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發(1 / 1)

糜芳回道:   “舍妹尚在縣衙之中。”   呂布道:   “汝可速派人,請至此處。   數目多少,今晚必須有個交代。”   糜芳滿口應允,立刻吩咐下人照辦,又趁機問道:   “君侯方才允諾,可保我糜家富貴,未知其詳若何?”   呂布笑道:   “汝且籌夠賞錢,吾自會說與你聽。”   糜芳湊到近前,示意他走向門外,小聲道:   “非是在下不信任君侯,隻是你也看見了。   吾兄長之意,不與我同。   舍妹又是劉備夫人,料其也未必能與我同心。   君侯果有辦法,還望能告知一二。   吾勸說二人時,也好心中有底。”   呂布道:   “你果真要聽?”   糜芳點頭道:   “吾等為商之人,最重信義。   君侯若以信義待我,則芳感闔族活命之恩,必有以報之!”   呂布道:   “也好。   不過,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爾等經商之人,可知哪個行當最能賺錢?”   糜芳道:   “俗雲,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依市門。   然以吾觀之,買賣田地,作工開礦,抑或尋常之布匹、糧食等生意,皆不足道。   唯有印子錢,才是貨殖的不二法門。   說白了,就是放貸,以錢生錢。”   呂布問道:   “年息多少?”   糜芳道:   “行情不同,年息自然不同。   大致不低於一倍本金。   倘貸者急用,兩倍或更多,亦屬平常。”   呂布笑道:   “此取息之法,固然暴力,卻不足為效也。”   糜芳驚道:   “此卻為何?”   呂布道:   “且不說貸出之本金能否收回,就使如期收回本息,按此取息之數,亦有乾犯律令之嫌。   漢律,銅錢和穀物放貸,月息不過三分,年息不過三分六厘,違者嚴懲。   照汝所言,豈非收取本息之日,就是下獄為囚之時?”   糜芳自覺經商非呂布所長,一時大意,把話說漏了。   糜家經商之手段,有多少可以擺在明麵上,又有多少是不能見人的,他自然比誰都清楚。   不過眼下,身家性命都捏在別人手裡,他也無心去做一些徒勞無功的辯解,隻是好奇道:   “君侯既說此法不足效,然何法可效,乞情示下。”   呂布道:   “汝祖籍東海朐縣,可知此地何物最貴?”   糜芳疑惑道:   “吾故裡憑山靠海,風光旖旎,可要說何物最貴,屬實不知。”   呂布道:   “此物在朐縣唾手可得,雖屬平常之物,卻人人皆離之難活。   若能販賣各地,取利之數,足可敵國!”   糜芳似有所悟,道:   “君侯說的是……”   呂布道:   “沒錯,就是鹽!   據我所知,產鹽一石,成本不過十五錢,可要是批發給鹽商,一石卻能賣到一百六十錢。   而百姓購買之時,價錢又暴漲至四百錢一石。   此間利潤,何止兩倍、三倍,簡直一本萬利!”   糜芳聽後,並無驚喜,反而苦笑道:   “鹽雖為緊俏之物,一般商人卻絕不敢涉足此道。   我糜家世代經商,都不曾與此物有染。”   這下輪到呂布疑惑了,問道:   “此話怎講?”   糜芳道:   “君侯有所不知。   本朝自中平以來,榷鹽之法廢弛,食鹽生產、轉運、買賣等皆為豪強把持。   這些豪強都有族人在朝為官,又互相婚姻以為紐帶,早已盤根錯節,不可撼動。   吾家雖在陶恭祖、劉玄德主政之時,家道昌隆,亦不敢輕易涉足其間。   百姓有雲,民不與官鬥,家資巨富,怎能抵得過一紙官文?   況東海國尚在徐孟玉手中,吾肋無雙翼,如何能飛往故裡,為君侯采鹽而販乎?”   呂布笑道:   “汝之顧慮,確有道理。   然若吾重施榷鹽之法,汝當何如?”   糜芳道:   “這……”   他明白這話的分量及其隱藏的巨大危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到底,他還是對呂布沒有信心。   陶恭祖、劉玄德這般人傑,都不敢捅破的事情,他一個武夫,何來這般自信?   徐州四分五裂的格局,本就讓經商變得十分困難。   要是呂布不能肅清州境,反而讓郡縣如鳥飛散,那他跟在後麵,就是鼓搗得再歡,最終也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如此一來,家道中落都算好的,就是族滅人亡亦絕非唬人之談。   他想了想,問道:   “君侯若要重施榷鹽之法,則必須削平州境,使鹽運暢通無阻,方能獲息生利。   然徐州眼下分崩離析,不知君侯有多少把握,又需多少時日,方能辦成此事?”   呂布見他懷疑自己的能力,朗聲笑道:   “吾克彭城,取小沛,幾乎兵不血刃,此乃子方親眼所見。   今兵強馬壯,又逢秋收,正是用武之時。   至於掃平州境,尚需多少時日,吾雖不能明言,卻可以保證,必不會太過久長。   汝隻需知曉,一旦時機成熟,我必重施榷鹽之法可也。   汝今日略施薄助,到那時,司鹽校尉一職就非你莫屬。   鹽利之重,遠非尋常生意可比,且合法合規。   囤積居奇,印子錢等等,諸如此類的歪門邪道,豈能和榷鹽相提並論?   汝若明曉事理,當知機會難得。   一旦錯過,必有他人捷足應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到那時,汝闔家被抄,子孫絕滅,悔無及也!”   糜芳知道,呂布給他開了一張空頭券書,同時也下了最後通牒。   他要是再不識相的話,後果就要非常難堪。   他別無選擇,隻得在呂布的人品和能力上下一把巨大的賭注。   成了,則糜家借榷鹽之機,族興人旺自不待言,就是戶列簪纓,門排畫戟,也並非難事。   至於敗了會怎樣,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他不敢再多想,忙道:   “君侯如此栽培,芳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乎?”   呂布笑道:   “言重了。   汝言商人重信義,吾亦以信義二字待汝。   汝不負我,我必不負汝。   汝若不信,盡可拭目以待。   然榷鹽之事,隻你一人知曉可也,斷不可宣之於眾,汝明吾言乎?”   糜芳道:   “利可共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眾,這個在下明白。”   呂布道:   “如此甚好。   你記住,事未施行之前,汝若走漏了消息,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糜芳連聲稱是,正要再表心跡,忽見前門一陣騷動,忙改口道:   “君侯,舍妹到了。”   呂布循聲望去,隻見門影之下,一位年輕的婦人匆匆而來。   她身著淡黃色長裙,肩披紗帔,步履輕盈,蓬鬆的頭發隨肩上下抖動,偶有一縷發絲在夜風中淩亂,整個人仿佛是一幅流動的畫卷,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美,卻又不失颯爽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