爛,此時的他正站在秭歸城外的山神廟旁,麵向著一個小土堆,摸著懷中的一塊玉佩,向著那小土堆默默的發著誓言,張知縣,你放心的去吧,我唐夢宇必定不負你所托。   原來上午那次醒來已是張知縣臨終之前的回光返照,當時趁著精神尚還能支持,張知縣掙紮著把他所知述說了一遍,讓唐夢宇終於明白了這次潰兵事件的前後因果。   說起來這張知縣與那張百戶倒是舊識,都是安陸州人,本家都姓張,雖無親屬關係,卻也算打小相熟。   隻不過文武殊途,張百戶早年間就來了夷陵衛,憑著自小摔打出來得幾手功夫,累功做了個軍中百戶。   而張知縣則是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了個舉人,候補得了個教諭,輾轉多年,直到去年方才去了巴東,做了知縣。   雖是同鄉,為官之地又相隔不遠,不過兩人私下倒也沒什麼交集。   此番在那野三關遭遇,彼此皆是心中驚疑不定,張百戶因其畢竟是朝廷命官兼且是同鄉,心中猶疑之下隻好拖其入夥。   而張知縣無奈之下,為保巴東百姓及隨行吏員平安,隻好出此下策,騙開了城門,帶著水匪與潰兵劫掠了碼頭上的商戶,並被一路裹挾,脫不了身。   要到秭歸城時,那水匪海退思與張百戶因下一步打算起了爭執,本來也是小事,卻誰料到被彭五利用,造成了內訌,不但黑吃黑了水匪,反而給了張百戶一個洗白立功的機會。   至於張知縣本來心中就極度自責,見張百戶要求其寫的口供隻是自承主犯,並不罪及從屬吏員,心下已先認可,稍經拷打,便也大包大攬,一力承擔下來。   錄了口供,簽了字畫了押,張百戶倒也不曾難為與他,可張知縣自己死意已決,從畫押起就堅決水米不沾牙,本就體虛,又被拷打,再不進食,等唐夢宇趕到時更是熬得早已是油盡燈枯,回天乏力了。   好不容易回光返照之時,神誌有得幾分清明,自忖此番招認通匪,必禍及家中妻女,按律當入教坊司。   正自傷之時,好巧遇上了唐夢宇,隻當天可憐見,便托付他帶個口訊,讓妻女及早走避,以免官府捉拿,並給了他一塊玉佩以為表記。   當此情景,唐夢宇自是滿口應承,讓張知縣方才得以瞑目。   四月十三日午後,唐夢宇終於回到了巴東碼頭,尋到了令狐安與齊六,唐夢宇這兩天風雨露宿,一路上沒怎麼正經吃飯,此刻想起那熱乎乎那羊肉大麵,感覺從胃裡都暖到了心裡。   於是相攜兩人又來到了“醉月樓”,找了一個雅間,熱熱的上了三碗野三關苞穀酒,配上一些下酒小菜,就著那羊肉大麵,三人一邊吃一邊聽著唐夢宇講述那夜探秭歸城的各種情由。   這事本就曲折離奇,再加上唐夢宇口才尚佳,聽得齊六連連驚呼不已,那令狐安倒是一臉平靜,隻顧自斟自飲,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好不容易等唐夢宇說完,那令狐安似乎才回過神來,定定的看著唐夢宇道:“既然如此,不知唐公子下一步可作何打算?”   唐夢宇苦笑道:“令狐兄可算問道我為難之處了,按理說我原本先答應了王公,至少要沿途先行至那武昌府。可答應這張知縣之事,料來月內必有分曉。   算算時間亦是匆忙。所以為其妻女報訊之事,端端又是十萬火急,一點耽擱不得,此事實難兩全,小可愚笨,正是無計可施之時,令狐兄大才,必有良策教我。”   令狐安聽得此話,不禁啞然失笑:“唐公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想我令狐安行走江湖多年,若是還看不出公子的心思,這把年紀也算長在狗肚子上了。”   令狐安放下碗筷,站起身來,一手直指唐夢宇道:“公子想來已是打定主意決不負那張知縣所托,此次特意還回這巴東,不過是掛念著師弟師妹以及那一千多兩川貝吧。”   唐夢宇正色道:“令狐兄哪裡話,想我唐夢宇既然無法對王公兌現承諾,自是無臉再提那川貝之事,唯一可慮的便是此行匆匆,師弟師妹畢竟年幼,沿途頗有不變,所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望令狐兄成全。”   令狐安看著唐夢宇,緩緩說道:“你今日原可不必對我說起這張知縣之事,既然說與我聽,可是早就打定主意,想以此事打動與我,好教把你師弟師妹托付給王公代為照料,公子,我說得對也不對?”   唐夢宇也站起身來,拱手道:“小可那一點小心思,哪裡能瞞得過令狐兄。不錯,一切皆如令狐兄所料,還請令狐兄轉告王公,務必施以援手,這份人情唐夢宇必銘記於心,他日王公若有招,山長水遠決不敢辭。”   說完,唐夢宇深深一揖到底:“拜托令狐兄了。”   令狐安也不去扶他,生受了一拜,看著唐夢宇說道:“我本也非天性涼薄之人,既然受了你這一拜,定要說動王公,護你師弟師妹周全。公子放心,王公也乃古道熱腸之人,我和王公主仆多年,這一點心中還是有數的。”   三人越說越是投機,正是酒酣耳熱之際,突然一個錫酒壺飛了進來,砸在桌上弄得那杯盤碗碟一陣亂響,各色菜肴一陣飛濺,猝不及防之下,三人胸前皆是湯汁淋漓,一時間極是狼狽。   唐夢宇一時氣急,大怒道:“何方宵小,膽敢戲弄小爺。”   窗外傳來一聲冷哼:“無大無小,看來唐門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難道那唐春華、唐春景就沒教過你尊師重道。”   唐夢宇聽得此人一口道破自身師承來歷,並提起本門師伯及授業恩師的名諱,更是又驚又怒,大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今日不說個明白休想跑?”口中不停,已是一個翻身躍出窗外,向那發聲處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