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氣在秋季,這時的天氣已有幾分瑟然,夜色漸深,陣陣冷風吹過,憑添了幾分涼意。 李元閉眼坐在木凳上,倚靠著墻,看著像睡著了,房中繚繞著淡淡的陰氣,與朦朧夜色一般無二,小鬆鼠躺在墻角的窩裡呼呼大睡,一切安靜的不像話。 “咚” 一聲輕響,突然從觀外傳來。 李元絲毫未動,果然已沉沉睡去。 這一聲響之後,許久沒有動靜,直過了一刻鐘,才慢慢有腳步聲傳來,細微輕巧,幾不可聞。 先是兩隻手扒在墻頭,接著一個腦袋悄悄從院墻上探出,細長的眼睛慢慢掃視著院子。 當他看到一個人坐在屋簷下時,瞬間渾身緊繃,小眼睛瞪的溜圓,扒著院墻的手上青筋畢露,幾乎快要掉下去。 但他等了好一會兒,看到那人沒有任何動作,隻是胸膛有規律的緩緩起伏,知道已經睡去,才緩緩一口氣吐出。 這人將李元仔細打量片刻,暗暗點頭,右手悄悄一揮,手腕白色骨鐲上一道灰白色光芒閃過,一隻青麵獠牙的厲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院中。 他朝李元一指,示意厲鬼,自己則悄悄下了墻頭,正要離去,就聽裡麵一個淡淡的聲音傳出: “既然來了,何必著急,喝杯茶水再走也不遲!” 他登時後背一涼,嚇的就要逃跑,但猛然間腰間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向後倒飛而去,重重的撞到院墻上,直直的飛出,摔在院中。 “你倒是身手細膩,又知曉路途,想必不止第一次來了,說說吧,你是誰,第幾次來了,來青鬆觀為了什麼?” 李元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說道,隱藏在夜色中的臉龐看不清楚,但隻聽話音便知其中隱忍的憤怒。 不怪他如此,無論是誰被人摸清了自家內外,還意圖不軌,都會這般憤怒。 這人還想掙紮,但手腳都被一根白色繩索綁住,整個人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不說?” 崔寧舉著聚陰傘走來,手中拿著招魂幡,那隻厲鬼已經被封進了幡中。 她的修為雖還不強,但手段精良,又有幾件法器,區區一隻厲鬼算得什麼。 李元冷笑一聲,“不說話沒關係,我有的是手段,隻是一會兒別止不住說的好!” 地上的人一聽這話,好似想到了什麼,也不用真的施展手段逼供,就連聲叫道:“說,說,我說!” “我叫孫永才,三十歲,這是第三次來,來這裡是,是……” “是什麼?” “是為了探查青鬆觀的情況!” “情況?什麼情況?” “探查青鬆觀多大,有幾人,幾人有修為,修為多高,有無陣法禁製等等。” 李元心頭震驚,什麼人竟然想將青鬆觀內外探查的如此細致,這是想占據青鬆觀? 他這樣想,就這樣問了。 孫永才道:“是個中年人,臉上有道疤,從左眉梢到耳後,兇神惡煞的。 我原來隻是縣城的一個散修,沒什麼實力,隻每日弄些小把戲過活,他半個月前突然找到我,讓我做這事。 道長,我也是被逼無奈,他在我身上下了毒,每三天給一次解藥,要是不能及時服用,全身就會奇癢無比,恨不能一頭撞死了事!” 他說著,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仿佛想到了那種感覺,渾身抽搐兩下,無比後怕。 李元見狀,不知是他演技出色,編了這些話,還是確實如此。 若的確如他所說,那疤臉中年人會是誰?自己印象中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更遑論結仇了。 他想了想,突然扔下一塊布蓋住孫永才的臉,拿著桃木劍怒道: “我青鬆觀向來不與人結怨,又豈會被人窺探,意圖不軌,分明是你另有圖謀,哼,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那就讓你試試我的手段!” 說著,一劍割開孫永才的手腕。 孫永才全身被捆著,現在更是也什麼也看不到,他隻感覺到自己手腕一痛,然後便是一股熱熱的鮮血流下,剎那間,刺骨的涼意傳遍全身。 他瘋也似的掙紮著,但全身被捆,無論如何掙紮也沒有用。 又聽那年輕的道長說著魔鬼一樣的話語:“現在我將你手腕割開,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一盞茶後不說實話,你會全身血流乾涸而死。” 孫永才魂飛天外,本來說的就是真話,此刻更是半點也不敢隱瞞,語無倫次的不停告饒: “道長饒命,道長饒命,我說的都是真話,真的是真話,絕沒有半句虛言! 我隻是縣城一個算命的,哪裡會想著窺探道長,真的是一個疤臉中年人讓我做的! 他給我下了毒,威脅我,要是不乾就是死,我,我不得不乾,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啊,道長,饒命饒命! 對對,對了,那中年人說什麼,多年的積累,好好的院子糟蹋了之類的話,旁的,旁的……” 孫永才拚命想著,絞盡腦汁要想出有用的東西來救自己的命,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手腕處在不斷流血,那血冰涼刺骨,好似黃泉之。 他沒有看到,李元拿著水瓢慢慢往手腕細細的傷口處澆水,當聽到“積累”“院子”時,心神一震,同一樣震驚的崔寧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回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元把水瓢一扔,扯開他臉上的布,抬腳踢昏過去,扔到一旁,而後冷冷一笑: “是賊道人找來了,怪我當時手段粗陋,遮掩痕跡的手法不高明,讓他發現了,也好,事情總得解決。” 他見崔寧一直不說話,以為她害怕,安慰道:“放心,那賊道人最高不過靈臺境,我能對付的來,再不濟,還可以去靜寧寺找援手,法明大師與我交好,盡可麻煩他出手,你不必擔心。” 誰知崔寧搖搖頭,語氣帶著幾分奇怪的說:“我原以為再次聽到賊道人的事,尤其他找上門來,會害怕,會驚懼,可是方才聽到他的消息,非但沒有這些,反而心中有種大石落地的感覺。” 李元微笑道:“你成長了,崔寧,你已經走出那個牢籠,踏上了修行路,再不是那個沒有縛雞之力的姑娘了。” “是啊,我變了。” 崔寧深吸一口氣,“我原以為之前的事都放下了,可是現在才知道,根本沒有。 殺害父母之仇,囚禁多年之恨,怎能輕易忘卻! 現在隻覺得,他終於來了,終於找來了,我這一生的不幸都是拜他所賜,他不來找我,我又如何報仇!” 她看著李元,靜靜的說:“李道長,我現在想哭,可是我沒有眼淚,哭不出來。” 李元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沒事,殺了他一切都會好的。” “是的,一切都會好的。”崔寧慢慢露出笑容,誠懇的笑著:“我欠你的已經太多,但還是想說,謝謝,謝謝你!” “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