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路701號在哪呢？！”紀雲邊走邊邊在內心默念著。 　　蕭瑟的秋風把梧桐樹枝頭的最後幾根樹葉吹落，飄在紀雲的腳邊。 　　這座老舊的街道似乎被清潔工人忘記，樹葉鋪了厚厚一層，能淹沒人的腳麵。這裡沒有高樓，最多不超過六層，很明顯，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建築，墻麵上的爬山虎像盤絲洞的蜘蛛網一樣，把墻體蓋的嚴嚴實實，可以想象夏天時的景象。 　　周圍沒有一個人。 　　紀雲忍不住左看右看，此刻他仿佛是一個小偷進入了無人之境。 　　此刻的他有些後悔，從城市的大東郊跑到大西郊，來找一個似乎不存在的門牌號，說不定是誰在網上做的惡作劇呢？ 　　要不是看在酬金有一萬元的麵子上，他才懶得從他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呢！ 　　紀雲是一個試藥員，這是一個無法向別人訴說的職業，在很多人眼裡，這是走投無路的人才會選擇的職業，可紀雲今年隻有二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做事業的年紀。可紀雲的痛苦隻有自己知道，自從幾年前跟朋友合夥做生意被騙了一次之後，他的人生就像熊市股票的箭頭一樣，一路朝下。 　　他試過很多職業，網約車，外賣，日結工，可對他來說，這些工作要麼時間長，要麼工作強度大，根本不適合他，特別是在大學讀了一些書之後，他明白，這種工作早晚會廢了自己。不做這些工作自己似乎還有無線可能，可做了這些工作，自己將永世不得翻身。 　　於是，他把目光盯在了一些周期短，利潤高的行業上，而試藥員很快映入了他的眼簾。 　　第一次他就獲得了五千元的報酬，不用工作，也沒有負責的人際關係，隻需要服藥，觀察，收錢就可以，在他眼裡，這種工作他願意乾一輩子。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些藥對身體的副作用，可紀雲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紀雲邊走邊盤算著，不覺已經走到了街道的盡頭，正當他罵罵咧咧準備回去時，卻看到了一個藍色的小牌子，上麵寫著“701號”。 　　這座二層小樓很不顯眼，破破舊舊像一座城市垃圾站或者公共廁所。 　　紀雲皺著眉頭走近這座樓，發現它竟然還有一個鐵門，門上斑駁的黃銹，散發著腐爛的味道，紀雲懶得用手觸碰它，隻能用腳輕輕地了踢了兩下。 　　門“吱呀呀”地打開了。 　　映入紀雲眼簾的是一個長長的通道，兩旁各放了一條長椅，一股熟悉又讓人作嘔的藥水味道也撲麵而來。紀雲輕輕走進去，才發現長椅上坐了一個愁眉不展的瘦弱的年輕人。 　　不用問，這是自己的同類。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話，可紀雲從沉默中聽到了兩個字：“傻子！” 　　因為他心裡對這個年輕人也是這樣的評價。 　　大家互相看不起，心照不宣。 　　走廊遠處傳來了皮鞋的腳步聲，似乎帶著回音。 　　紀雲記得小時候在老家小縣城的醫院裡，他聽過這樣的聲音。人在某一個時刻，會遇到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場景，讓你似曾相識，又感覺神奇無比。 　　紀雲在網上看到的信息是需要十個人，可今天隻來了兩個人，看來今天這個活不是什麼好活。 　　樓道的燈光一閃一閃，直到那個人走近，紀雲才看清楚他的臉，而那個瘦弱的年輕人也不自覺的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很平靜，帶著一絲笑容，五官平平，隻有那雙眼睛深邃而又有神，這種眼神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人類在接觸了太多電子產品之後，眼睛往往布滿血絲，都變得渾濁無神了。還有他的頭發，如果不是看過愛因斯坦的發型，紀雲是無法接受這種發型的，隻是他的頭發比愛因斯坦的短一些，這種因為短，而顯得很滑稽。 　　“你們來了！”“愛因斯坦”的聲音裡帶著微笑，臉上的微笑似乎沒有配合好，沒有追上聲音裡的笑。 　　正在此時，一個氣喘籲籲的胖子從門外闖了進來，看到屋裡的情況，立刻來了急剎車，差點撞到了紀雲，好在他微微傾斜扶住了長椅，才把自己穩定了下來，然後不好意思的沖著三人笑了笑。 　　“大家坐吧，我簡單說一下，咱這個周期是十五天，試兩次，第一次試完之後付款三千，今天是體檢，需要檢查一些項目，包括血常規，尿液等，還有對體脂率也有要求！”，他邊說邊看了一眼剛來的胖子。 　　紀雲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不錯，他是三個人中條件最好的，不胖不瘦，身體結實，以前幾次試藥的體檢結果都沒有問題。 　　雖然試過幾次藥，但紀雲覺得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身體似乎還比以前健康了很多。 　　“對了，我叫石田，大家可以叫我石醫生。如果大家沒有問題的話，就準備一下到裡麵的檢驗科準備體檢。”石田邊說邊把三人看了一遍，他那會說話的眼睛頻繁的閃光與他說的內容配合得天衣無縫。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站起來，跟在石田醫生的後麵。 　　