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翎,上馬城。” “馬城幾尺高?” “三尺五尺一丈高?” “啥呀瓦?” “溜溜瓦。” “啥呀磚?” “磚對磚。” “唻,你們打開我們鉆。” “鉆,鉆就鉆!” 嗷嗷嗷!鉆鉆鉆!吼吼吼! 吃野雞肉的時候,趙萬林沒有跟著去,他以看麥子為借口,蹲坐在碾場上,呆呆地看著一群小孩在空碾場上玩遊戲。 自己的兩個兒子,東陽和東明也在其中,玩的無憂無慮的樣子,好不讓他心生羨慕。 重生歸來,他很想好好靜一靜。 正巧,眼前這些孩子是最能讓他安靜的下來,他們才不會管他有沒有本事,表現的行為正不正常。 就這麼魯莽的開始,完全不符合他這習慣了萬事有預謀有規劃的個性。 該怎樣度過這完美的一生呢? 首先,打獵是肯定要打獵的。 這年頭他不打獵乾啥?雖然如今改革開放之風早已刮遍大江南北,外麵有著不一樣的花花世界,可對他來說,實在喜歡不起來。 前世的花花世界難道還比不過今世的? 再說自己有的是漂亮媳婦,有的是濃眉大眼、長得跟自己一樣的兒子。 再加上一大片獵場,這就足夠了。 母親走的早,這世上就剩下父親一個直係親人,他雖然跟自己性格不合,可自己怎麼著也得負責他老人家養老,哪怕分家時他早已托給了老大家養。 前世三個哥哥都對自己挺不錯,這一世,自然也要對他們好。 雖然也有一些小摩擦,但那又何嘗不是因為窮? 前世自己沒好好愛自己的老婆,自然,這一世也要加倍的愛,狠狠愛,爭取能陪她白頭偕老,給兩個兒做一個恩愛夫妻的好典範。 前世自己沒把大兒子東陽教育好,導致他長大後不學好,跟自己一樣,碌碌無為了一輩子。 至於二兒子東明...... 想到這裡,小孩堆裡忽地傳來“哇”的一聲哭腔。 原來是二兒子趙東明,給其他小孩欺負了,可真是想啥來啥啊。 趙萬林目光遊移過去,隻見一個七八歲小男孩,很不客氣地吼道: “剛我們叫你打開城門,你咋不打開?” “他是啞巴,耳朵可能聽不著。” “誰不會說話就自覺走開,不要叫我點你名了!” 看到這一幕場景,趙萬林隻好無奈地朝二兒子擺了擺手,趙東陽立刻拉著他弟的手,一臉嫌棄地拽了過去。 趙東明仍然是一臉委屈,嗚嗚咽咽個不停。 “咳咳,你說你哭個啥呀!你一個大男子漢,你瞧瞧你這慫樣子,哭起來好醜!” 趙萬林嘴裡一邊發呱,一邊將趙東明摟在自己的懷裡。 莫名的,心就像給麥芒紮了一下。 是的,趙東明是個啞巴,趙萬林記得他在兩歲多的時候,發了一次高燒,結果耳朵就給燒聾了,然後就不會說話了。 更痛心的是,自己這個兒子一直到成年都不會說話,也正因為如此,他打了一輩子光棍,找不到工作,沒學識沒朋友,自趙萬林重生前的那一刻,他都對他很不甘心。 總之,前世二兒子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 也正因為如此,讓他一輩子活的很不鬆煩。 “好吧,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趙萬林重新振作起精神,看著眼前光眉花眼的趙東明,朗聲道:“東明,達從現在開始教你學說話,你以後會跟他們一樣的。” 說完,引著趙東明來到靠近山溝的一片荒野裡,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到遺落在荒草叢裡的野鴿子毛上。 指了指,示意趙東明撿起來,趙東明彎下小身板撿起來,好奇巴拉地看著趙萬林。 趙萬林深吸口氣,沖趙東明笑笑,然後就借著前世記憶,在趙東明眼前熟練地打起了手勢。 隻見他左手五指成‘[’形,右手掌尖插入‘[’處,形成‘信’的手勢。 緊跟著,一手拇指、食指捏成尖形,手背貼於嘴上,指尖開合幾下,表示雞的嘴巴。 