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自由壯懷(1 / 1)

王景略火急火燎而來,又急急惶惶退走,加上孟行舉動本受人矚目,如此怪異之景,立刻被人深挖。   不多時,結合孟行吟出的那一首詩,便有人將內情猜的七七八八。   望海樓內外,馬上便有秋雁樓狂生孟某,一詩嚇退王景略的傳聞,好像前線戰報一般在望海樓飛快傳開。   王景略何許人也?   也是王家這一科的舉人,在普通人眼中是風雲人物,在讀書人中也算得上出類拔萃!   竟嚇得不敢靠近秋雁樓狂生孟某!   第一回合還未交手,王景略還未出招,竟已是先敗了!   如果說秋雁樓狂生孟某取巧上了望海樓,算小贏第一回合,那麼如今嚇退王景略,就是輕取了兩回合!   嚇退王景略的詩立刻流傳,這詩很是一般,但與王景略前詩相合成一首五律,幾乎看不出是兩人寫的……隻要看出其中門道的讀書人,心中無不都想到:   此人不僅有備而來,而且完全碾壓王景略。   不過以這種方式羞辱王景略,恐怕王家更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這豈非大眾喜聞樂見?   不知不覺,望海樓諸人的注意力,竟都開始轉到那個秋雁樓狂生孟某身上。   而這時,望海樓六樓之上,坐在主位的是本次千金宴的主角許仙,王家二小姐王珺雁陪在一旁,接下來則是各郡的解元。   稍旁一桌子,則是大小姐王珺鴻,以及鷹師府一乾人等。   王景略的救兵王摩尼,便在王珺鴻這一桌。   王摩尼是王家年輕一代中公認的文科第一,此次中州鄉試中是亞元,也僅遜於許仙,在家族裡卓有聲望。   一群人正談笑風生,王景略倉皇而來,在王摩尼耳邊耳語一番。   王摩尼臉色微微一變,王珺鴻便問:   “景略,你又惹了什麼事,來叫摩尼給你收拾?”   王景略尷尬一笑:“珺鴻姐,這事兒不是我惹的,我也是聽姑母的吩咐……”   “哦,是何事?此處都是自己人。”   王景略知道她有時候比姑母王識薇還有主張,便將事情簡單一說:   “此人似專程來砸場子。”   “……”   秋雁樓的事,王珺鴻自然有所耳聞,偏偏這個秋雁樓狂生孟某是她帶到王家,當時交代管事好生招待,而她本人後續便無暇關注。   不料在秋雁樓生出一場風波,得罪了二妹,得罪了王家……她夾在中間,其實不好處理。   王珺鴻有些自責:“此事怪我不好,恐怕是因為我怠慢了,才使他心生不滿。”   ‘“……珺鴻何出此言?”   王珺鴻便將當日在碼頭上事說了說:   ”當日此人在碼頭上被家中刁奴為難,這才心中對我王家生出惡感,原也是不怪他的,我看此事不要再為難他了。”   王摩尼忙道:“珺鴻姐小看了人心險惡,此人故意拉踩我王家,是為揚名故,這些年想要踩我們王家的狂生也是不少,此人不過其中之一。”   王景略也道:“此人選在千金宴上鬧事,關乎二小姐布局,我們若是插手相幫,怕是要開罪二小姐。”   桌上一側,鷹師府少將軍嚴蒼笑道:“手足之力隻鎮一二,心機之力可征世界,此人敢在此時跳出來挑戰王家,好像狼一樣狡猾而勇敢。”   見其他人注視過來,嚴蒼輕鬆說道:“獵物愈強,愈能引起獵手興趣,我倒是很想會一會這樣的人物。”   王摩尼對這個北涼人觀感不佳,總覺得他太過張揚。   “此事還不勞嚴將軍,我自會處理!”   嚴蒼見他拒絕,雙手一攤,表現出並不在意的姿態。   王珺鴻卻道:“此事既是我引出來的,自當由我來解決,若是能化乾戈為玉帛,是再好不過。”   “……”   王珺鴻口氣平和,但一桌之人都不敢違逆,見她心意已決,也隻能支持:   “珺鴻姐準備怎麼辦?”   “仍請他上高樓,我先與他好好談談。”   嚴蒼立即坐正:“我陪珺鴻一起去。”   “不必了,我與他單獨談談。”   王珺鴻先下樓去,她選在望海樓五樓的偏廳,靜靜等待孟行上來。   望江而立,王珺鴻想起當年王家先祖建立望海樓,別有深意。   望海之旨,是:   望其澎湃奔騰之勢,則感世界潮流之變,而思何以應之;   望其浩瀚廣袤之狀,則感孕育萬物之德,而思何以敬之;   望其吸納百川之廣,則感有容乃大之量,而思何以效之;   ……   海納百川,有容人之量,而她也僅僅學到皮毛而已。   正想間,後麵已是響起敲門之聲。   “請進!”   王珺鴻轉首回來,已是見到秋雁樓狂生孟某,推門而入。   王珺鴻正欲在廳中那組酸枝椅上坐下,孟行已先行一步把太師椅在圓桌處拉開少許:   “珺鴻小姐,請坐。”   “……”   此人似本處主人,化被動為主動,且為女子拉椅子的舉動也令王珺鴻有些驚異,不過她仍願意接招。   王珺鴻落落大方坐下,很快感覺到背後男子的氣息灼熱,令她微微有些不適應:   “你……離開些好麼?”   孟行已是轉到圓桌另一邊,大馬金刀地坐下,目光灼灼地看著這個曲線驚人的王家大小姐。   