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節度使府乾預,將此案打回?嚴蒼不予流放?” 吳老爺府中,穀哥城三法司的黃司長上門來,此人也是清河黨一脈。 “本來此案證據確鑿,發往道三法司不過是走個過場,原也不需經過節度使府,節度使府既然出手乾預,可見此事已被人捅到節度使耳中。” “節度使日理萬機,能打動他為此事說項,不知道他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黃司長道:“聽說嚴蒼是節度使的外甥。” “哼!”吳老爺也是消息靈通,不屑道:“關係倒沒這麼硬,嚴蒼之母與節度使的小妾都是外族之女,也非親姐妹,不過認親的乾姐妹。” “……不管如何,有這一層關係在,便是打通了門路,而後他們必然是付出不菲的代價。” 三法司的黃司長道:“要不此案……” 吳老爺問:“他們憑什麼打回判決?” “是說此案疑點重重,故此引援’罪疑從輕,功疑唯重‘之律,不能判嚴蒼殺官流放之罪。” “嗬嗬,證據確鑿,卻是視而不見!”吳老爺冷哼:“這麼說來,是一定要落我們麵子咯?” “……倒也不是不能判,估計按他們的意思,是改輕判,雙方都留顏麵。” 吳老爺卻是不肯的,此事他動用了不少關係,如果輕輕放過,他們顏麵何存? 恐怕孟行也要離心離德。 若是任由名傳天下的英才背棄,他們清河黨還有什麼凝聚力? “你再發一次,維持原判。” “……好。” 又過幾日,道三法司再次打回判決,而且這次措辭嚴厲了許多,其中一句: “輕罪判重罪,乃是入人罪,故意出入人罪,反坐法官!” 要是用小案重判嚴蒼殺官流放,如果被他們抓住把柄,判決的法官也要判流放罪。 這是因為不給麵子,惹惱了節度使,後果很嚴重。 吳老爺卻是不慌不忙: “那就重審吧,嚴澤已是提交新證據,顯示此案極可能與許仙有關聯,故此重審也算合理。” “……” 黃司長苦笑不已:“那是否嚴蒼維持原判,再加許仙之罪?重新發到上級?” “自然如此。” “……” 一個嚴澤在手,他們什麼證據都能弄來,既王家與許家不識時務,要替嚴蒼奔走,那他也不客氣了。 不拖他們下水,更待何時? 隔日,許仙便被請入三法司配合調查,這件案子已由黃司長親審。 許仙並不攀咬嚴蒼,也不承認刺殺一事。 黃司長不以為意,以其有嫌疑而扣押,並不虐待,好吃好喝供著。 吳老爺要把水攪渾,王家、許家也不出意外。 此事既已鬥到如此地步,不是協商所能解決,非得分出一個高下來。 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都還沉得住氣。 而三法司的判決連續三次被節度使府打回來,便使了拖字訣。 若是存心陽奉陰違,雖然是下屬單位,一時間道三法司對穀哥城的三法司也沒什麼太好辦法。 幾番拉扯,不知不覺已過去半個月。 眼看秋風落地,黃葉紛飛,時間已過深秋馬上便要進入冬季,許家印已是坐不住了。 穀哥城三法司以許仙有嫌疑之罪,而不準他離開穀哥城,許家印已是看出來了,他們準備以拖字訣,將此事拖到明年也是可以的。 許仙若是因此而趕不上明年春闈,難受的是誰? 他們這邊,自然也給對方施加巨大壓力,便是道三法司也是勒令穀哥城三法司盡快結案。 但是不斷出現的新證據,使得這場官司進入無限漫長的僵持階段,就算官司打個兩年也不成問題。 雙方都需投入時間成本,隻有一方頂不住了敗下陣來方能結束。 而時間並不站在許家一邊。 許家印嘆了一口氣,在滿是蕭瑟的大街上前往王家別院。 見到王玄霸,許家印欲語無言。 王玄霸知道他的難處,但是他一介武夫,在這種事上能插手的餘地有限,他也非常反感書生們扯來扯去,更喜歡一人一劍來解決問題。 但是這件事,殺了誰能結束? 如今關鍵,便是反水的嚴澤。 想到這裡,王玄霸便道: “許兄不必憂慮,此事已飛傳到北涼鷹師府,那邊已有反應,隻等嚴大將軍一句話,便能解決嚴澤反水的隱患,此事嚴蒼極有把握。” 嚴蒼能以庶子的身份壓製嫡子的嚴澤,可見此事不是他在吹牛。 許家印沉思半響,說道:“如果不能令嚴澤知難而退,那我們隻能以自己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好。”王玄霸已知他的底限和態度: “這件事,薛節度使也會前來,在本月之內,定會快刀斬亂麻,將此事最快解決。” “哦!”