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元年，正月十五，上元節。 　　圓月高懸，長夜未央，華燈初上。 　　秦川府，府城名曰未央，曾是歷史上數朝京城所在之地，所以格外繁華熱鬧，比起現今應天府那座京城來也不遑多讓。 　　上元佳節，來源已久，與曾經的道門和佛門其實都有些關係，隻不過如今全然都是是山下人的習俗了，山上人反倒是並不參與。 　　出了北陽縣後，張小寶一路又去過了兩個小縣城，同樣查探了遇到的孩子們的先天修行資質，也同樣一無所獲。 　　秦川府和北山府不一樣，地廣人多，隻有中部的山脈當中無人，其餘地方大都是三裡一村，數十裡一城。 　　張小寶自然不會一直用腳走，也不會每個城都去逛一遍，而是揀選一些有名勝古跡，山水形盛之處遊覽，遇到孩子就想辦法查探一二，遇不到那就算了。 　　一切隨緣，萬事不愁。隻愁自己出門時身上帶的錢不夠，山下的很多事，不掏出那塊玉牌，就隻能靠錢解決。 　　上次在玉林寺添了一兩銀子做香火錢，就當是報答那位神秀大師為自己說法了。探查那些孩子倒是沒花多少錢，至今一共也就是花了一貫銅錢。住宿確實不便宜，每日便須開銷至少一百文錢，如今便已花去了自己快二兩銀子。 　　自己出門時隻用十張功符換了一百兩銀子，本來以為肯定夠了，結果按現在這麼花下去，最多再有一兩年，自己就得打道回府了。要不就得去哪都掛著那枚玉牌，到哪都被人跟著。 　　這可不成，必須想個法子再掙點。但未央城今夜這般熱鬧的夜市，自己也沒工夫去想錢到底夠不夠花。 　　買了一個祈願天燈，許了一個簡簡單單的願望，看著它逐漸飛向那輪圓月，與漫天的其他燈火混在一起，無法分辨。 　　自己是山上人，自然知道這是無用功，那位老天爺就算聽到了也懶得搭理，甚至可能會覺得聒噪，不過山下習俗就是這樣，求個心安就成。 　　又買了一個蓮花河燈，放到了城裡那條長安河裡。這個不用許願，是放給爺爺奶奶看的。 　　不過這也沒個固定的說法，都是隨人心意，大多是圖個好看熱鬧。 　　未央城的令尹也比關河縣那位縣令要大方的多，戲班，曲藝，煙火，雜技各種表演應有盡有。張小寶覺著這可比北山城過年都熱鬧多了，與那文人詞集上寫的一般無二。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隻是詞的下半闕，張小寶覺著不太應景，莫名感覺有些冷落，周圍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但自己好像自始自終都是一人。 　　月掛西樓，燈火闌珊。人潮退去，風冷天寒。 　　張小寶想找個住宿的地兒，但找了幾家卻發現都已住滿了。 　　自己其實不吃飯不睡覺也能活，天寒也凍不死，天熱也烤不熟。 　　但人總得有個人樣，既然能吃能睡，能住能躺乾嘛不吃不睡，跟個鬼一樣滿世界飄。 　　到了最後一家客棧，問了那位夥計，結果也住滿了。 　　沒辦法了，看來隻能掏出玉牌去府衙那邊借宿一下了。 　　府衙和縣衙不一樣，占地極大，既有知府辦事居住的地方，也有此城縣令也就是令尹辦事居住的地方。 　　張小寶去的自然是那位令尹的地方，拿著別處的知府的令牌，在本處知府那邊可能不管用，但在令尹這邊絕對管用。 　　其實在山下官場上，隻要是知府所在的地方，其所有政務基本上就是知府說了算，令尹也好，縣令也罷都是幫忙打打下手而已，畢竟官階在那裡擺著。 　　向一位當值的官吏出示了令牌，那人看過後便笑著詢問有什麼需要吩咐的，談吐舉止極為尊敬，跟見了知府大人沒什麼兩樣。 　　張小寶剛欲說明自己的來意，一位身材精瘦，模樣年輕的男子不知何時從府內走出，到了二人身邊。 　　那位官吏趕忙轉身行禮。 　　張小寶也立刻跟著恭敬行禮道：“在下張臺柳，見過令尹大人” 　　男子讓二人免禮，知道張小寶手上有北山府知府親賜的令牌後讓那位管事退下，自己親自接待貴客，說完還沒等張小寶開口便領著他去了一處客舍。 　　張小寶自然不好推辭，跟在那位令尹大人身後一同去了一處客舍。 　　點上燈，看上茶，二人落座，準備攀談一二。 　　張小寶有些愣神，這位令尹大人長得有點像自己在關河縣縣學讀書時同屋的一個孩子，就是那個在課上哭，後來被大家取了個小蟲綽號的張小龍。 　　說起來，當年同屋的那幾個孩子，隻有張小寶和張小龍當年就考中了正榜，其餘人後來有沒有考中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從北山府不遠千裡來此，不知所為何事”那位令尹大人笑著開口詢問到。 　　“沒什麼事，隻是遊歷一番罷了，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在下覺著令尹大人與我少時的一位朋友長得有些相像，不知大人貴姓” 　　“說來也巧，下官也姓張，單名一個龍。也覺著公子長得有些像少時的一位朋友，不知公子是北山府何處人士” 　　“關河縣人士” 　　“可曾有在縣學讀書，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令尹大人原名中可是有一‘小’字”張小寶沒回答，找書苑 ｗｗw.zhaosｈuyuan.com而是開口以問代答。 　　“張小寶，真是你，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張小龍，可以啊，混得不錯，都當上大官了” 　　他鄉遇故知，怎麼不歡喜。 　　隨後二人就那麼坐在桌旁徹夜長談，聊山上事，也聊山下事。聊少時之事，也聊成年之事。 　　張小龍其實對山上之事也早有耳聞，隻是自己權責之外的事，不好過問。高玄山現在也不怕別人覬覦，張小寶也信得過，便將一些山上事都講與了這位好友。 　　與小時候一般，令尹大人安安靜靜的聽著那位如今看著歲數比自己還要小的青年講話，頻頻點頭，對其中內容沒有任何懷疑。 　　張小寶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小子喜歡自己姐姐。想了想覺著這小子人其實還不錯，長得也不賴，自己應該不會看錯人。 　　便跟笑著跟張小龍說：“姐姐如今在翰林書院修讀，也還未嫁人，估計也沒個喜歡的，你要是真喜歡，那就把官做大，做到京城去。到時候你就說是你弟弟張小寶的朋友，肯定是能見上一麵的” 　　“至於能不能見第二麵，最後能不能成為我張小寶的姐夫，那就要看令尹大人你自己的魅力的，但是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小心我讓你嘗嘗山上術法的威力” 　　張小龍這會兒真是像條龍了，豪情萬丈，拍著胸脯保證說自己一定成為你張小寶的姐夫，也一定對你姐姐好。 　　然後張小寶在城中遊玩了數日，走的時候跟張小龍借了五十兩銀子，說是以後當嫁妝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