走在長長的走廊裡，紀雲才發現是自己小看了這座小樓701號，左右兩邊的房間裡全是高科技的設備，裡麵的人正一絲不茍的做著化驗，像是在完成一項光榮艱巨的任務。 　　最奇怪的是，通向二樓的樓梯拐彎處有一扇大鐵門，雖然很陳舊，可上麵裝的鎖卻是高科技的智能密碼鎖。 　　上麵到底是什麼呢？ 　　紀雲看了看前麵雄赳赳氣昂昂的石田，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這到底是醫院還是科研所？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到底是試驗什麼藥？ 　　到了檢驗科的門口，石田朝裡麵揮了揮手，然後回頭示意三人進去，又扭頭徑直朝裡麵走去。 　　檢驗科的護士一身白衣，看到沒有看他們一眼，隻是拿出輸血管正襟危坐，瘦子第一個坐了過去，瘦子應該也是個老手，對流程很熟悉，他還忍不住多看了護士兩眼。 　　不錯，這個護士是個美女，美女一般是高冷的，很少見到嬉皮笑臉的美女，特別是這種經常跟血液打交道的美女，自帶一種冷酷的美。 　　隨後是胖子，紀雲不喜歡做出頭鳥，排隊喜歡排在後麵。 　　胖子看來是個新手，抽血時也不敢看針管，所以他沒有精力管眼前的女孩是不是美女，他扭過頭臉上誇張的表情，讓紀雲的心抖動了一下。 　　紀雲想找一個合適的話題跟美女搭上話，可他顯然多操心了，護士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他隻能識趣的閉上嘴巴，順便近距離的看了護士幾眼。 　　都說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很帥，其實女人認真的工作的時候更美，紀雲還想多看幾眼，卻發現護士三下五去二完成了抽血任務，紀雲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 　　“到外邊等十五分鐘吧！”女護士邊說邊指了指外邊。 　　“好！”紀雲的嘴裡終於蹦出了一個字，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三人回到長廊，胖子在另外兩人臉上巡視了一下，目光最後落在紀雲的臉上，慢慢地說道：“我是第二次來這裡！” 　　瘦子聽到立馬湊了上來，紀雲也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想不到這個看起來笨手笨腳的“新手”原來是個“老手”。 　　“我第一次血壓高，可能是緊張，醫生讓我下一批再來試試！”胖子邊說邊眨了眨眼睛。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這裡很缺人！”瘦子明顯在試探胖子的話。 　　“很多人一看這裡不是醫院就趕緊退出了！”胖子一看就是個多話的人，他很快壓低了聲音：“聽說這裡試驗的藥非常危險！” 　　紀雲的心裡咯噔一下。 　　他確實需要錢，可也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啊！行裡的規矩他也懂：周期越短，藥越危險；報酬越高，藥越危險。他有點後悔來這裡了。 　　可瘦子似乎不在意這些：“危險怕什麼？隻要給錢，我不怕危險！” 　　紀雲知道，這個瘦子比自己更走投無路，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絕對是個賭徒。 　　“還有更好的事，聽說隻要被選中通過，還有一個藥需要試驗，一年時間給五十萬！”胖子說的吐沫橫飛。 　　紀雲剛才的後悔之情立馬煙消雲散，眼睛中立馬又了光亮：“五十萬，廠裡搬磚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麼多啊！” 　　瘦子此刻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臉色也變得陰沉：這樣的好事肯定有人會爭，而眼前的兩個人立刻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 　　看著瘦子的臉色，胖子很快也閉了嘴，他似乎也察覺到了瘦子的想法。 　　在利益麵前，沒有朋友隻有敵人。 　　走廊很快安靜了下來。 　　檢驗科內傳來了清脆的喊聲：“進來拿報告吧！” 　　三人魚貫而入，找到自己的報告看了又看，雖然看不懂，不過還是把眼睛盯在報告上。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裡找石醫生，他會告訴你們結果！”美女護士依舊麵無表情地說。 　　紀雲揚了揚手裡的報告，笑著說了聲“謝謝”，扭頭往外走去，對於自己的身體，他是超級自信的，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打敗胖子和瘦子，成為天選之子。 　　此刻的一萬元已經不算什麼了，紀雲要的是那五十萬，有了五十萬，他將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人，一個被別人尊敬的人，一個不缺女人的人，一個父母笑臉相迎的人。 　　對，這個時代，錢就是一切，是男人的脊梁。 　　他這樣想著，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走廊的盡頭，石田的辦公室。 　　可辦公室裡卻傳來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