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野狼擋路(1 / 1)

這一路上,他們再沒遇著一隻狼,安安心心地趕路。   太陽此時曬得正烈,漫山遍野全是知了大軍的聒噪聲,幾乎蓋住了山林中野物的鳴叫和嗷吼。   來到一望無際的郊野,放眼望去幾乎全是搶翻麥地的,村民們人手一把撅頭,或鐵鍁,光著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膀子,或掄起撅頭挖或腳踩鐵鍁翻,忙的是揮汗如雨。   地頭的樹蔭下,老人和孩子們喝水納涼,老牛臥地反芻喘息,短暫的小憩後,老人和孩子們把水壺拿給地裡的年輕人喝,老牛重新被主人套上犁緩緩走向犁溝……   勞動的時候,有人聽收音機裡的秦腔戲,裡麵的大花臉咿咿呀呀的唱,一句詞兒能唱到天黑,一個調子能唱遍全折,襯得麥地裡就跟吃席現場一樣熱鬧。   有人則激情澎湃地對唱山歌,調子朝天“呼兒嗨”的一拉,然後就悶頭唱了起來,山歌張口拉韻哩,一唱地動山搖哩……   “唱的山石亂滾哩,唱的猴兒打盹哩。”   “唱的老樹打顫哩,唱的兔兒亂蜷哩。”   你一句來我一句,一聲壓過一聲強,哥哥嗓門洪如鐘,妹妹清脆又乾凈。   趙萬林一家子經過地頭的時候,也正是他們唱的最歡的時候。   歌聲悠揚,情意綿綿。   男的忘了掄到頭頂的撅頭,女的忘了插進地裡的鐵鍁,如擂臺上的紅藍選手,你不服來我不服,不服就來打一仗,打啥仗,山歌仗,打就打,呼兒嗨,山歌張口拉韻哩,一唱山搖地動哩……   “唱的刮風起霧哩,唱的鹿羔兒亂蹦哩。”   “唱的大雨瓢潑哩,唱的魚兒亂漂哩。”   田美娥走過去快活地道:“他德保達達又跟他舞群娘娘唱和到一起了,這倆人可真是……咳!”   “舞群不就是三隊裡的王寡婦麼?”趙亞軍笑嗬嗬毫不避諱地道。   “啥寡婦,亞軍你一天天就凈知道胡說八道,年紀小小的,不知學好,聽誰這麼喊的?”田美娥笑著訓呱道。   趙亞軍嘿嘿地賠笑道:“咱村裡人都這麼叫哩,又不是我一個人這麼叫。”   “別人怎麼說是別人的事,你自己不說總能行!”   ……   “唱的天黑月不明,唱的山羊不回家。”   “唱的李天王掌來鎮魔塔,唱的二郎神擔起挑山擔……”   ……   “行行行!”趙亞軍會心一笑,聽著那節奏明快的土調調,心喜道:“阿四娘,我感覺你還比我媽都愛嘮叨!啊不……”   似是覺察到自己言重了,急忙又道:“啊不是啊,阿四娘,我不是故意說你啥,我隻是……啊……”   “咋咧?”   田美娥冷靜地看著已經急慌了的趙亞軍,瞬間就給他抖出了好奇心。   趙萬林看出了自己這傻侄子的心急,他腦子裡想到了什麼,嘴卻笨的說不出來,就急的直啊啊。   “亞軍想說你的嘮叨是高級趣味的。”趙萬林一針見血道。   “啥是高級趣味?”田美娥好奇問。   趙亞軍也好奇了,但他隱約間能深刻的感同身受,且在心裡深深喜歡上了他四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喜歡。   趙萬林沒有繼續解釋,腳下漫步前行,歪著腦袋繼續傾聽。   呼兒嗨,呼兒嗨,一唱山搖地動哩……   “唱的山石亂滾哩,唱的鹿羔兒亂蹦哩,唱的猴兒打盹哩……”   他們又重復唱了起來。   趙亞軍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田美娥停住了腳,“你又笑啥?”   “我笑……噗哈哈,我笑……”   正這時,山歌聲戛然而止。   趙亞軍繼續說下去,“四娘你看,我芬映娘娘把我德寶達達耳朵揪住了!”   笑聲陡然達到了頂點,幾近魔怔的程度。   “你德寶達達不虧,叫你芬映娘娘把耳朵給揪跌了去。”   “耳朵揪跌了,我達達難看咋辦?”   “難看就叫他難看去!”   “那我達達難看沒人愛咋辦?”   “沒人愛就叫他打光棍去!”   “打了光棍老來沒人管咋辦?”   “沒人管,他愛死哪死哪去!”   “......”   這一大家子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大坡頭。   坡下就是趙萬林昨晚打狼的澗畔,人站在塬上,仍然能看到那一灘鮮紅的血漬,翻平整的麥茬地上,仍然殘存著人狼打鬥時的激烈場景,到處是狼爪印,到處是毫無規則的大人腳印,一腳一個淺坑。   趙亞軍朝澗畔下凝眸細望了片刻,好奇地問:“阿四達,昨晚你就是在這兒打的野狼嗎?”   趙萬林沒有搭腔,眼前的坡很陡,水泥很重,獨輪車極難推著直行,他於是想了個辦法,將車子掉轉過來,然後人走在車前用身子抵著車轅,然後車速就慢了下來,操作起來方便多了。   眼前就是浩瀚無垠的大北溝,綠樹蔥鬱,知了聲如同一張巨大的無形聲網,幾乎將整個北溝都罩住了。   四郎河水靜靜地流淌著,陽光下,水麵上泛起碎銀子般的波光,清涼極了,看的趙萬林真想長一對翅膀直飛過去紮進河水裡遊泳。   有時候,一些事就是這麼奇怪,你心心念叨著防著狼的時候,狼偏偏不出來,你完全將狼拋在腦後的時候,狼就來了。   這家子人剛到了澗畔下,下麵的又一個澗畔上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狼嚎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像是墳前的哭喪的人。   這一聲狼嚎瞬間就打破了這家人前一刻的歡樂,齊齊地屏住了呼吸。   獨輪車瞬間給趙亞軍用寬大的膀子給抵住,由於身邊有趙東陽和趙東明,趙萬林沒敢大意,直接操起獵槍就朝澗畔下瞄了過去。   所有人呆呆的站在斜坡上,一邊浮想翩翩,好奇著澗畔下麵的狀況,一邊穩著架子車桿。   小黑止步不前,前半身微微下沉,作出前撲姿勢,嘴裡不停地汪汪叫喚。   兩隻山羊機警地後退到架子車背後,一邊扯著脖子上的韁繩,一邊嘴裡咩咳咳地叫。   它們的嗅覺比人類強百倍,對周遭環境更是極為敏感,對腳下自己愛吃的鮮嫩青草,都隻是嗅嗅聞聞,從不過嘴。   趙萬林都沒來得及去瞄準,對著澗畔下的狼群就盲開了一槍。   轟隆!   槍聲炸響間,狼群震驚,慌不擇路,猛朝著眼前的大山溝下倉惶逃去了。   霎那間,撞的澗畔墻上的黃土飄飄揚揚蒸騰了起來,荊棘叢、臭蒿叢、以及各種大樹小樹搖晃不定,渾然就如同亂石滾下山了一般。   濃濃的火藥味兒迎麵撲向趙萬林,嗆的他連連咳嗽,趙亞軍已經等不及了,讓架子車快速地滑下,在嵦邊上急停住,急忙朝澗畔下望去。   一隻野狼平躺在草叢上,在它身邊有好幾攤血漬,微微發黑,已經死透了。   趙亞軍急聲道:“阿四娘,我四達可打死了一頭野狼!”   稍時,田美娥,趙東陽,趙東明娘幾個,以及小黑,山羊都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