再一手食指書空‘子’字,連著表示‘鴿子’。 最後左手中、無名、小指橫伸,右手食指在左手三指上書空‘し’,仿‘毛’字形。 做出‘鴿子毛’的手勢。 前世他雖然不才,但為了教育二兒子,多少還是學會了一些手語。 雖說學起來枯燥乏味,可一旦深入之後,就覺得這手語有著它異樣的魅力。 前世有人說手語是一門藝術,是沒有聲音的語言。 是的,在他看來,手語就是自己跟兒子之間溝通的橋梁,手語在兒子麵前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窗戶。 手語是世界上最美麗,最自然的手勢語言。 無聲的手會‘說話’。 “東明,你看懂沒有?”趙萬林關心地問。 趙東明一臉茫然,搖搖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達一本正經在乾啥。 “你沒看懂沒關係,達會慢慢教你,等你長大以後就都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的,他不僅打算教會兒子所有的手勢語言,還要繼續為兒子尋醫問診,他知道兒子如今還小,而且這聾啞又不是天生所賜,自然是有辦法治愈的。 隨後,父子倆穿過花椒樹林,下了兩個未開荒的澗畔,下到了地院裡。 此時這一大家子人吃的正歡,杯來盞往,好不熱鬧,聊天聊到動情處,老大趙萬田也不顧老婆楊寶珠的看法,拿出自家珍藏多年的飛天茅臺來喝。 趙萬林正巧趕上了趟子,連著就喝了好幾杯。 慚愧的是,前世自己隻是知道這茅臺好,茅臺貴,茅臺一般人喝不起,可他就是從來沒嘗過滋味兒。 如今嘗到了,覺得也就那樣,但心裡卻是有說不上來的痛快。 “老四,你心裡還有啥冤啥屈,想說就說出來。”趙萬田大聲地叫道。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變得豁然外向了許多。 “是啊!你兩個哥都同意了。” 楊寶珠也突然大度了起來,朗聲說道:“等麥收完閑下來了,就去幫你開子午嶺那邊的荒林,開完之後,少說都有十幾畝平田,還有多大一片山林,夠你一家子人耕種了,我看你一點都不虧。” 趙萬林一聽這話,忙阻道:“不不,那片林地我不開荒。” “為啥不?” 老爺子趙滿倉頓時氣得火冒三丈,自己剛剛好不容易說動了老大和老二,就差老三,可是費了好大的口舌,甭料想這不爭氣的東西還不聽勸。 還說的這麼乾脆了當。 這話自然也把老大和老二兩家人都說懵了。 好心給你幫忙還不領情,老爺子氣得就要摔杯子了,趙萬林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阿達,我知道你全都是為了我好,可是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微微一頓,端起酒杯一口乾了下去,接著又動情地道: “阿達,您把我弟兄四個從小拉扯大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今您自己也已經老了,有句話咋說來著,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 “如今您都六十多了,也該為自己活人了,屋裡的農活兒能乾動咱就乾,乾不動就拉倒,反正有的是人乾,再說我又不靠您,對不對?” “總之來說,咱一家人隻要和和睦睦,團結一起,就不怕過不上好日子,時代在變,人的思想也在變,前些年大家都在吃大鍋飯,如今都大包乾了,家家戶戶都不愁吃不愁穿了,您還愁啥哩?” 話剛說完,老二趙萬鈞就舉起酒杯起哄乾杯。 