當聽到王珺鴻找他單獨聊聊,結合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孟行已是意識到她可能的意圖。   孟行對王珺鴻沒有惡感,甚至當日對她在碼頭上的所為還有一些好感,如今王家大小姐親自來接待他,已令他大有麵子,這就是有了化乾戈為玉帛的基礎。   但孟行自問,也絕不可能為了任何人而中途放棄已經開始的計劃。   孟行不等她開口,先問道:   “大小姐是否定了親事,有了未來夫家?”   “……什麼?”此人如此冒昧,王珺鴻眉頭一簇,有些不悅:“這些事與你並不相乾。”   “當日在碼頭與大小姐一見,在下欣賞珺鴻小姐優美的背影和動人的身姿,自問已是畢生難忘。”孟行道:   “不過在下並非因此而唐突佳人,有此一問,是想借此判斷小姐的眼光,其實也能明白許多事。”   “……”   王珺鴻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覺,她也是聰明絕頂的人,亦是識破了此人的主動攻擊的意圖,是為了打亂她的節奏,將主動權全部掌握在手中。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奇怪出招。   豪門世家,尤其像王家這種規模可稱為門閥,作為家主王識薇的子女,婚嫁都被嚴格限製,講的是門當戶對,一般女子隻能依家族的安排配與指定的人。   不過王家的情況完全扭轉過來,隻有女子才能成為家主,隻能接受贅婿。   這令王珺鴻不得不將自己對標為男子的身份,行事作風也充滿了從容而雅量的風度,人人都當她是王家未來的家主,從未有人敢當麵對她出言輕薄。   而她溫和、大度的背後,也有情感的缺失。   此人的野蠻態度,偏偏給予了她前所未有的刺激,暗中竟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這並非是說她因為這幾句而看上他,而是那種刺激,竟可令她片刻忘記正事,願意聽他胡扯下去。   王珺鴻饒有興趣地說道:   “你還知不知道,剛才這些話被別人人聽到,你會遇到什麼樣可怕的後果?”   孟行反問道:“莫非從來沒有人對珺鴻小姐說過那些話麼?”   “我以前遇到的都是翩翩公子,從未有人像你一般油嘴滑舌。”   “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我認為是很自然的事,他們既然不說,自然是因為珺鴻小姐沒有長在了他們的審美之上。”   “……”王珺鴻弄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生出一些羞惱,我難道不美麼!   她當然明白他是故意這樣說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說吧,你一通胡言亂語,是否猜中了我的心思?你若是不識好歹,我轉身便走,可沒時間陪你胡鬧了!”   孟行嘆了一口氣,苦惱道:“珺鴻小姐要與我和解,還要屈尊下到五樓,而我走上兩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也不及珺鴻小姐原先的高度,可見在珺鴻小姐眼中,我仍是低一檔的。”   “……”   “這令我難免想到,若是接受珺鴻小姐的和解建議,今後最多也不過追隨珺鴻小姐左右,又因為心中暗藏的欽慕,而不得不成為眾多舔狗中的一隻,隻能仰視珺鴻。”   “不過被挑來挑去的生活有什麼意思。”   “……”   孟行站起身來,遠眺望海樓外的滾滾中州江:   “我為何不靠自己往上走,走到與珺鴻一樣高的位置,甚至走得更高,是否可能有一天,能令珺鴻小姐反過來欽慕我呢?”   “……”   王珺鴻感受著他語調之中的豪情壯氣,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她有些鬼使神差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王家是招贅婿的?你若是平庸一些,反而還有一些機會。”   “珺鴻小姐怎麼不早說?”孟行似乎十分懊悔。   “晚啦!”王珺鴻感覺到自己方才失言了,嗔怪地看著他,隨後又嘆道:   “我若是早知道伱這樣有誌氣,就不應該下樓來……隻希望我們雙方不要鬧得太難看,孟……孟兄,若是接下來使你落在難堪的境地,我先向你道歉了,還請你不要怪到我們王家,不要怪到珺鴻,可以麼?”   “若是我令你們王家難堪了,也請你不要恨我。珺鴻,大家還可以做朋友麼?”   王珺鴻狠狠瞪他一眼,隨後臉上便恢復的了平和神色:   “拭目以待。”   背後的關門聲傳來,孟行知道,王家的暴風雨要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