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王嚇堆了(1 / 1)

砍草作墊,環騎為幕。   呂布和嚴畯席地而坐。   呂布:“你叫嚴畯?”   嚴畯:“是,吾姓嚴,名畯,字曼才。”   呂布:“何方人氏?”   嚴畯:“吾家世居彭城。”   呂布:“以何為生?”   嚴畯:“縣衙小吏。”   呂布:“所供何職?”   嚴畯:“門下錄事。”   呂布:“門下錄事職位不高,卻受縣令親重,為何棄職而逃?”   嚴畯:“俸祿微薄,不能果全家之腹。平生所學,不能解生民之難。”   呂布:“如此說來,爾學識必非同一般,敢問治何經典?”   嚴畯:“精通《詩》《書》,熟諳三《禮》,亦頗好《說文解字》。”   呂布:“吾亦頗曉詩經,尤愛秦風,汝試頌來我聽。”   嚴畯脫口而出,須臾之間,十篇告罄。   呂布點點頭,又問:“如今天下戰亂,百姓流離,以汝之見,生民之難,以何解之?”   嚴畯:“今漢家州牧各擁強兵,割據一方,實為社稷之大患,必待一大英雄降世,掃平天下,而後生民之難方可自解。   不然,連年混戰,歲歲擾攘,民無定居之所,何來桑稼之心?   民不得耕作,商不得通行,則百姓福祉,從何談起?”   呂布聽完,心道,此人見識雖不甚深,卻也道出了一些實情,便又問道:“然則四海茫茫,此等英雄,何處可尋也?”   嚴畯:“英雄何處可覓,吾卻不知。然何人並非英雄,吾尚知曉。”   “哦?”輕咳一聲,呂布追問道,“你且說來聽聽。”   嚴畯朗聲道:“屍位素餐而放任自流,使民少無所學,老無所依,非英雄也,彭城昌豨,瑯琊臧霸,河內張楊,皆此類也。   欺世盜名而窮兵黷武,使民無所適從,輟耕廢墾,非英雄也,沛縣劉備,徐州呂布,關中馬騰,皆此類也。   生性殘暴而亂殺無辜,使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非英雄也,兗州曹操,淮南袁術,江東孫策,皆此類也。   位高權重而不恤蒼生,使民僵死沙場,血流成河,非英雄也,河北袁紹,遼東公孫瓚,皆此類也。   鳳子龍孫而救國乏術,使民離經叛道,各行其是,非英雄也,益州劉焉,荊州劉表,皆此類也。”   呂布一聽,好家夥,這天下英雄,被他噴了個遍。   成廉、魏越聽他口出狂言,跳過來就想動用武力。   呂布一擺手,笑道:“爾口氣不小,這天下英雄,竟無一人入你法眼,未知棄官而逃,去投何人啊?”   嚴畯道:“江東有某鄉黨,故去相投。”   呂布道:“汝自認是呂布之侄,不投近親,反靠遠友,卻是為何?”   “這個……”   被問到要害之處,嚴畯猝不及防,結巴了一會,辯解道:“吾姑父雖親,卻非明主,鄉黨雖遠,然誌趣相合,故而相投。”   呂布追問道:“你觀吾何人也?”   嚴畯見他體格魁偉,相貌堂堂,卻是一身灰布衣裳,不甚華貴,又見他身後馬匹眾多,麾下皆是仆人打扮,便答道:“閣下非商即賊。”   哈哈大笑,呂布正色道:“某家便是呂布,爾既稱我侄,還不速速以禮相見?”   突然攤牌,搞得嚴畯措手不及。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傳說中的飛將軍呂布,竟然在這裡出現,傻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那火炭般紅的赤兔馬,那冷森森鋥亮亮的方天畫戟,不是最明顯的提示嗎,怎麼就沒想到呢,這出糗也出得太大了點。   嚴畯後悔不迭,臉漲得通紅。   呂布起身道:“你口中的那個鄉黨,莫非是張昭張子布?”   嚴畯驚道:“正是此人,君侯真神人也!”   眼看蒙對了,呂布繼續道:“子布先生雖一時之良乾,然若論誅叛柔服,鞭笞天下,卻非其所長。   當今天下,烽火四起,所急需者,乃經武緯文之才,汝投其帳下,未必能盡展平生所學。   而吾方經略徐州,亟需濟世良才,汝若有意,郡縣之職,唾手可得。   如此,可免背井離鄉之苦,兼能造福桑梓,大展宏圖,何樂而不為?”   嚴畯聽懂了意思,也有點動心,卻礙於麵子,想推辭一番再說。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一旁的成廉和魏越二人,手提鋼刀,怒目而視。   看那架勢,仿佛不答應,非得人頭落地不可。   得了,麵子誠可貴,性命價更高,答應了吧。   嚴畯想到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姑父在上,小侄嚴畯禮過去了!”   到底算是識時務之人,呂布攙他起身,詢問行軍事宜。   嚴畯是彭城土著,道路頗熟。   於是,呂布集合騎兵,殺了那夥盜馬賊後,以嚴畯為向導,調轉馬頭,從西北轉向西南,疾馳而去。   又行了半日,於黃昏時分,到達一個叫大龍溝的地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地位於彭城東南方向,距離彭城三十餘裡。   雖然離城不遠,卻也是多見樹木,少見人煙。   尋摸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個荒廢的村落。   呂布騎馬按轡徐行,試圖找一戶人家,歇息一晚,也好避免露宿野外被人發現。   找了許久,終於在一個塌了半堵墻的茅草屋邊,看到了活人的蹤跡,因為屋前不遠處有一口井,井口邊的空地上,還有被水浸濕的痕跡。   呂布命嚴畯叩門,好半天都沒人回應。   成廉不耐,想要踹門而入。   呂布忙製止道:“算了,如今到處都是戰亂,這家主人大概是舉家逃難去了。   這屋子破爛不堪,就算進去了,又能如何,還是另尋他處吧。”   嚴畯也嘆息道:“彭城自古繁華,人口稠密,即便是鄉野荒郊,亦不乏雞犬相聞的村落。   可曹賊兩次屠城之後,這些都不復再現了。”   眾人正說著,忽然聽見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名老叟從門縫中探出腦袋,不看便罷,一看門口站著幾十名大漢和百來匹高頭駿馬,直接嚇堆了。   那老叟一屁股坐在地上,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手腳卻根本不聽使喚。   嚴畯趕忙上前攙扶,問道:“老丈,你貴姓?”   老叟顫聲回道:“我姓王啊,汝等是何人?我家中什物,不是給賊人搶走了,就是被官家征了去,再沒有值錢的了。   爾等若不信,盡管到屋裡去搜,可千萬別把我吃飯的破碗給摔碎了,我還指望它盛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