田美娥搭著說了兩句軟話,老爺子這才放下了心裡的擔子,也舉起酒杯碰著大口地喝。 “阿達,我其實不需要多麼的大富大貴,我隻要看您跟萬林倆關係和好,我就心滿意足了。”田美娥激動地說道。 她總是想著去討好別人,對自己卻是十分吝嗇。 說完像是害怕自己的話不被別人認可、喜歡一樣,又趕緊拎起電壺,給趙滿倉等人的茶杯裡倒茶以掩飾心慌。 這一幕,看的趙萬林格外心疼。 “真傻啊!” “是啊!”楊寶珠跟著就激情澎湃地道:“你聽娃他四娘說的話多好,換了我是你,早都擱下了,還想那麼多乾啥!人活一輩子,不就是活個高興,不高興,我看活著也沒意思。” “阿達,說句心裡話,這事您就甭再多想了,老四一家以後要是沒啥吃的,就來我屋裡拿,遇著了困難,咱就一大家子人幫。”趙萬田激動地說了一句。 “就是,我大哥說的對,沒有啥過不去的坎兒。”趙萬鈞紅著臉說道,他已經微醺了。 趙滿倉給幾個兒子兒媳說的一激動,想說什麼,結果一抬頭就啞火了。 瓷箍了五六秒,一直到老大趙萬田察覺到尷尬,提醒了一句喝酒,老爺子這才順勢端起酒杯悶喝了起來。 不過這一刻,他的心胸已經豁然了,怦然間如逢故友般,竟是前所未有的高興。 隨後所有人都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 趙敬巧和趙敬玲倆姊妹心靈手巧,已經用從野雞身上拔下來的毛製做了四把雞毛撣子。 拿到酒桌前得意地道:“這雞毛撣子給我四達一個,我屋裡留一個,另外兩個給我二達和我三達。” 趙萬鈞稀奇地接到手中,狠狠誇了一句,“你姊妹倆明兒一定是個大孝女。” 然後笑著道:“是的,你三達今兒沒來,我回去時給他捎了去。” 趙敬玲又嚷嚷著要做毽子踢,因為找不到麻錢直嘆氣。 她媽楊寶珠看著了,忍不住囔囔道:“你猴精女子,一天天光知道耍,不知道學著做針線,做飯也不知道學,明兒嫁出了門,肯定要把你婆家人的臉色看完哩!” “我就不學做針線,我就不學做飯,我看誰敢把我咋樣!” 趙敬玲犟著脖子,惱的回嗆道。 趙萬田插入一句道:“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二達剛把你誇完,你就得意的認不得自己是誰了?” 楊寶珠道:“你就不學麼,看誰會一直把你養活到老!” “我不需要別人養活,我自己養活我自己。” “你自己養自己?你不打算結婚了?” “我不結!” “你,你......” 楊寶珠給氣的想抽人,趙敬玲又走遠了,她順勢就一把擰到了滿臉愜意的趙萬田耳朵上。 趙萬田疼得“啊啊”直叫疼。 “疼?哪裡疼了?” 楊寶珠嘴裡恨恨的,心裡還是很疼自己的男人,沒持續多久就鬆手了。 趙萬田也很配合,佯怒道:“好端端的你擰我乾啥?我咋啦?” “擰你乾啥?你瞅你教育的好女子!膽大的,居然敢說自己不結婚!” “......” 麵對這家人的犟仗,趙萬林隻是笑著道:“大嫂子,時代變了,女的不一定就必須得學針線,學做飯,你想開點,再過幾年咱這一代打光棍的多了去,男的疼女的還來不及哩!” 然後,這一大家子人就又笑了。 又氣又想笑。 趙萬林隨即起身,對趙敬玲道:“你剛剛說你要找麻錢,對麼?走,四達幫你去找。” “咳咳,你看他四達,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跟個三歲小孩一樣!” “你沒看出來麼?他四達當了一回和尚回來,看破紅塵了,啥事都大方的,這還是他四達嗎?” “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吧?” “唉,人還是糊塗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