許家印精神一振:“若是節度使前來,此事便是乾坤落定了。” “是啊。”王玄霸既是欣然,也是嘆氣。 明年薛高很可能調到中南道任命中南道的節度使,到時他們王家便要與薛高打交道,而薛高初來乍到,也急需要王家支持,故此這一次才會鼎力相助,不惜親自前來平事。 這件事後他們王家會落下大大的人情,以後的事,倒不好說。 而這時,吳老爺也收到消息: 關內道三法司責令穀哥城三法司,擇日開庭,重審舉人孟行被刺一案。 恰逢關內道節度使薛高要巡察穀哥城,對這個官司高度重視,要親自旁聽此案。 得知這個消息的穀哥城三法司各部,無不如臨大敵。 節度使在信中斥責,和親臨現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吳府連夜召開密談,屆時孟行這個原告和嚴澤這個證人也要前往現場,故此提商量對策。 ”審案流程我等早已經歷數次,倒也不必懼他!該當怎樣走流程便怎樣走流程,此事大家沉住氣,節度使在不在都是無關緊要的。” 這個案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證人嚴澤,隻要他不出問題,對方就翻不了。 故此這次主要是給嚴澤打氣,以及完善他的證詞。 而這時王家別院之中,同樣是燈火通明,節度使薛高的秘使已提前一步來到穀哥城,與王家、許家通氣,商量策略。 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即將開始的重審案。 十月二十五,三法司大門緊閉,重審舉人孟行被刺一案閉門進行,隻許相關人士參與。 黃司長親審此案。 即將開審之時,道三法司的劉司長忽然到來,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道三法司的劉司長,在官階上倒不比黃司長高,不過仗著三法司的行政等級也能壓黃司長一頭。 劉司長前來,一般情況下黃司長便要讓出主審位置,做一個副席。 然而,此事若是由劉司長接手,可想而知審查結果會偏向何處! 黃司長知道他來者不善,隻能硬頂: “劉司長初來乍到,對案情不是很熟,此案不勞劉司長親力親為,還是由我從始而終!” 劉司長皮笑肉不笑: “黃兄,我此來穀哥城乃是適逢其會,並非故意要參與此事,穀哥城是你主場,自然是由你來主審,嗬嗬,不過我既來了,做一個副審也是夠資格的吧?” 黃司長無可奈何,也不能拒絕:“……劉司長請!” 審案時劉司長作為副審,有資格乾預案件審理、證據審查等,這一處再非黃司長的一言堂,接下來便會有許多不便。 吳老爺作為案將相關人士,也是證人之一,也要參與案件審理。 這時到來,吳老爺也看到了劉司長,便知道這即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劉司長也認識吳老爺這個小小學政,畢竟清河黨一脈,吳老爺之子吳林已是中堅力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使得他這個老子也有份量。 兩邊都是認識,打過招呼。 吳老爺問:“節度使還沒有來麼?” “未到。” “那就開始吧。” “……我看不如再等等。”劉司長連忙阻止,他也奇怪為何節度使還不到。 吳老爺不客氣說道:“節度使日理萬機,恐怕沒時間來了,此案也不是由節度使審理,案後告知結果便成。” “……”劉司長不明所以,很快心腹之人便來耳語一番: ”節度使因為公務纏身,需要緊急處理,已經半路返回。” “……” 劉司長立刻看向吳老爺。 他知道清河黨的前身,正是吳老爺與一乾清河郡的官員、讀書人慢慢聚會,變得名聲越來越大而衍生起來,人人都說吳老爺雖然隻是小小學政,本身也是能量不小。 劉司長想起當日節度使跟他說的那些話,今日一見,始知這條老狗能量之大,名不虛傳! 不過這些情況,節度使不是不清楚,也有後續的手段。 劉司長便也不慌不忙: “既如此,便開始吧。” 眾人各自落座,原告、被告都被帶到堂上。 孟行上到堂前,環顧一周,先看嚴蒼,此人仍舊是一副桀驁不馴神色,不見絲毫慌張,見孟行看他,則是冷笑不止。 再看許仙,姿態從容。 王珺鴻神色莫名地看著他,而王珺雁則毫不掩飾的敵視。 孟行一一盡收眼底,上前一步: “請大人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